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十四(1 / 1)
“江川!”苏梨约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地躲在江川身后,装出一分惊惧的样子,“沈骁与恶人有勾结!方才我赶去药房查看动静,谁知阿染已成了他手下亡魂!他本想杀我灭口……”
“呿!少血口喷人!内奸!”
沈骁爆发出怒吼,内息激荡狠命要挣脱,额稍青筋凸起,双眼布满血丝,恨不能立刻将此人碎尸万段。负责擒住沈骁的人见状,立马又施加了几道内力锁住沈骁。
这几道封锁之力霸道地狠,沈骁只觉身体越来越沉重,渐渐地连睁开眼睛都变得困难。
好啊,这恶毒的女人竟还倒打一耙,好一出反间计。到底是自己低估了这内奸城府之深,否则也不会落到如今被人算计,被江川下手在先的下场!沈骁用剩下的力气死死地盯着苏梨约。
江川目不转睛地监视着沈骁,直到沈骁昏迷,才挥手唤来军医,下令道:“苏姑娘受了伤,先带下去医治。七星卫把沈骁带回地牢。”
“是。”
两个七星卫去拉沈骁,军医也应声上前,扶起苏梨约正欲往内城走。怎知将要离开人群时,凌空只闻一声断喝,金色剑光电闪雷鸣般轰然而至,上前阻拦的守卫竟先后被人打晕,两个军医惊得愣住,这剑招,这身形——竟是叶君虔。
“滚!别碍事!”
叶君虔箭步冲到人前,将轻剑反转,用剑柄击退了两个军医。剑锋华光流过,锦袍翻转掀起一阵风,随即便一把擒住苏梨约,站到沈骁身前,而手中轻剑则架在苏梨约颈边,面对着两个差异的七星卫和江川,以示威胁。
“君虔,你可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江川皱眉。
叶君虔并不让步,“我自然知道。那师傅呢?师傅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江川越发恼火,怎么叶君虔这孩子也变得那么让他头疼了?曾经还是保持着中立,现在怎么看都是站到了沈骁那边去,一个个的都存心要跟师傅过不去么?
“自然是擒拿盟中叛徒。你上前拦我,可是质疑为师的判断?”
“是!师傅仅凭苏梨约一面之辞,便认定师兄背叛浩气盟,未免太过草率!”
“苏梨约被沈骁追杀是我亲眼所见,若他不是要杀苏梨约灭口,怎会对盟友下次狠手?”江川侧目示意苏梨约那差点被废掉的肩。
“沈骁并不是追杀盟友,而是追杀内奸!”
苏梨约忽然冷笑起来,嘲讽起来也是毫不客气:“呵!怎么,心心念念的人作茧自缚落难了,就诬陷我是内奸?”叶君虔恨不得一剑割断苏梨约的喉颈让她再也说不出话,但还是保持住了自己的理智,不予置会。
“你可是想对质?也好,”江川语气毫无波澜,就像是知道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般,侧头示意手下,道:“将阿染的尸体抬上来。毕竟这世上,唯一不会说谎的也只有尸体。”
叶君虔见江川松口,猜测事情还有转机。这才放开苏梨约,只是站在范围之内,扶着昏过去的沈骁,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须臾,两个守卫便用担架架着阿染的尸体抬了上来,阿染身上多处伤痕,最致命的还是胸口的贯穿。军医领了江川命令上去验尸,约有一炷香之后,回禀道:“伤口为□□所致。胸口贯穿致死。”
江川毫不意外,遂看向叶君虔:“你还想为他辩解什么么?你自己也承认了,苏梨约身上伤口是沈骁所致,如今阿染也是沈骁所杀无误,你难道要说,苏梨约和阿染,都是内奸么?”
“沈骁赶到药房时阿染已经死在苏梨约手下!尸体上若有枪伤,必定是死亡后被人用□□割裂。”叶君虔争辩道,“况且阿染身上的枪伤与苏梨约身上的并不是同一把□□所致,阿染身上的枪是沈骁配枪浩苍所致,此枪经我亲手锻造,内熔铸昆仑冰魄,所致伤口与寻常□□情状不同,请师父明察!”
叶君虔话落,苏梨约身子也有一颤,脸色发生些许变化,见江川正望向自己,立刻借着伤痛的假象掩饰了过去。
“既是沈骁的配枪,那为何还不认是沈骁下的手?”
“师傅有所不知。浩苍中冰魄之魂与沈骁性格不合,枪身已有细小裂纹出现,一日前我已将此枪封存,沈骁没有取用过。”
浩苍□□中的玄机却是苏梨约的失算,想借江川之手在浩气盟除掉沈骁的事并不会那么顺利,甚至会让江川对自己起疑心。没想到江川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那浩苍现在何处?”
“今夜被歹人所盗,不知所踪。师傅,这些都是摆明了有人要陷害师兄,引你们师徒反目相杀,从中坐收渔翁之利!”
