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chapter18(1 / 1)
高中就像一场马拉松,奔跑了三年,小黑板上倒计时从三位数到个位数,从踌躇满志到无谓麻木,穆凉轩渐渐地也没有高三开始那会儿的无措,就像是定好了见一位老友,看着日子快到了,有点激动,但更多的是泰然处之。
除了楼下十二班发生的意外。
穆凉轩难得提前到了教室,班上人来的不多,还剩几天,他们昨晚做的就是保持平常心,班级气氛倒是和谐。
林霖和她一起进门,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变化,随便地拉着一个女生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么?”
女生似乎是心有余悸:
“你们知不知道十二班的王颜珺已经失踪一个星期了。”
这人她认识,文科重点班的班长,上次三模英语还比她高一分成了单科第一。穆凉轩不解:“不是说生病?”
“什么病这么突如其来的啊,听说其实是被绑架了。”
两人听了都有些震惊,林霖还算冷静:
“哪来的消息,别是空穴来风惑乱民心的。”
女生神色严肃:
“是十二班的人自己说漏嘴的,学校为了不让高三的分心,把消息压了下来。但这种事哪里瞒的住。”
都是和平年代长大的孩子,往日遇见最大的犯罪行为也不过是偷窃。“绑架”两个字对他们而言就是电视里的桥段而已,太遥远了。
郑亦卿走了过来,拍拍林霖的肩膀:
“不管怎么样,最近上下学小心一点别到处跑了。”
林霖讶异挑眉:
“你也当真了?”
男生皱眉:
“前几天还以为是新的校园怪谈,可昨天遇到了初中同学,他在二十中,说他们学校最近已经失踪好几个了,没一个找回来的。”二十中也是N市实际强劲的高中之一。
郑亦卿向来严谨认真,没把握的话从不会说出口。
这让她们不信也难了。
答疑课结束,静静并没有急着下课,而是讲了学校的通知:
“还剩几天同学们要注意安全,放学后就早点回家。最后这几天晚自习全凭自愿,不强制。”
说完静默了两秒,抬眼认真地看着端端正正坐在下面的学生们:
“我知道最近又不好的传言,搞的人心惶惶。我们班还好,平行班已经闹到年级主任那里了。学校规定老师不能乱说话,但我知道你们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更有知情权,引而不发只会加重恐慌。”静静往日里尖细的,仿佛能穿破耳膜的声音,在今日,掺杂了对学生浓浓的担忧,都低沉了下来。
“高考前这两个星期里,N市各大中学都陆续发生了失踪事件,警方已经立案。”
“同学们,保护好自己。我希望我的孩子们都能平平安安上考场,给我一份满意的录取通知书,因为这是你们应得的。”
穆凉轩在几年后都记得,那天的静静,一身白裙,神色沉静,她第一次发现,她的老师,如此美丽。
天边被晚霞抹上了暧昧的色调,教室窗前的银杏树叶打着旋儿飘落下来,留下植物苦涩带着清冽的气息。
周以乐昨天把她的数学错题本带回家今天却忘了带来,而她晚上又要用,权衡之下她决定去她家拿一下,反正两家小区也顺路。
穆凉轩先收拾好书包,去隔壁和段君然打了声招呼,男生听完有些不高兴。
“你没听老师警告么还一个人在外面跑。不行,明天让她带来。”
她抱住他的胳膊,爱娇地轻摇:
“顺路没事啦。林霖也陪着我。你别瞎操心。”
直到林霖,周以乐过来催人了,男生才勉强答应。
骑车回家的路上,两个女生还在取笑:
“段君然对你跟养女儿一样。”
穆凉轩只是抿嘴笑笑,没有反驳。
路过一家平时常去的文具店,林霖停了下来让两人等一下。
“我2B铅笔坏了,我得再买一个。”
穆凉轩周以乐两人懒得进巷子,索性留在外面等。
落日将她们的影子拖得老长,因为出校门有些晚,这会儿路上竟是没什么人的。
周以乐想起老师的提醒,不免有些瑟缩:
“亭子,我怎么觉得凉飕飕的。”
穆凉轩不觉有他,她经常出校门垫底,这种场景不是第一次见。车前框放的试卷夹眼看要被吹散,她弓身想拿出来放进书包,却被重物猛然击中了头部……
失去意识前,她依稀看见周以乐惊慌失措的脸和小胖子身后举起的铁棒……
当她从昏迷中醒来,脑后传来阵阵疼痛。感觉到脸颊边有干涸的痕迹,估摸着是流血了。眼睛上被蒙了一层黑布,粗糙的质地让她很不舒服。身下水泥地冰凉,寒意透过夏日单薄的衣衫沁入皮肤。三伏天,却宛如掉进了冰窟窿一般。
神智渐渐清明,她能听见不远处,是凄厉的惨叫。记忆回笼,周以乐的惨叫仿佛还在耳畔。
她明白,这次怕是凶多吉少。
却不知道林霖是否平安无事。
“醒了?”
