20 设局(1 / 1)
陈丰回来得很快,带回来的人不是常在木水镇请的大夫,而是一个面生的中年人。何氏看见陈丰请来的人,愣了一愣。
“这位是都城来的大夫,和清河县回春堂大夫的好友,这次来,本意是带童子过来看看村里风光的。我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回春堂孙大夫和这位先生的马车。原来想请孙大夫过来,但孙大夫说这位先生的医术更在他之上,他就不来了。”
陈丰一长串话,听得何氏一愣一愣的,不过何氏总算听明白陈丰话里的意思,就是这个中年人,是一个比清河县回春堂大夫,还要高明的人。
高明就够了,何氏连忙请中年人进房给陈俊看诊。
中年人进门,先是一皱眉,坐在陈俊床边,手搭在陈俊手腕上,好一会儿,又端起放在柜子上的药,在鼻下闻一闻。
“这碗药,你可有喝下去?”
陈俊摇摇头。
何氏追问,“这药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害人性命的东西。”
“有是有,不过倒不是害人性命。”
趴在地上的平兰身体一动,像捉住救命稻草一般扑上来,“我没想害小叔的性命,婆婆,我真的没害。”一边说,一边往中年人身上扑,“先生为我做主啊。”
中年人脸色嫌弃的神色一闪而过,不着痕迹站起来,避开平兰的动作。
“害人性命的药没下,不过下了好些让人腹泻的药。这位公子脉搏弱,是积病多时,一碗药喝下去,自然是不会立即要人命,不过会让这位公子腹疼腹泻,连续泄上三天。普通人要是腹泻三天,尚且难受,更何况这位公子久病,就算勉强止住腹泻,内中元气也损伤殆尽。不出两月,就会药石难治。”
中年人说的清楚明白,何氏和陈老秀一脑袋的汗,看向平兰的目光尤其不善。以为她是个泼辣的,没想到还是个心狠的,知道要害人,还不能露出把柄给人捉住。
陈丰看向平兰的目光带上更多的凶意。
平兰自己都愣住了,中年人分析得极其透析,问题就是为什么这话说出来,就和卖药给自己的那个货郎说的话一模一样。
平兰还没有想出所以然来,那边何氏已经扑过来,扯着平兰的头发往外扯。
“贱人,跟我去见官。”
平兰尖叫一声,两手扣住门边,死活不肯被拖出去。
“小叔,小叔,求求你,我知道错了,是我鬼迷了心,是我错,求求你,看着凯哥的份上,放我一次吧。”
平兰一边哭,一边喊“凯哥,我可怜的凯哥,你没了娘,怎么办啊……”
陈凯跑进来,抱住平兰,跟着平兰嚎啕大哭。
平兰见了儿子,更是不肯放心,两母子就这样抱头痛哭。
陈俊脸有难色,看看陈丰,又看看陈凯,似乎挣扎了一会儿,才出声。
“娘,这事……”
“小弟,她要害你性命,这种人,留不得。”出言的是陈丰。
陈俊看一眼大哥,陈丰面上有犹豫,有挣扎。陈丰看见陈俊看向自己,竟然一咬牙,走过去,强行扯开陈凯,平兰惨叫,两只手疯了一样,死命想抢回儿子。陈凯被抱走,两只小腿拼命蹬,挣扎着要扑向平兰。
“大哥,这事我不追究。”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陈丰松了手,陈凯立即扑向平兰,“娘亲。”
平兰死死抱住儿子,眼泪鼻涕满脸都是,也顾不上擦一擦,手脚并用爬到陈俊床上,用力磕头,“小叔大恩大德,平兰今生今世,来生来世都要报答小叔的大恩。”
“我要你的今生今世,来生来世的报答做什么。”陈俊冷笑,“不追究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凯哥,也是为了陈家。”陈俊转头看向一直不做声的陈老秀才,“父亲,家里有了害人的媳妇,送去衙门自然可以将罪人绳之于法,但是于陈家的名声却是有碍的。举人试后,进士试,还需要有当地的官员或者耆老出荐书,如若这事传到衙门,恐怕对父亲的前途有障碍。”
陈俊说得很巧妙,陈老秀才能不能考上举人是未知之数,但是对于陈老秀才来说,考举人是囊中物,迟早可以考上,而且陈俊故意往大里说,重点指出进士。
果然,陈俊说完,陈老秀才就一脸犹豫。
“以后凯哥也是要进学,若是让他的先生和同学知道她母亲的所为,又将会如何看待他呢。”
