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番外五】猎（1 / 1）
大概是最后一篇番外。
算是为新坑做的预备，新坑《为祸》背景设定一念成劫正文故事收尾的九年之后，讲述沈骁徒弟沈袭云和叶君虔师弟叶霜尽在战乱时期的故事。
这篇简短的番外正是为了引出沈袭云这一角色，内容是他个人的恶劣性格以及描述在遇到叶霜尽之前发生的事情，以及恶人谷里与他同辈的小伙伴们。算是部分的人设透露，时间线在一念结局武王城之战的四年后。时沈骁年龄26岁，叶君虔24，沈袭云18，叶霜尽19。
重要的前情：
叶君虔因为给沈骁养饮血虫解蛊的关系，失去了修为，等级一夜退回LV1，还没背重剑。叶君虔记忆之中，自四年前武王城那一战过后，沈骁受这么严重的伤，还是头一回。
据燕峥的信上说是洛白鸿剑气封锁了经脉，恰又受了郭酹一掌，陷入昏迷。裴鬼卿来替他诊过，性命是无碍，不过新伤带动了旧伤，得静养一阵。燕峥看着这据点纷争已然临近收尾，便遣人先将沈骁送回恶人谷养伤。
两日之前沈骁醒转，碍于身上伤重，现只得安分躺在屋里，由叶君虔照看着。
“今日是廿几了？”沈骁将药汤引尽，声音里有些低哑。
叶君虔将药碗摆放好，“廿七，他们今日应能回到谷里了。”
“这几日辛苦你了，君虔。”
那整理药罐的手愣了愣，叶君虔回过头来，朝沈骁扬起嘴角，投去一个温柔笑容，也未言语回应。只是将那瓶瓶罐罐封存好摆整齐后，再踱步回来，扶沈骁慢慢躺下。
“你再睡会儿罢。等要换药了我喊你起来。”
“嗯。”
沈骁合上了眼。许是因为战时操劳得过了，沈骁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叶君虔安安静静坐在床沿，独自望着沈骁出神。也是每逢相似的场景，叶君虔便会想，若自己一身修为还在，沈骁是否就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正闲想之际，脑内袭上一阵莫名的晕眩。
叶君虔身形微微晃了晃，登时警醒过来，虽是及不起眼的香味，但刚才晕眩的那一瞬，的确是嗅到了——迷香！他立刻捂住口鼻，旋即往纸窗处一望，果真，那纸窗上破了一个洞口，竹管在他扭头之时抽了出去。
有人要偷袭沈骁？！
“阿骁！”先是轻声，叶君虔见沈骁没有反应，便又稍微提高点了声音，再唤了一声，“阿骁！”无济于事，他自己醒着意识到了危险，沈骁本就沉睡，怕是已经吸入了不少迷香，昏了过去。
该死，偏偏挑在这个节骨眼——陆劫、顾临他们尚未回谷，谷内守备疏松，沈骁重伤着，而他叶君虔也失了修为。敌人怕是对他们情况了如指掌。莫非是恶人谷里出了内奸？
容不得他细想，眼下拼死也得护住沈骁。叶君虔站起身，立刻小跑去屋内兵器架上，握起了他许久未动用的轻剑，倚在门边，竖起耳细听外头动静。
一瞬之间，来者气势汹汹，破门而入，叶君虔便将轻剑朝来敌刺出。只是如今的他失了修为，那一剑对于习武之人而言已然是慢得出奇，蒙面的黑衣之人轻易闯入屋内，随即用匕首架住了叶君虔的轻剑，与自己对峙。
“何人放肆！”叶君虔厉声呵斥。
正试图从对方身形、动作寻找有关于此人身份线索，一晃眼却不知是否是自己幻听，对方似乎笑了一声。
皱眉间，对方已然发了力。抬手一挥臂的功夫，便将他硬生生盖过。叶君虔被他那一震震退出几尺开外，整个人沉沉地撞在木屏上，连那屏风也被带倒，让叶君虔摔坐在地，还是浑身发麻。勉强睁开眼睛之时，那蒙面人已然将手中利刃，对准了沈骁！
“沈骁！”
他叫了一声，内心一紧，抓起轻剑便扑了上去。
屋内铮然爆发出撞响之声。
那匕首被架在轻剑剑身之上，叶君虔护在沈骁身前，改双手持剑，从这双眼中那蒙面人看到的，是极端的愤怒，还有，杀意。
