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一 章(1 / 1)
春来江水绿如蓝,细柳纤丝荡河畔。青山远岱闲无际,乡村农家忙种田。鸭鹅戏水牛嚼草,儿童低语笑开颜。
江南初春,乍暖还寒,习习的凉风吹得人的脸都有些皴裂、鼻尖微红。
这样寒凉的天气里,乡村农人依然冒着清冽的冷风,打着赤脚,在自家的地里、田里挥动着锄头,辛勤的劳作着,准备春耕。
大邑国巴叶县香柳村的黄昏,田里、地里、坡上、坡下,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在昏黄的夕阳映照中,扛着农具唤儿牵牛赶鸭归家,一时间,乡间的小路上人语牛哞鸭嘎声此起彼伏,宛如一曲极特别而和谐的人畜混合交响曲,只有这个时候,农人们那经年饱经风霜的黑脸上,才露出难得的松散与开心的表情。
这样的场景是乡村生活亘古不变的常态,折射出这僻壤乡村农家人的似水流年。
乌金西坠,夜幕四合,炊烟袅袅,饭香淼淼。
村子如此一片温馨祥和,却突然在村舍较集中的一座院落里,嘈杂之声轰然乍起,不时的传出一阵阵大人的争吵声合着孩子的惊叫声,这极不和谐的吵嚷声,打破了宁静的傍晚,惹得四邻人家的人们纷纷围拢过来,有的人还端着饭碗,好奇的跑去看个热闹。
争吵的人家是一座十分典型而平常的农家院落,有正房三间和东、西厢房各三间。
此时的正房堂屋里,正摆着两张饭桌,看样子应该是男女各一桌,然而他们现在不是在安静的吃饭,而是守着满屋的杯盘狼藉,不停的嚷嚷着,直到一位老妇人突然发威的把一位年轻的妇人猛推了一把,年轻的妇人或许是没有想到自己有此一劫,毫无预兆的被推抛直至脑袋撞到堂屋的大门框上,才本能“啊”的发出一声惊惧的惨叫,合着“啵”的撞击声,顿时,这个年轻的妇人的后脑上鲜血直流,所有脸红脖子粗争吵着的人们突然静了下来,同时齐齐的看向门口,几个在惊讶中反映过了的娃娃扑向年轻妇人,“哇哇”的大哭起来,不停凄苦的呼叫着“娘亲!娘亲!”
“你为什么推我娘亲?”带着哭腔和哽咽的一个怯怯的但又是气愤的童声乍然响起,同时还泪目圆瞪的仰视着推倒他娘亲的老妇人,没有称呼,直接质问。
“你个小崽子,没大没小,你和谁说话呢?”老妇人有点底气不足,但还是直着脖子端着架子颐指气使。
“云蓝,你先来扶娘亲。”一个十来岁的女娃喊道。其余两个小娃娃还在喊着哭着。
只见刚才说话的女娃走到屋里最年长的男人面前,“噗通”一声跪下,“爷爷,求你快请大夫给我娘亲看看吧,娘亲流了好多血。”
“对,请大夫。快,老三,快去请大夫。”老爷子被提醒,赶紧吩咐。被指派到的男子提起衣摆飞起脚出了门。
“老二媳妇,快扶老四媳妇回屋歇着。”老爷子发话了,只见一个满脸悲伤默默哭泣的中年妇人迅速的背起受伤的妇人,走向西厢房的最末一间屋子,然后轻手轻脚的慢慢把伤者放在床上,“云白,快去弄点热水来,我给你娘亲擦洗一下。”
刚才跪地求爷爷找大夫的女娃云白一边抹泪一边急忙的出去,一会儿端了半木盆的热水来,帮着二伯娘一起替娘亲擦洗。这时,大夫被请了进来。
静静的把了伤者的脉象,又把胡乱裹着伤口的布条轻轻慢慢的取下来,看了看伤口,打开药箱拿出一瓶白酒,给伤口消毒,然后又把一种暗黄色的药粉倒在伤口处,再用干净的白布条绑好,交待家人在伤口没有结痂以前千万别沾水。然后,年老花白头发的大夫才起身退出了屋子,被请他来的老三田耀发请到了堂屋,坐着堂屋主位的这家男女主人站了起来让座,“华大夫,我家四媳妇的情况咋样?”男主人问道。
