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不想被看见的姿态（1 / 1）
关东大赛第二场，对战城成湘南。
手冢已经离开了，我想，这场比赛恐怕就是我能看着他们的终点了。
从清晨醒来时我就感觉身体不大对劲，并不是头疼，而是“本我”在消失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并不叫“安洁莉卡”，而是叫做“阿莉达”，这是非常糟糕的情况，大概意味着这个身体开始排斥我了，要将我的精神完全的赶出体外为止。
然而比赛就这么开始了，城成湘南的教练是个腰细腿长三围美好脸也很美好的女人，在比赛前还邀请过越前少年，然而被冷淡地拒绝了，我撇撇嘴表示对她没有丝毫好感……就看她的胸就注定了我不可能会喜欢上她。
第一场比赛是乾和桃城的组合，我本以为应该还是上一次组合的乾和海堂，但好像是城成湘南有个人在采访中对青学出言挑衅了，龙崎教练一怒之下把他排在了单打三，非要让他去挫挫对手的锐气。而现实也是如此，第一场比赛，乾和桃城非常顺利地眼看就要拿到优胜……桃城却一不小心喝了乾的饮料而倒地昏厥，这一场只能弃权了结。
好在第二场双打是大石少年和菊丸少年的组合，事实上大石的手腕还没有痊愈，打到了后面也就显出了手腕的伤，致使对手开始专攻他，不过这也不是问题，黄金双打必然还有被称为黄金双打的理由所在，最后以7-5拿下了比赛。
单打三就是那个曾经出言挑衅过青学以及海堂的人了，我没注意听他的名字，只是看着铁丝网外一大群给他加油喊他帅的女孩子非常无语。
“我说周助……我越来越不了解女性了……这个人也是、迹部也是，为什么他们都喜欢这么风|骚的男人？”
“啊啦，看来安洁喜欢另外的类型？”
“不要什么事情都往我身上扯啦……专心看比赛吧。”
最后拿下比赛的是我们一点都不浮夸而且毅力超群的蝮蛇海堂少年，至此我们拿到了两胜一败。下一场是越前少年的比赛，我立刻专注地看向了球场。
大概我对越前少年真的是发自心底的信任的，相信他不会输，所以在他稍微有一点输球的趋势的时候也完全不在意，可能是受了我的感染，身旁的青学众人们也都是很有信心的样子，这一点让我很满意，脸上的笑容也就更灿烂了些。
直到越前少年的对手摆出了一个奇特的姿势为止。
城成湘南的指导老师在他摆出那个姿势之后变了脸色，不知道是在担忧什么，给了我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而下一刻，反弹的球把越前少年打翻在地，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我的眼睛猛地睁大。
“龙马……”
那一瞬间，我的身体好像不属于自己了。
而对方的攻势却没停，除了他的发球局在越前少年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迹，就连后来越前少年的发球局，也用同样的打球姿势打出了伤害性极高的球。
我看着越前龙马脸上、手臂上逐渐出现的伤痕，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安洁……”不二周助有些担忧地喊了我的名字，我却没有去理会，大脑已经被不明所以的思绪完全侵占了，这些思绪让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拔出大腿上绑着的小刀。
呐，很疼吧，龙马。那些身体表层的痛苦，疼的让你想要逃离吧。
我的一只手抓在了铁丝网上，杀气猛地蹿了出来，笼罩了周身的一片区域，吓到了一片人。
“我要杀死那家伙……”
伴随着我的低语，我的手上开始用力，铁丝网在我的手中逐渐变形，周围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我的手上，目光似乎都很惊讶，而我猛地用力一握，硬生生地拽下了几条铁丝下来。
“安、安洁！”菊丸少年的语气中带上了哭腔，“你别这样……你冷静一点……”
他不知道我有个黑手党的身份，但他一定知道我现在很生气。
“安洁，”不二周助甚至睁开了眼，双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要相信越前，这也是你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过的，他会解决的。”
但往常应该会对我起作用的话在此时却完全无法抚慰我的内心，虽然我忍耐住了现在就冲上去把那个人扔到一边去的冲动，但杀气却有增无减。我听到身后有一年级的孩子在说感觉我变了一个人，却怎样也无法冷静下来。