陌生的男声响起,像是发现了猎物的猎人一般,期待又愉悦。
黑色粗布被轻柔地摘下,女孩长长的睫毛轻轻地掀了掀,宛如振翅欲飞的蝶。映入眼帘的是昏
暗的地下空间,和一张平淡无奇的面孔,如同投入瀚海的一滴水,转眼就被忘记。
不过穆凉轩觉得,这张脸她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男人对她似乎很感兴趣,伸手轻轻刮过她的睫毛,轻柔的触感让他很是满意:
“别害怕,穆凉轩。”
她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男人显然知道她在惊讶什么:
“我知道你们所有人的名字。和你一起来的朋友叫周以乐。对么?”
他的语气从容淡定,如果换一个场景,简直就像是招待客人的主人。
穆凉轩觉得一切都不对劲极了。这里的空间极大,让她怀疑这是一个地下仓库。周围并没有人,却能清晰地听到附近的惨叫。而在她面前侃侃而谈的男人,没有做任何伪装,并不像一般的罪犯遮掩住面部,显然是笃定她不可能逃出去告诉警方他的相貌。
“你很冷静。你的朋友显然太不镇定了。”
听出弦外之音,她惊慌道:“她人呢!”声音因为长久没有开口十分沙哑。
男人嘲讽地看了她一眼:
“我以为是多好的朋友。你朋友惨叫那么久,都没有听出是谁么?”
像是回应他的话一般,耳边一直不绝的惨叫突然拔高了音调,女孩熟悉而崩溃的哭声直接炸裂了她的耳膜。
恐惧从没有如此清晰地笼罩住她,心脏像是被捕兽夹捕获,挤压,凌虐,锯齿深入血肉,封印住通向四肢百骸的血液。
“别怕。”男人没有任何诚意地安抚。
“显然你通过了我的第一项测试。如果你看到我第一反应就是求饶的话,估计就和你的朋友一样,如今只剩半条命了。”
她看向男人,平淡无奇的脸却让她觉得如同修罗一般。
“你们都是前途无量的少年,但是人生总不能都是一帆风顺的,我觉得我有义务让你们意识到这点。”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节长鞭随意地把玩着,上面干涸的血迹让她心头一震。
“我的伙伴正在招待你的朋友。你,就由我来吧。”
下一秒,鞭子狠狠地落在了她的身上,皮开肉绽,如同将身体撕裂一般。
她痛苦地蜷缩成一团,从剧痛到麻木。
头顶灯光昏黄,洒落在面前的空地,她木然地看着这片光晕,懊悔,恐惧,黑暗的情绪如同一
个黑洞将她吞噬。
这大概,是炼狱吧。
没有人注意到,被扔在角落的书包里,手机一直在振动着,“段君然”三个字由明到灭,如此反复……
那一天,是2009年6月2号,高考还有五天。林霖清晰地记得,她刚买好自动铅笔,上面还印着可笑的“孔庙祈福”四字,走出小巷,两辆熟悉的自行车凌乱的躺在地上,旁边猩红的血迹成了她再也无法抹去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