“荣贵呀,你四儿媳妇的情况很不好,我开几剂药先吃着,尽人事听天命吧。如果吃了药两天醒不来,人就没救了,如果能醒来,恐怕也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你们就求求老天开眼吧。哎,造孽哟!一家人,啥子事非要弄得你死我活的?老夫先走了,有事再来找我。你,跟老夫去取药。”说完,摇着头叹着气弓着背背着手,同给他背着药箱的田耀发走了。老大夫担心伤者即使是醒过来,也有可能变成傻子。只是这话他不能说出来,一旦说了,这家恐怕会放弃治伤,会想:与其治好一个傻子,不如让她死了算了。老大夫想,这种事这家人是做得出来的,所以,他不说,他也不能说,他是医者,医者以医治患者为己任,无论如何是不会放弃任何救活病人的希望的。
这边忙着熬药照顾伤者,那边田家老俩口也在激烈的争辩着,你怪我,我怪你,互相扯皮推卸责任,而不是担心伤者,更谈不上关心。田家其他众人狗熊般各归各屋躲了起来,整个田家院落突然变得静悄悄的。那些看田家热闹的人摇着头,惋惜而同情着被打伤的妇人。
“哎,可怜哟,家里没男人,日子不好过哟,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事的。”五子媳妇巧娘叹道。
“谁说不是,春娘多好的媳妇,咋就不晓得疼惜呢。”五子娘也附和说道。
“你说,田家这是出了啥事,非把人往死里整?”向嬢嬢问道。
“今天这事,老四家的冤。没办法,老的有气,总拿捏没人撑腰的软柿子。算了,人家闲事,我们莫管了,回了吧。”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大奶奶劝道。
这场闹剧就这样轰轰烈烈的开场,凄凄惨惨的不了了之,好似受了无妄之灾的人活该一样,除了田家二媳妇和伤者的四个娃娃,忐忑惶恐的担心着,其他人似乎并不上心也没有不安,更别说看望、问候、帮忙什么的。大家对此也好像习以为常了一样,没有期盼、没有奢望,因为,这就是他们每天过着的日子,习惯已经麻木了他们的神经,现实如此,现实残酷的叫人绝望。
“云白,云蓝,你们带着云青和云紫去歇息,二伯娘看着你娘亲。你们养好精神,明天接替我,你娘亲得时时得不错人的看顾。”
“二伯娘,我娘亲会不会••••••”云白担心问道。
“不会,你娘亲不会有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担心。”其实,她自己何尝不担心。哎,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才是个头啊?想想自己,在这个家里的日子何尝不是如此,并不比现在躺着的这个好过多少,这个家里,就她们妯娌俩人不受待见,日子苦啊!今天的事是大房田耀兴两口子因为私藏银钱惹了婆婆怄气,可婆婆却把不痛快发泄到毫无过错的春娘身上,这还不是因为四弟不在家,春娘没男人撑腰。想着想着,也便情不自禁的流下眼泪来,为伤者,也为自己。自己的男人倒是在身边,可自己的男人老实呀,在这个家里没有地位,和自己一样都是家里的受气包。
“云行他娘”,门外一个悄悄的声音喊道。
翠娘知道是自家相公田耀旺,便悄没声息的打开门,把人堵在门外。
“四弟妹好些没?”田耀旺轻声问道。
“没有醒来,看情况不好,脸白得吓人。今晚我在这里守着,你去歇了吧。唉•••”说着推了推自家相公,示意他回去睡觉。
“那好,你自己也不要累着,有事叫我。”老实的男人叹了一口气,
呆愣愣的看着自家媳妇点了头,他才转身走了。
“春娘呀,你可要挺过来呀,不然,你的娃娃可要受苦了。你一定要醒过来呀!老天爷,你睁开眼吧,咱们的命咋这样苦呀!”田家二媳妇赵氏翠芬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呐喊着。
可是,寂静的黑夜和黢黑的天幕没有回音,只有一阵阵夜风冷冷的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