确实，我想，我真的不再是“安洁莉卡”了。
然后，越前少年开始反击了，而且反击地非常有气势，不多时，也在他的对手身上留下了不少伤痕，还非常愉快地结束了比赛。比赛结束的时候，他的脸上甚至带着笑容。
但我却无法因为他的笑容而笑出来。
虽然现在他对手的身上同样有了不少的伤痕，但根本无法缓解我此刻的心绪。
我想要杀掉所有伤害他的人。
我的心情，我想要做的事已经完全无法由自己控制了。
谁能来让我停下来……
“呐，大石副部长，我申请退部。”
话音才落，我就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大步走到了那个少年身前，不二和菊丸同时伸手想要抓到我，被我一闪身就躲开了。尔后轻盈的跃起，一个侧踢踢在了那个把越前少年打得伤痕累累的少年的腹部，把他整个地踢飞了出去。
我知道，此时我的表情，森冷的可怕。
那就是阿莉达·彭格列在战场上时的表情。
谁能救救我……
手腕猛地被抓住，我没有回头，我知道那是越前少年，身体却先一步地想要甩开他的手，心底甚至有了攻击他的念头，被我用尽全力才制止住了。
“放开我。”
“不要闹，莉兹。”
被突然叫了这个名字，我的身体瞬间就僵硬了。
莉兹……谁在喊我莉兹……
脑海中开始闪现一幕幕被唤以这个名字的场景，是在战场上。那个冬菇头的男人向我伸出手，或是向我微微皱起眉头，都能让我一瞬间就明白我该如何去做才能得到那个人满意的笑容。即便他的眼中只是虚假的赞赏，也足以让我的心情平复下来。
手腕被触及的感觉那么温暖，温暖的让我怎样也无法挣开。
得救了。
“龙马……我不开心……”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泪流满面，回过身就扑进了越前少年怀里，低声地呜咽起来。
“我不喜欢看你受伤……受伤那么疼……”
我开始更多地回想起身为阿莉达时候的事，阿莉达害怕受伤，害怕疼痛，对待被伤害的家族成员无论他们的意志如何也会先把伤害他们的人暴打一顿，但安洁莉卡却不应该是这样的……
竟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想我知道，安洁莉卡就要死了。
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坐在河村寿司店里了，越前少年坐在我身边安静地吃着寿司，刚刚还一起看比赛的人都坐在店里，时不时地抬眼看看我，我低着头也没有回应，只是随手抓了一个寿司塞进嘴里，却发觉没吃出任何味道，我这才又抓了一个寿司沾满了芥末才塞进嘴里，也同样的没感觉到任何味道。
……怎么回事？
“莉兹？”
可能是见我吃了两个之后就没再动手，越前少年疑惑地看向我，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还在往自己嘴里塞着寿司。
“我没事……只是没什么胃口。”
其实我的胃正在向我哭喊着它想要吃东西，我却怎样也无法把寿司再塞进嘴里。心底在恐惧着，不想再去尝试下一个。我怕确定我已经失去了我的味觉。
但这样不行啊……我鼓起勇气直接用筷子挑了一块芥末，尝试着闻了一下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再塞进嘴里……然后茫然地把它咽了下去。
没有……没有味道……真的没有味道了……
我已经失去味觉了吗……就连嗅觉也已经不在了，这个身体已经完全不行了吗？
“莉兹？”越前少年皱着眉头盯着我手中的筷子，“你在做什么？”
那眼中是毫不加掩饰的担忧之情。
我突然就想到了在白天越前少年的比赛刚开始的时候不二少年在我耳边低声说的话，那些话现在萦绕在我的耳边，久久都没有停歇。
不二周助说，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我更适合越前少年那样丝毫不收敛自己的光芒的少年。
我其实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原本在专心看比赛，就连他说了什么也只是片段性地听到了。只是隐隐感觉到了，他看我的眼神，似乎和我看越前少年的有些相似。
最后，他说，他觉得我和他的关系能停留在现在这样似兄妹的朋友上是最好的，还有，如果我想更进一步，可以看似不经意地给越前少年表白。
但我那时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然后微笑着看向球场里。