不等在力道上分个高下，叶君虔已然靠着双手一瞬的爆发，发狠压回对方的刀刃。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和速度，轻剑剑锋迅疾逼到那蒙面人颈边。他见那蒙面人那匕首挡了这一剑，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肢体指示自己提剑往对方关节之处虚晃一刺，趁对方躲避之际再逼向对方胸口。
轻剑又被挡下，叶君虔便往侧一步避开那人攻势，同时反手将剑锋送向那人后背，再度呵斥道，“阁下是何人！”
“呵。”
这回叶君虔听得清楚，那蒙面人又笑了一声！
莫非是熟人么？
始料未及，那蒙面人竟猛地转过身来，一出手击在叶君虔手腕上，又抬腿以膝关顶在叶君虔胸口。二阶平台自沈骁那屋屋门处轰然爆发出一阵轰响，叶君虔连人带剑被撞飞出屋子，狠狠摔在外头在地上滚了许多圈，又不顾疼痛挣扎着爬了起来。
果然，周围的守卫全被放倒。
遭了，沈骁！
他拄着轻剑立起来，却恍然见到那人随之追出了屋子，直冲向了他，且抬手到唇边——
马哨！任驰骋！
是天策府的？！
叶君虔皱眉只觉得不对劲，只见那眼熟的白马自屋后大树飞驰而来，那蒙面人身形熟练地跳到马上，取了马背上□□，还未等叶君虔想明他那么做的目的是何，□□锋芒便已然呼啸而来。叶君虔下意识地便往后跳开闪避，而那人也像是料到似得，在那一式断魂刺之后，旋即将枪花一挽，却见那轻剑虽谈不上稳当，的的确确在他□□斩下之际，招架住了！
有意思。
蒙面人随便击出几招天策府奔雷枪法，虽是伤到了叶君虔，但皆被叶君虔舞剑多多少少拆去枪势，但如此对叶君虔而言已然是相当勉强徒增血痕，蒙面人在马上逼得他不断后退，直到背后便是阶梯，无路可退之时，叶君虔一咬牙，下意识地就撤手到腰后，想要换出重剑来，却是狠狠一愣——
四年前他就已然修为尽失。
此刻他情急靠着一柄轻剑迎敌，重剑却是陈在屋内，他并未佩戴！
便在他惊惶的一瞬，面前之人直接发了狠，那□□迎面而来，威如龙啸。
叶君虔睁大眼睛，感到诧异。
须臾之瞬，一时间两三把兵器出鞘的声音与利器相撞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在耳畔炸开。他看见另一把更加眼熟的□□从一旁横出，先是为他挡开对方这一击龙牙，又立刻挑飞了那人用于蒙面的黑纱，逼了那人下马。而同时，又有一道流光从那人身后而来，弯刀寒影一闪而过，将那人手里的□□缴飞出去。
又有一排青钢箭矢从空中射来，将那人与赶来的沈骁和叶君虔隔开。
“到此为止了。”陆劫站在那人身后，弯刀刀刃抵在他颈边。
“咳……”
及时从屋里赶来制止的沈骁，护在叶君虔身前，身上伤口却是被牵连疼得要炸开，便将自己的□□立在地上，抓着立在地上的□□，又不得不半跪了下来。
“阿骁！”叶君虔连忙去扶住沈骁，“你没事吧？！”
沈骁拧着眼睛，捂着嘴，痛苦地咳了数声，最后吐了一滩血在地上，好容易喘过来气。他摇了摇头，示意叶君虔自己没大碍，便在搀扶之下，站起身来，正视着眼前的这个少年。
“沈袭云，你疯了吗？！”
烈风集里爆发出一声怒吼。
“循恶人谷禁令其二，无故伤及同袍者，致伤杖责八十，除去军衔，罚入白骨陵园地牢思过一月。”
毫不留情的责罚。
沈骁当着众人的面，半点犹豫都没有，一句话说完就挥手让人把沈袭云带走了，一点师徒情分都不讲，倒不如说这罚得实在太狠了些。
沈骁收沈袭云作徒弟的时候，便多少预感到沈袭云绝不是什么温顺的人。
自己这徒弟虽说是天赋极佳的，一身骑射之术、枪法、行兵布阵的本事全从他沈骁身上学去，但性格却与沈骁差了十万八千里——沈袭云性情古怪，行为又乖张，也没少让他头疼过。
沈袭云今年十八。
莫非是因为正处最叛逆的年纪？
