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Hollywood Tonight 今夜,好莱坞(1 / 1)
题记:
“父啊,宽赦他们罢!因为他们不知道他们做的是什么。”(路加福音 23:34)
“厄里,厄里,肋玛撒巴黑塔尼!”(玛窦福音 27:46);
“我渴了。”(若望福音 19:28)
“成了!”(若望福音 19:30)
——十架七言,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临死亡前的遗言
当Michael的私人飞机缓缓驶入洛杉矶国际机场时,我是被震耳欲聋的尖叫和欢呼声惊醒的。打开轩窗的遮阳板,探头,那是看不见边缘黑压压的人群,他们正如同潮水般朝着还未停定的飞机极快地奔涌而来。只是短短的几秒,飞机停驻的空地就被五颜六色的海报和近乎疯狂的呼喊彻底淹没,围得如城墙般水泄不通,就连小小的一片灰色空地都未留下....
大概在很短暂的时间里,我的脑海里出现片刻多愁善感的怀旧情怀。你能想象么?那是成千上万,死而复生般绝望的泪水,歇斯底里狂喜的雀跃,掩埋式仪式感的荣耀,是无论多少次在电视上看见,都无法比拟的,亲临现场的巨大触动与震撼。
这样的震撼使得我,忽然在想象如果我没有遇见他,我的生命该是如何?也许会是这接机大军中欣喜若狂的一员;也许我会再次冲向演唱会馆,没日没夜地排队抢购他的复出演唱会门票。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变成那荣耀光芒里投射出的无地自容的阴影。
不过这无病呻#吟自我怜惜般的感动,只持续了短短不到几分钟,就被两股更加严峻的顾虑撕裂。其一便是,这无边无际的人山人海,每一个人都怀着的狂热近乎癫狂的激情,我甚至能想象只要他的脚一旦踏在这片土地之上,便会被无尽的歌迷撕成无数的碎片,再一点点地被哄抢殆尽。就凭飞机上这为数不多的安保人员,他要怎样走出这混乱的机场?
其二,也是更加另我担心,那便是,Michael回到美国的消息应该是绝密的,是谁,又出于什么目的,让如此多的歌迷事先得到了消息,还组织他们进入了这平日里根本不可能进入的停机场,将他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我忧虑地看向他的身影,可他早已平静地毫无畏惧地站在机舱的门口,舱门缓缓上升打开,刺眼的光一点点从飞机外的蓝天照耀进来,是那样的眩目几乎让我无法再看清那个逆光的背影。
外面的人越聚越多,有人不顾危险地爬上了飞机高高的脚架,张着血盆大口一点点朝着他的方向接近而来,场面开始变得更加混乱,失控....呼喊声震得我心房都有些发颤....
但是他看起来依旧十分开心,他热切地同歌迷们挥手,用尽浑身的气力对他们回应着I LOVE YOU,丝毫不顾忌伤害了他精巧的嗓音。
他的嘴角弯出了迷人的弧线,他的笑就像我曾经在电视里看见的那样,开朗明媚又满是魅惑。但这一次,他的墨镜挡住了眼神,我不再能判断出,他的眼睛是哀伤地下垂着,还是弯成好看的月牙形;我也无法再看见,那浓密的睫毛是透着欢愉的希望,还是凄然的孤寂.....
我只得在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角,担心地询问道“要不,我们还是等一等再下去吧?我可以先找公司帮忙疏散一下人群。”
“不必了。”他抿了抿上扬的唇,淡然地答道,“没事的,他们总是这样。”
还来得及等我询问,他口中的他们是指谁,他便已经缓缓信步走下了飞机。
飞机上寥寥的几位保镖赶紧拿着透明无力的防护挡板跟了上去,将他围在了中间。我们就这样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移入了人群。
很不幸,我的忧虑并没有错,准确的说,事实比我想象的更加糟糕许多。他走过的每一寸土地,人群立刻就沸腾起来。当我说沸腾这个词的时候,我想表达的意思就如同字面上的一样,毫不夸张的织热灼伤的沸腾。
无数双手从人潮的汪洋中透过保镖的防护,朝他伸来,四面八方,无从躲藏。他们全都溺死之人般,绝望可怖地拽住他身上任何可以抓到的物件,死一般挤压着他原本就已经极其狭窄的空间。空气变得滚烫稀薄,难以呼吸,每一个小小的动作都要耗费巨大的能量,时间好像停滞一般,短短的一米的距离,都变得丝毫无法移动。
不像从前在电视里,这一次我离他很近,我能看见他开始流汗,大量的流汗,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剧烈的冲撞,汗珠如同大血滴般落在了地上。水分,盐分连同他浑身的气力随着汗水一同尽数流逝,看得出来,他的身体开始脱水,步伐也变得困难,只剩下意志带着他继续走前。
情况越来越危险,那些失控疯狂挥舞的手,开始一次次重重地捶击在他的身上,使得他本就斑驳的皮肤,出现了一大块一大块的淤血。他的纽扣和配饰被一颗颗地拽掉,遗失....最终为了脱身,他不得不将那昂贵的西装外套也脱了下来。他支撑不住了,他不得不被保镖拖着才能继续前行....
可是,他的脸上还是微笑的,嘴角永远都是那样上扬迷人的弧度。人群将一幅幅彩旗做成的长袍披在他的身上,用玫瑰花编制的冠冕戴在他的头上。
King of Pop!
King of Pop!
King of Pop!
他们一遍遍地高喊着,声音震得人耳膜都要破裂一般。玫瑰的尖刺划伤了他头皮,鲜血混着玫瑰花瓣从头上落到了脸上和脖颈。
忽然,轰地一声,他骤然坍塌,跪倒在了地上....
“我的天啊!Michael-----你怎么了!?”我吓得大声惊呼道。
他紧咬着苍白的唇,无力地朝我摆了摆手,示意我不用担心,冷冷粘粘的汗从他的面颊淌下。他试图要站起来,但是他没有力气办到,身上彩旗的重量也无法让他再前行一步。他只得在保镖的包围保护下,一点点在卑微的地上朝外爬去。有人踩到他的手指,也有人踩到了他的衣衫,他手指的血液在地上拖出了斑斑点点的印记。
我一步步尽量近地跟在他的身后,可是人流的冲击很难让我和他保持着不分离的距离,“Michael,你的生命,通常....都是这样的么?”我不可置信地喘息地问道。
他点头,略略想了想,随后艰难地答道“我见过很多更糟的...最糟的那次是在日本....”
我被他的答案定在了原地,就在脚步短短停滞的一秒,人群便将我和他分开。他带着喧闹高涨的鼎沸人声越走越远,相隔仅仅十几米的距离,却好像离我有一个世纪那么遥远。
最终,他的身影消失在了人群尽头那辆黑色加长轿车之上,足足三个小时的煎熬,他终于走完了这五百米的苦路。而那沸腾的人群此刻才稍稍冷却下来,他们看着那在尘埃中消失的汽车,如同盯着那十字架上消逝的神圣生命,发出了啧啧的感叹,他们意由未尽地讨论着:我看见他了,我触摸到他了,是他,真的是他,那是神,真正的神...
我将目光移开了人群,低下了嘲讽的下颚,手中挽着的是他破碎的白色西装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