平兰趴在地上,拼命点头,两眼乞求。
“小弟,你受的委屈……”
陈俊微微一笑,“我受的委屈不打紧。总不能让家里都受累了。”
陈老秀才点点头,“这话有理。”顿了顿,“你身子本就是挨日子,不能因为你,让家里的名声丢了。”
陈俊心里一疼,即便是早就布下的局,听到父亲这样说,陈俊心里也是难受得很。但事情已经走到现在,只能继续走下去。
“还有一事,之前的大夫诊脉,总是含糊不清,现在既然请了都城的大夫过来,不如请再诊多一次脉,瞧瞧,我这身体是否能好起来。”
这事实在简单不过。何氏和陈丰连忙请中年人再一次为陈丰诊脉。
中年人弯弯嘴角,认真摸了一会儿脉,“脉象是虚了些,不过不打紧,服药,养着,最多一个月就能大好。”
这话一出,何氏和陈丰都大吃一惊。何氏更是说出来,“不是痨病,也不是等死。”
“哪里庸医说的糊涂话。”中年人一甩袖子,满脸气愤。
何氏顿时呆若木鸡,原来以为陈俊必死,才定下那门亲事,现在陈俊能好起来,这门亲事就无论如何都不能继续下去。但是亲事到现在,该走的流程都走了,就差最后亲迎,现在说不娶,很有可能被梁家告官。何氏顿时慌了手脚,不知所措。
“这样也是好的,新娘子就要入门,我要是好不起来,岂不是坏了别人的一生。”陈俊仿佛没看见何氏难看的脸色,继续自言自语,“请先生开方子。”
何氏反复搓手,“这,这真的能好起来。”
中年人冷笑,“要是不能好起来,你就上都城拆了我回春堂的牌子。”
何氏缩了缩脖子,拆牌子这话都丢出来,那就肯定能好起来。顿时更慌,眼睛看向陈老秀才。
陈老秀才也是满头大汗,瞪了何氏一眼,一甩袖子,“荒唐!”转身,居然直接就走。
何氏没了主意,慌得手脚发抖。这时候,不需要陈俊追问,陈丰就能把何氏逼问得把所有事情都吐出来。
知道何氏居然给陈俊找了一个傻子,陈丰气得脸色发红,深深吸了几口气,“这事不行。”
“银子都收下来,也花出去了,要是那家人报官……”
报官,骗婚的罪名肯定跑不了了。何氏越想越怕,看着陈俊,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如将错就错……
陈俊看见何氏看向自己的时候,就知道何氏肚子里面的主意。陈俊笑笑,幸好已经是要离开,幸好已经是冷了心肠,否则,又将是如何绝望的境地。
“娘忘记了,进士考试,是需要荐书,我若是讨了一个傻子进门,不论我是否可以考到举人,进士这门槛是再迈不过去,不单是我,就算是父亲,凯哥日后都是迈不过去。娘,可是想清楚了。”
何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捶胸口,说自己为了陈俊的病花了多少心思,多少时间,求了多少菩萨。因为怕陈俊死后孤单,才想给他讨一门亲,但好闺女哪里能找上,只能找不要多少聘礼,甚至带上大笔嫁妆的,这样,即便陈俊死后,那么嫁妆还是能留在陈家……
何氏一边哭,一边巴拉拉说了一堆话,一边手,一边用手指捂了脸,眼睛从手指缝里往外看。
陈丰听得浑身不自在,想起来走出去,又觉得不合适。平兰早早就爬了起来,拉着陈凯缩到角落边上去。
只有陈俊一人脸上带着笑。
何氏看见陈俊在笑,心里一阵发虚。
“这事要解决也不难。”
在何氏闪亮有神的目光中,陈俊慢慢说出自己的答案,“分家就可以了。”
分家……
何氏先是一愣,继而一拍大腿,对啊,分家,把陈俊分出去,就和陈家没关系了,陈老秀才和陈凯的以后的前途就保住了,陈俊又能得到大笔嫁妆,虽然讨了一个傻子有些可惜,但是大笔的嫁妆,以后买十个八个丫头,生十个八个小子也不成问题。
而且就算分家了,陈俊还是自己儿子,自己有事,陈俊总不能丢开手不管自己。自己想要钱,还能问陈俊要。陈俊没了前程,岂不是可以专心给陈凯启蒙。日后一个进士也是妥妥的。
何氏越想越觉得对,立即用手一抹眼泪,上前拉住陈俊的手,“娘就知道你孝顺。这事就这样办了,娘就让你爹去请人过来,写分家的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