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我想回、宫(1 / 1)
接近大结局。公元1626年八月十五,裴了了站在杏树下,抬着头,一如四年前那般数一数发黄的叶子;秋风拂来,满树的叶子随之舞蹈,且‘哗哗’其奏,看叶波动,她不由地冷冷自嘲地笑了。
身子不由因风颤了颤,背上一温,一件披风上身,裴了了转头,见本盯着自己看的朱由检猛然转目不再看自己,随着自己一起看起了瑟瑟秋叶,“叶子又黄了。”
“恩!”她回过头。两次树叶子,同一个地方,心情一样如死灰;四年前,因进宫与朱由检离别而心生绝望;今日,因出了宫与朱由校分开而心生绝望。
朱由检扭过头,盯着她的侧颜,唇含春风,“今天准备做什么?”
“先活着再说。”她浅浅吸了一口秋意,每日都这么回答他,他倒是每日不厌其烦的问一句。
“今夜,一起出府吧。”
她扭过头,恰与他目相对,这次,他没有再躲开……她目不转睛看着他的唇;转过身子,抬手覆上他的双目,盯着他的唇“叫叫我的名字好么?”
他知道,她是又想朱由校了,“了了。”薄唇轻启,一如朱由校那般吻合的弧度;即便他知道她要的根本不是自己能给的,可是……他却还是不甘心;抬手拉下覆着自己眼睛的手,墨眸中闪过一丝萧瑟,“我只能是朱由检。”
她的手被他握着,她也不着急抽回,“我知道。”继而抬头看树,“今晚还是别出府了。”他自嘲一番,渐渐松开了握着她的手的手;她继而道,“陪我在府中看月亮吧。”
朱由检愣了一瞬,回神忙点头,“好!”
凉风一吹,金乌飞落,皎月迎空,众星拱之;月冷如水,月圆如珠,月姣如雪……月光洒处,皆银光四乍,皆一番好景。
信王府小院中,石桌之上,壶在炉上,水在壶中,茶在水中。
朱由校掂起竹壶,添满两杯竹茶,将其一杯置于裴了了面前,而裴了了,则是全神贯注地盯着空中的月。
“明明月可以圆,又为何‘月’字只有一半?”风来,携出了这句淡淡的开头。
朱由检抿了一口茶,舌尖沾满了苦“月虽有圆,但也有不圆,大概是因为不圆时候多余圆时,才这样写的吧。”
裴了了已经目光呆滞,“所以,才勾起了东坡的‘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听此,他手中的杯子猛然一滞,水来不及缓,多有溅出,落在了他的手背上;她是想家了?还是又想起朱由校了,可是,好像从来都没有听她提起过家……将被子放下,“万事皆有因果循环,皆顺应乾坤而行,有安得两全法?”声柔如水,却依旧流不入她的心。
她淡淡叹了口气,垂下头,指尖触了触温热的杯子;世间的确难得两全法……即使她明明都已经和朱由校在一起了,最终,还是逃不过早已注定的结局——如此日益减日,离他死的时间越来越近。其实,自己离开他也好,比起在他身边看着他死,不如……用时间忘记他……
朱由检见她若有所思,便取过她的杯子,为她换了一杯热茶。
她缓回魂,淡淡的瞧了他一眼,低下头盯着冒热烟的茶,“你的妻,很好!”
他抬目,满目诧异。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裴了了缩回了手,缓缓起身,朝着屋走去,“我乏了。”自己不能再耽误他了,他的妻,还在王府的另一角等着他呢。
他目送她冷漠的背影;是啊!‘莫待无花空折枝’,可是自己如今,已经‘空折’了好多次了。
那日后,朱由检便不再如昔日那般经常来看自己了;她只道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公元1626年大年三十,是裴了了来明朝以来,过的最清冷的大年金良喜闹,便也准她去了;此夜,他一人独留小院;朱由检自从宫中家宴归来,便前去陪伴他的妻子周氏了。
而裴了了,早早卧进了床榻,自顾自地饮茶吃果子看书;如此伴着一夜呼啸的冬风和烟花之声而过了。
公元1627年,转瞬二月初,春风似剪刀,为柳树剪了一头如瀑的青丝;春风似剪刀,为朵朵桃夭剪了灼灼华衣;春风似剪刀,为嫩草剪了满身新鲜。
裴了了侧身倚在美人榻上,阳光洒落了满身金色,温柔的光安抚了她的身体,却始终安抚不了她的乱如麻的心。
前日,她五年前得到的那个小匣子莫名其妙的摔在了地上自行打开了,小匣子的盒身拼图自行拼合,是一副曼珠沙华的图案,禁不止好奇心,裴了了捡起,顿时,身陷幻境。
那个世界,是另一个裴了了。
她也是穿越而来。
同样的名字,同样的脸,同样的历史,同样的地方;却有一个不同性格的她,不同真相是世界……那个她,是一直深爱着朱由检的……
从第一眼起,便是深深的沦陷,那个温尔儒雅的王爷,对裴了了温柔体贴的呵护。
那个裴了了活泼可爱,却暗藏城府。
“要我进宫?”