终其一生，你总会与某个注定的人悄然相遇，不知道是哪年哪月，不知道在何处，亦不知道那人的人生轨迹到底有多长的片段可以与你的相交。所以，才一直向着天空伸出手，竭尽全身力气想要去触碰那不知道是否能属于你的美好。
即使最后遗失了，即使你的人生里再没有那人的任何痕迹，你也会记得你曾用力握住的，那种不可名状、如梦似幻的、现在叫做回忆的东西。
我所得到的回忆，已经足够多了。
现在，到了该告别的时候了。
我站起身，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走到了一个可以和所有人的视线对上的位置。
“之前的事情真的非常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这么冲动，非常对不起。”我向所有人深深地一鞠躬，眼角开始湿润了。
我知道没有人会怪我，但听到所有人都在七嘴八舌地安慰我跟我说没关系让我不要放在心上的时候，泪水还是溢满了眼眶，没有人问我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也没有人问我从哪里学来的侧踢，就只是一味地安慰这我告诉我没关系。我不知道接下来的话，我是否还能说下去，但我必须要说，与其一声不响地突然消失让他们担心，还不如直接编造一个借口，让我在他们的记忆中渐渐地淡下去……直到完全忘记为止。
“我有事想要告诉大家。”我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低头，没有跟任何人有视线接触，我怕看到任何一个人的眼睛，我的泪水就要溢出来，“大家应该都知道前阵子我和干爹打球后失去意识的事情，那之后我也有过一段时间的精神不振，虽然在做药物注射的治疗但是到现在似乎没什么用了，前几天我又有一次失去意识的事，所以家里面叫我回去接受彻底的治疗。”
我不喜欢说谎，但我没有别的借口。
“诶诶诶？！”第一个发出惊叹声的是菊丸英二，我没有给他们所有人都插话的机会，马上接了下来。
“大概就是这样，我的身体已经不容许我再拖延下去了，明天我应该就不会再去学校了……真抱歉我不能看着大家走向全国大赛了，但我相信即使我离开，也不会影响你们胜利的最终结局。我相信大家，所以请大家务必也要相信自己。”我向着所有人再次深深地一鞠躬，“一直以来，非常感谢大家的照顾。这一次，应该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小安洁要走了啊喵……虽然很舍不得，但是小安洁治好了病一定要回来啊！”菊丸英二着急地向我挥着手臂，生怕我注意不到他，我看着他笑了笑，却也没有点头。
我早已没有回来的资格了。
“安洁竟然不提前告诉我，我好伤心呢……不过安洁回了意大利也要跟我们常联系哦。”不二周助还是那样温柔的笑脸，我同样也只是报以微笑。
同样的，我无法答应下这样简单的要求。
“安洁莉卡桑要好好治病，有什么我们可以帮上忙的请尽管联系我们。”大石秀一郎满脸都是担忧的表情，语气非常之认真，让我由衷感觉到能认识他们真好。
“安洁莉卡桑，改良的配方我会用邮件发给你的。”乾挥了挥手里的笔记本，前一天我们才说到了他的乾汁味道又要改良，我点了点头，只是可能那封邮件我永远都不会打开了。
“安洁莉卡前辈，一直以来非常感谢你的指导！”桃城武握着球拍向我挥了挥，“不过等你回来，我一定可以让你用左手跟我打球的！”
“咝~前辈好好照顾身体。”海堂薰还是有些腼腆的，只是说了这一句话就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
“安洁莉卡桑，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再来吃我家的寿司啊！”河村隆同样有些腼腆地冲我笑，但在被不二周助递了一个网球拍之后就整个人都燃起来了。
唯独越前龙马，只是惊讶地看着我，什么话都没有说。
也对吧，我明明跟他说过了我要一直呆在这里到死为止，此时却又说我要回去了……果真我还是应该告诉他我没有食言我就是要死了吗……
反正……我早就已经决定了，如果他来问我的话，我就告诉他真相。
这一晚的寿司吃的非常融洽，大家执意要给我送行问我航班的时间，我只能说还没有定下来，然后和他们干杯了一次又一次。越前少年在我说我要走了之后就没再跟我说过话，自然也没去过问我吃了一大块芥末还没有任何反应是怎么回事，我猜我的五感就要依次地消失了，除了嗅觉和味觉，接下来听觉、视觉和触觉都会消失吧。
啊啊，真是舍不得啊。
我看向了越前少年的脸，还是那样美好的侧脸。
在我失去视觉以前，再让我好好地看一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