丹凤眼，弦月眉，生了一副漂亮皮囊，又常戴笑意，若不是那□□银甲，许是没人会认同他是一个武夫。要是再褪了那身恶人谷制式的血红衣袍，别人怕是不到危险临头，都会一直认为他是个良善的青年才俊。
但实际上他与“良善”、“青年才俊”这种词没有半点的联系。
相反，就性格而言，用恶劣一词都不足来形容他——盯上了什么令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便有着比那高山上雪豹对于自己的猎物还要更甚的执着。而就他所用的手段，却比那毒蛇还要阴狠数倍。
沈袭云自是常常给他找麻烦，以往他看在沈袭云不会做损及同袍的事情，便让沈袭云解释清，按谷里的规定责罚，多少也出不了什么大事。问题在于沈骁每每这么罚他，也不见沈袭云对自己有什么不悦或是怨愤，仿佛就等着沈骁罚他似得，还是说那点刑罚对他而言不痛不痒，这一点让沈骁百思不得其解。
但这回沈袭云把祸给闯大了。
沈袭云现在被关押在地牢里面，手镣脚镣被铐得严严实实，就是活脱脱一个囚犯的样子了，脸上竟还一副轻松的模样，悠闲地倚坐在墙边合眼凝神，反倒让其他人看了就觉得汗毛倒竖。
“哟吼。”带些轻浮和讥讽的声音。
沈袭云睁开眼，见到牢狱墙上烛火在铁栅前投出那两个眼熟的人影。
站在那扇铁栅前那一身重铠玄甲的，是他们同辈里的新秀，苍云燕峥。靠在后面墙壁上的那个棕红卷发的西域人是和他同年入恶人谷的明教，陆劫徒弟，陆玄卿。刚才的那声笑便是从陆玄卿口中蹦出来的。
“袭云小将军这回是第几回被关进来了？这回被统领罚了些什么来着？”陆玄卿颇有些看好戏似得笑着。
“八十杖，外加关在这一个月。”沈袭云道。
陆玄卿朝他“啧啧”了两声，嗔怪道，“一个月？行啊兄弟，你这是捅了什么篓子了？”
“我听说你伤了叶君虔先生。”站在一旁沉默着的燕峥总算开了口，望向沈袭云。
沈袭云并不否认，还加了一句，“还有袭击师傅。”
“统领向来最重视同袍战友，此次你向同袍出手，当真是拂了他的逆鳞，何况你伤的人是君虔先生。若刚才没有陆先生及时拦住，你现在怕是已然要被送交至炎狱山施重刑审问了。”燕峥沉着声与他分析道，“你是他徒弟，他的性子你应再清楚不过。”
陆玄卿则听了天大笑话似得，打了个口哨，“你这是要叛谷？得亏几位首领没在，知道了非把你扣个浩气内奸的帽子砍了不可。”
相比之下燕峥倒是严肃得很，低声问他，“沈袭云，你怎么想的。”
沈袭云又笑了一声。
“我对君虔师叔很感兴趣。”
怎么想的？不过就是顺着自己想法做就是了。他本就是个对什么感兴趣就会顺着性子做事的人，哪怕是别人看来不可理喻的事情。
原本沈袭云只是一个中立天策府的小兵，正觉得天策府条条框框太过拘束，太平日子战事少太过无趣，正想着要找点什么事做的时候，他在白龙口遇见了沈骁。
那策马横枪、所向披靡的样子，纵使只是惊鸿一瞥，也实在另他眼睛发亮。
于是他离了天策府，投入恶人谷里，拜了沈骁为师。
但拜师久了，与恶人谷里的人熟络了之后，他又发现另外一个更另他感兴趣的人——
叶君虔。
自己那个光芒万丈有如神明一样存在于恶人谷里的师傅沈骁，陪伴着他的枕边人竟然是一个只会一点点拳脚的凡人，叶君虔。极少见他离谷、从不见他上阵、不通晓医术、兵法也不过尔尔，锻造稍有些厉害而已。
其余的，明明是凡人一个，却又总会让他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一阵令人战栗不已的寒芒。明明手无缚鸡之力，身上却一点都没有文弱之人应有的那副样子。
而叶君虔时刻都是那么的温和又平易近人，好似历经了大风大浪，对什么都不惧。
这让他匪夷所思。
一直到不久前，他跟曲兮打听，才知道事情真相。那真相足以另他震惊——四年前的叶君虔，竟是这阵营之间最利的剑刃，甚至单挑独斗击败了上一任的统领向景。