“难道妹妹不肯吗?”
“呵~怎会?”
朱由检对兄长极其敬重,朱由校子嗣单薄,后宫单薄,于是,朱由检将裴了了送进了皇宫。
进宫后,朱由校天真浪漫,无忧无虑,一如既往的不务正业。
“了了,你看,你喜欢这个把梳子吗?是我亲自雕的。”
“这是……鸳鸯藤?”
“是啊……你说过你喜欢,我便命人画了样式。”
……
朱由校对裴了了那么好,却还是改变不了早已深爱至恨朱由检的心。
裴了了知道朱由校将死,便想早些辅佐朱由检做皇帝,朱由检不肯,裴了了便和客魏勾结,与大臣勾结,害其子嗣,即使自己的孩子,也是自己下的药。
她偷偷在朱由校饭中下药,偷偷让朱由校对逍遥散上瘾,偷偷令人凿穿了朱由校的船,导致朱由校落水,令人给朱由校献药,让朱由校卧床不起;后来,朱由校终于死了。
“我知道是你……可是我不后悔爱你。”
……
“如果有来世,我还是会好好爱你。”
……
“如果有来世,你会不会爱我一次?一次就好。”
“朱由校你的确很爱我啊……可是,即便有来世,我也不想,爱上你。”
“没关系,我爱着你就足够了。”
裴了了整个人都僵了,她从未料想到,朱由校竟然对自己用情如此之深,自己明明对他那么坏。
如裴了了所愿,如历史轨迹的进行,朱由检登基为帝。
“朕答应过先帝不杀你,你是走是留,自行随意。”
“是我……帮你坐上这帝位的。”
“朕知道……所以,朕才这么想要杀你,可是,皇命难违。”
“你想杀我,你难道不知道,一直以来,我有多爱你吗”
“哼,你爱我?从始至终,你都没有爱过任何人,你不爱先帝,不爱朕,你爱的只是你自己……只是你自己……”朱由检顿了顿“你难道不知道先帝对你有多好吗?你难道不知道先帝为你付出了多少吗?为了你,先帝不惜一切要我不杀你;为了你,先帝心甘情愿的吃下你亲手喂下的□□……你说你不喜欢外邦,先帝顶着全天下的臭名闹得外邦小国瞧他不起;你说你不喜欢别的女人有他的孩子,先帝明明知道是你杀了他的孩子们,可他还是任由你放肆……你说,他为你做的还不够吗?”
裴了了呆在原地,“他……为了我……”
……裴了了突然变得疯狂,直奔朱由校的棺木,服下早已经准备好的□□,与他同为一棺。
“对不起……对不起……阿校,对不起……对不起……来世,我一定会爱你,不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只是爱你……”
终是死在了朱由校冰冷的怀中,自己也随之冰冷。
——这应该是裴了了的前世吧!
裴了了的手不由的抖了抖,缓缓直起身;前世是裴了了,那今生,是谁在谋害朱由校?忽地,她从榻上走下,走出了小院子,绕过亭台楼榭,来到朱由检的书房;她不要用什么狗屁时间忘记了,忘记等于逃避,即使,亲眼看着他去死无能为力,即使,自己要再一次承受锥心之痛。
走到书房,恰好遇见周氏再为朱由检整理文案。
裴了了愣了愣,才放缓神情,悠悠向周氏行了个礼。
周氏一身水绿广袖竹裙,缓缓向她走来,“妹妹是来找王爷的吧。”
“是啊。”裴了了笑应,她们之前是见过面的,都是周氏来给裴了了送汤的说是什么得知是朱由检的干妹妹,特意煮了汤为这个身子一直不是很好的妹妹补一补。
“王爷他刚刚出去了。”周氏走近她,携了她的手坐下,“王爷这几日挺忙的,所以才没有经常去探望妹妹,妹妹可千万别怪王爷啊。”
裴了了轻声应了,“怎会。”看了看这个典型的封建社会温柔贤淑的女子,不如此,将来成了皇后那怎得了?
“快晌午了。”周氏朝窗户边看了看添,“妹妹留下吃饭可好?”
裴了了随之看天,“好啊”
如此,裴了了又同她用了午膳,午膳过后朱由检归,周氏知趣借事离去。
裴了了随他到了书房,离他大概一尺远便闻见了酒气,他慢吞吞做到文案边的椅子上;她转身走到圆桌上替他倒了一杯茶放在他的手边;他半眯着惺忪的墨眸盯着。
她也瞧了他一会儿;过去的裴了了爱他,他不肯应;前世的裴了了也爱他,他也不应……可如今裴了了爱上了别人,他却……如今的裴了了对他无感,关于前世,她好像只是看了别人的故事……别人的情感牵系似乎与自己无关,更可能还是因为自己不爱朱由检,所以如此……然而关于朱由校……
“我想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