叶君虔话落便紧了紧手中剑柄,下意识地盯了苏梨约一眼。江川自然是将着叶君虔这一细节看在眼中,斟酌片刻,沉默着将□□收回背后。
叶君虔见事情有转机,便放开了人质,接而江川下令道:“将两人都关入□□室,除了负责疗伤的军医,其余人等一律不得见。待事情查明,我自会有所定夺。”
沈骁身上禁锢未除,昏睡深沉。叶君虔背着他一路送到□□室门口,才由两位军医接手,扶入那黑暗的屋子。虽在内城,这□□室也阴冷地堪比重犯地牢。铁质屋门此刻虽是敞开的,叶君虔却无法踏进去半步,只能站在外头,万分担忧地望着里面的沈骁。
身后江川拍了拍他的肩膀,“君虔,同我来一趟。”语调如往常。
叶君虔轻声而叹,既要转身时,又忍不住回头多看沈骁一眼,这才无奈而不甘地迈步离开这里。求只求能替沈骁洗清嫌疑和冤屈。
但是——江川将叶君虔带进自己的书房里,外头守卫自然将书房的两扇门轻轻带上。叶君虔抬起头正视江川神色,师徒俩相互间竟都是严肃的目光。
若是他这一次能够帮沈骁,助他平安脱身,铲除内奸,那之后呢?叶君虔几乎不敢想下去,沈骁和江川之间,纵使没有这内奸来生事,难道就会风平浪静……?
江川仿佛是用一种在审视的目光在看他。还有那隐隐约约的血腥味是怎么回事?叶君虔虽不知江川此番将他喊到这里是为何,却没有什么好预感。
“江先生,那人已擒住,押入囚室。”屋里候着的人从屏风之后转出,手上捧着的,竟是浩苍□□!且不出所料,上面沾着的血,显然就是阿染的!
“看紧了。”江川也不知在谈论着谁,轻描淡写地叮嘱了一句,便向叶君虔问:“你所说的浩苍,可是这柄□□?”
“是,正是!”叶君虔心中万幸释然,脸上即刻呈现出感激的神色。证物浩苍在此,沈骁自然就是清白的,顶多请军医来验一验枪上的血,也不难验出血乃是尸血,江川自然就会相信有人要加害于沈骁。
“师傅,还请……”
叶君虔话未讲完,便被眼前一声巨响惊得愣在原地,睁开眼回过神来时,浩苍已被人从开裂处一击摧毁,裂缝延伸至枪锋部位,不消片刻,浩苍竟已粉身碎骨!
下手之人,正是——江川。
叶君虔无法相信。
“师傅……”叶君虔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脸上惨白一片狰狞,攥紧着拳头冲上前质问道:“师傅这是为何!浩苍……”
“毁了证物,阿染便是沈骁下手杀的。”江川从中打断,一字一句说着,依旧从容平淡的语气,却好似刻意在向叶君虔强调着什么。话落便冷哼了一声,“苏梨约那边呢?”
“按您吩咐,药物中下入了蒙汗药,她至少要昏迷三天。”
“很好。”江川半眯着眼,看着自己的徒弟叶君虔如今难以置信的模样,心中亦不甚复杂。“想必你一定有话要问我吧,君虔?”
“师傅你……”叶君虔紧咬牙关,声音已然是在颤抖,“你明明知道苏梨约是内奸,你明明很清楚,沈骁是被诬陷的……!”
“没有诬陷他。”江川不痛不痒地笑了一声,重重地再次强调了一遍。“苏梨约要演这场戏,我陪她演。”
叶君虔此刻已近乎绝望,“就是为了除掉沈骁?”
“沈骁今日手中握兵三成,而我有七成,又有七星支持。若留着沈骁,他日他与我横刀相对抗,连人带兵都毁在我的手里,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沈骁不会!”
“会不会,你比我要清楚。君虔,你天生聪慧敏感,不会想不到这一点。既然你早就想到了,现在又何必不承认?”
江川同叶君虔擦身走过去,毫无停留地向门外走了,随之留下的还有对沈骁斩钉截铁的宣判——
“押入地牢,杖责八十,两日之后,逐出浩气盟,永无重返之日。”
“我对他已经仁至义尽。”最后一句。
地牢的门被开启的一刹那,叶君虔隐隐听到锁链拖动的声音。沈骁的囚室就在正对地牢门口的地方,外头的光线照进来,似乎是有点刺眼了,囚室里满身血污的人缓缓抬起头。
四目相对。两个人目光却都不约而同地黯淡了下去。
叶君虔走到铁栅前,双手紧紧抓着栅栏,几乎是整个人都贴了上去。沈骁站起身,腿伤看上去是已无大碍,然而背后因为杖刑不知又多了多少的新伤,叶君虔虽看不到,却能想得到。
再向前跨时,拴在脚腕上的铁链猛劲一拉,沈骁僵在囚室中央,本想伸手,奈何与叶君虔隔着的距离,纵使伸手也出碰不到。
叶君虔的神情,也不知称作是心疼还是同情的好。沈骁一时无言,原本压在心里的怨恨和不甘,在看见叶君虔的那一刻全部不争气地消散地一干二净。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没能劝住师傅。”
“哈,”沈骁自嘲般轻笑一声,“师傅若是早有将我铲除的念头,凭你又如何能劝他回来,这场争斗是我输了。”
被押进地牢时,沈骁还看见另一间牢狱中的一个恶人——恐怕就是偷了浩苍和苏梨约打算嫁祸自己的那个人。这倒消除了江川是被苏梨约蛊惑的疑虑,把江川的想法更直截了当地告诉自己。
终归是自己慢了一步,想的太过天真。自家师傅好歹也是头狼,远不如自己想象里的那么和气,下起狠手来,还当真是让人心寒。
好个清理门户。沈骁这一回是毫无悬念地败了。
“罢了,不该将你也扯进来。有什么话,留到我离开浩气盟那日再说吧。”沈骁回身走入那片黑暗里,叶君虔在囚室前站了多久才垂头默默离去也不知。
将来恐怕是路途艰难,沈骁还不想认栽。浩气盟……总有一日他会重返这里。沈骁紧紧攥着拳头,一击打在牢狱的墙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