只是这锋芒实在过于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沈袭云站起身，拖着脚镣走到铁栅边，靠着墙抱胸站着，满是从容不迫的样子，他把燕峥撂在后边，隔着铁栅与离他近一些的陆玄卿稍压低了声音，“前一段日子，我听兮姑娘说起一件事情，兮姑娘说，君虔师叔原先相当厉害，比我师傅还要厉害。”
“唬人吧？”
陆玄卿被吓了一跳，那叶君虔先生怎么看都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平常人，他都有一段时日在疑惑为何作为藏剑弟子，竟从未见叶君虔使出藏剑剑法。有关这事他倒是问过自家师傅，但陆劫总神秘兮兮得让自己猜去。
现在他听沈袭云一说，才多少明白点过来，那沈袭云去袭击叶君虔，就是想要试探他？
“不信问燕峥。”沈袭云把目光往燕峥身上一瞥，阴测测笑道，“燕峥在当年师傅夺武王城的时候就在师傅麾下了，想必总该知道其中发生的事情吧？”
“……”
燕峥本不愿谈起陈年旧事，眼下陆玄卿和沈袭云都盯着他，沈袭云被关着倒还好说，陆玄卿找到了苗头，总会想着办法把他的话给套出来。
于是燕峥斟酌一番后，如实说道，“沈袭云没在唬人。统领当年身缠毒蛊，君虔先生以精血养幼虫为其解蛊，后来修为尽失，才会变成今日模样。当时我也是新编入统领麾下，对此并不尽知。”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几人身后传来那个温和的声音。
燕峥与陆玄卿转回身，见是叶君虔来到地牢，便向人躬身行礼，唤道，“君虔先生。”
“不必多礼。”
叶君虔端着些瓶瓶罐罐的不便摆手，就朝燕峥与陆玄卿两个人扬起嘴角微笑，又唤守卫将地牢的门打开，然后走进囚室里，将带来的东西交予到沈袭云手上，脸上也毫无怒意，就像被袭击的事情没发生过似得。
“我将你意图与你师傅说了，你师傅气消了些，让我把这些伤药带给你。”
有一点，叶君虔太善于理解别人的心思，别人眼里天大的误会他只须想一会便都懂得，这让沈袭云觉得有些不舒服，仿佛是自己被小看了一般，尽管叶君虔也没那个意思。
总之自己的目的已然达到，也没什么不好，顶多就是了了一件趣事后日子要无聊些。沈袭云接过伤药，又听叶君虔与他说道，“好好养伤，年后战期前线缺人手，你师傅打算派你出去。”
“知道了。”
沈袭云闷声点头。
不知为何，看沈袭云对叶君虔的反应，就像是他怕了叶君虔似得，两人之间的对话也让燕峥和陆玄卿半懂半懵。等叶君虔离了地牢之后，燕峥和陆玄卿才敢开口问沈袭云道，“君虔先生说你的意图？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沈袭云将伤药摆在地上，又沿着墙边坐了下来，干干笑了一声，叹道，“恶人谷怕是又要多出个可怕的人了。”
年后两边开战，时隔四年，叶君虔再度随沈骁上了战场。燕峥与陆玄卿亲眼见到他如履无人之境般穿梭于交锋线，手持轻剑如惊鸿起舞，凰鸟涅槃，换重剑出手便如雷霆万钧，风卷残云，这才懂得当日白骨陵园地牢之中沈袭云话中深意。
这边恶人势如破竹，而沈袭云那边情况就不一样了。
大军如何他不知晓，只知道他与人一起坠崖被瞿塘峡江水冲到了不知什么地方。他从溺水的混沌之中醒过来时候，周围已然换了景色。
篝火旁边坐着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藏剑弟子，就是和他一起坠崖的那个，还是浩气盟安在瞿塘峡的主将。
又是藏剑。
那藏剑弟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