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七,(1 / 1)
七,
我叫湫,春秋加水的湫。
我有一些别的能力,比如说,我可以短暂的控制时间的流逝。
我从小没有爸妈,奶奶一个人把我带大。从小没人管我,天不怕地不怕。可在这世界上,我最害怕的,就是让一个人受苦,那个人就是椿。
椿,很小的时候,我就认识你。我已经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你的,感觉就像是在上辈子。
那年我十七,你十六岁。
那天我们划船去找螺祖姐姐借马匹,星空照映在水面,水面美的像星空。
那是最简单却最开心的日子,那时候的你,美的不染尘埃。
自那之后的你,虽然也会笑,但总觉得笑容里多了些其他的东西。
成年礼之后,你从人间回来。失魂落魄的样子,看的让人心疼。
那天你去了云海,这让我感到有些不安。后来的种种,证实了我的预感。
云海是个奇特的地方,海底世界有很多奇特的地方,云海是其中最奇特的一个。
每次接近云海,我都有种发自内心的熟悉感,似乎我已经在那里生活了很久。
其他人说,云海的如升楼里,住着灵婆,他可能是最接近天神的人。甚至,他能操控时间与轮回。
如果这样说的话,我勉强也算上半个天神吧。
但我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如升楼让我感觉就像是一座牢笼,囚禁着无尽的孤独。
一个人独自活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不孤独呢?
那晚,我坐在窗台,等着你出现。午夜子时,你从窗边经过,抱着盆海棠花。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失手打翻花盆,只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但你只是回头看了我一眼。
“诶?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啊”我死皮赖脸地追问到。
你哼了一声地说到:“要你管”,之后就跑开了。你生气的时候,总喜欢皱起可爱的的小鼻子。
我不放心你,就跟了上去。穿过寂静的山野来到云海边,你已经不在了,只留下那盆海棠花。
望着穿梭在茫茫云海中的梦魇,我预感到了一些残缺的画面。等了良久之后,我回去了。
那天夜里,我抱着那盆海棠花睡了整晚。早上奶奶来的时候,依然不肯松手。梦中,我看到你的背影,醒来的时候,片刻的温存犹如未冷的梦。
之后,我去找你,你正在给小鱼取名字。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鲲,却立马在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名字。
“这里是不能养鱼的,我可以帮你保密。”我与你开玩笑,你却关上窗户不理我。
“我想到了一个好名字,你先把窗子打开。”我摇头晃脑地背到:“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这是古书上写的,讲的是有一种鱼叫做鲲,长得超级大,还会飞,翅膀就像云一样大。”
其实,这些我很早之前都知道。它们存留在我的记忆中,就像是不能忘却的梦。
你关上窗,不再理会我。我却听见,你管那条小鱼叫做—鲲。
不管怎样,你肯接受我的建议,真好。未来怎么样,有谁会在意?
许久没见着你,再次遇见的时候,你正焦急的寻找鲲。
“或许,我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他。”我不想看见你难过的样子,于是笑着说到。
既然不在围楼里,或许就在废墟中。
海底世界有很多废墟,有大有小,有的残缺,有的雄伟。围楼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那些大大小小的废墟,像是在叙说着一个个久远的故事。
在围楼外的废墟旁,有个通口与下水道的相连。
你说你要下去找找看,被我拦住了。傻瓜,我怎么舍得让你受苦。
“你下去还是我下去吧,等一下要是找不到鲲,你也不见了就不好了。”我脱下外套,跳入污水之中。
“这绝对是有史以来最臭的地方!”
“好多老鼠啊!”
“臭死了!”
下水道里又臭又脏,视线被黑暗阻挡,我找不到鲲在哪儿。
当我爬上来的时候,遇到了个怪异的老婆子。她说,她叫鼠婆。她还说,只有我和她跳一支舞,她才愿意帮我们找到鲲。
“去啊。”你推了我一下。
“椿……”我向你看去时,你的眼里满怀希冀。我知道,你在挂念着鲲的安危。
鼠婆拉住我的手跳舞时,她诡秘的笑容里隐藏着什么。忽然间,眼前这张因许久未见阳光而惨白的脸,居然让我想到了你苍老时候的模样,这让我很慌张。
还没看够你最美的模样,怎么肯见你白发苍苍。
鼠婆拉开老鼠布偶,无数的小老鼠鱼贯而出。它们爬进下水道里,背出来鲲。
“人间可是个好地方。”鼠婆的笑有些意味深长。
“你也去过人间?”
待我问时,她却岔开了话题。
“好纯洁的灵魂啊,将来可是一条大鱼啊。”当椿用海豚状陶笛唤醒鲲时,鼠婆凑上来说到。
鼠婆怪异的外表下,似乎隐藏了许多故事。她不愿意说,我也没有问。
我们将鲲养在井里,但还是差点被发现。后来,我们把鲲转移到围楼外的河中。
“椿,你看这是什么?真好玩。”我无意间发现个布满花纹的箱子,箱子里窜出条双头蛇,冲着你而去。
“小心!”鲲撞开了双头蛇,我抓住了蛇的尾巴。
“不要,不要过来……”双头蛇缠住我的脖子,你要过来帮忙,被我拦下了。
傻丫头,要是你有什么好歹,让我怎么办。
正想着,一个不小心,被蛇咬住了脚踝。疼痛之下,双头蛇被我摔打的七荤八素。
“湫,你当心。”双头蛇匍匐着没有动弹,我的脑袋昏昏沉沉。
“湫”你轻声的呼唤,但我已经听的不是太清了。
“椿……我好累……好想休息……”
你背着我,在寂静的山野上奔跑。我努力地听你唱歌,你唱的歌真难听。
你说,好听我就睡着了。
你背着我去了你爷爷家,我以为自己快死了,就把一直佩戴的玉石送给你。
这块玉石很小的时候我就戴着,奶奶说,捡到我的时候就有了。
以后,你见到这块玉石,或许就能想到我。
之后的事情,我不得而知。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你爷爷家。
走出门,发现你拿着我送你的石头沉默不语。椿,你是在担心我吗?
“诶呀,你干嘛,弄得我一身都是。”和你扮个鬼脸,却被鲲溅起一身水。
你的生活中已经有那么多烦恼,搞笑这种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湫,你好啦?”
“是啊,你爷爷太厉害了,我全好了!”
“那是,爷爷掌管百草,可厉害了。”
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你爷爷为了救我,牺牲了自己剩余的寿命。两天后他走了,化作一颗巨大的海棠花树。
那天黄昏,我和你站在海棠花树前。看着日沉西山,百鸟归巢,夕阳染红了花树。
你变的更沉默了,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
那年夏天,季节错乱,夏日飞霜。我和你爬上围楼的顶层,看着一片片雪花从天而降。
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下雪了,你说雪纯白的就像不染尘埃的灵魂。
“这个季节竟然也会下雪!我最喜欢下雪啦!”我笑着跳着,奔走欢呼。
其实,我不是喜欢下雪,而是喜欢和你在一起。
你的脸上毫无表情,消瘦的脸庞相比于以前,憔悴了许多。
“椿,你相信有天神的存在吗”我向你问到。
“不信,没人见过。”
傻丫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真想过去拍着你的肩膀告诉你,如果有天神的话,那么我就算是一个。
“我信,人类不也没看到过我们吗?那我们不还是在这里。”可是我却没有那份勇气,于是只能远远地看着你,笑着说到。
你抱着肩膀说到:“如果有天神,他一定会处罚我的。”蜷缩的身躯轻轻颤抖,看着让人心疼。
我没有再说话,而是坐在了你身边。
傻丫头,我一定会保护你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没过多久,你病倒了,生命力极度虚弱。我背着你去了长生殿,在那里,我又遇见了鼠婆。
在帮鼠婆偷来海天之门的信物之后,她告诉了关于你与灵婆的一些交易。
我很心痛,于是冒着风雪去了云海。虽然,我并不喜欢那个地方。
我去了如升楼,找到了灵婆。看到他的时候,我恍惚间像是看到多年后的自己。
灵婆正在打牌,和三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他没有抬头。
“对不起,打扰你了。”
“碰。”
“我想请教一个问题。”
“说。”
“你为什么要把人类的灵魂交给椿?”
“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易。”其中一个灵婆说到。
另一个接着说:“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这个世界一切都可以交换。”
“是一半的寿命吗?”
“嗬嗬嗬嗬”灵婆干笑了几声说到:“你知道的不比我少。”
“请问,我可不可以,用自己的寿命,换回椿的寿命。”
“啊,当然可以了,不过涨价了。你要用一整条性命来交换。”
“好。”
椿,如果你死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过我要提醒你。”灵婆的声音忽高忽低:“换回寿命也救不了她。这小姑娘的另一半寿命与大鱼相连在一起,大鱼死了她就会死。”
“若把大鱼送走了呢?”
“若把大鱼送走。大鱼走的那天。就是她死的时候。”灵婆的声音变来变去,听不出他的任何情绪。
“有什么方法能救她?”我急切地问到。
“自摸,清一色,啊哈哈哈。”灵婆洗着牌说到:“你陪我打一局,赢了我就告诉你。”
“你们人都够了。”
“不够,三缺一。”
“喵”地一声尖厉刺耳地猫叫,只见其中一个灵婆,化作只黑猫跑开了。
我陪灵婆打了一局,一筒,两筒,三筒,四筒。运气真好,我赢了。
“哈哈哈哈,哪有什么运气,好运坏运都是你的命运。”
我一惊,手中的牌,眼前的座椅,俱都化作了猫跑开了。
“方法就在你手里。”灵婆朝我走来,边走边说到。
“手里?”
“方法就在你手里,你的手里。”灵婆凑到我面前说到。
我摊开手,手中出现个奇怪的果实。
灵婆在我耳边低语了几句后,笑着走开了,留下陷入沉默的我。
“打扰了,谢谢你。”我走的时候,向灵婆告别。我想,我已经做好了决定。
“你们这些小家伙,对待生命就像一块路边的石头。”灵婆低头转身离去,他背着双手说到:“只有我们这些老家伙,才费尽心思怎么样多活一天。”
“如果不快乐,活再久又有什么用呢?”我扭头说到,晚风吹动我的白发。说出的话,就像是风中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