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卿离君心(1 / 1)
元庆十七年,元月新春一过,雪开始渐渐的消融了!
已经离荣封大典一月了,孝由搬进了东厢的沐凉院,不过却未与苏凉同房,原因是苏凉太小。
苏凉心底自然明白,这东厢的女人都是干净着身子的,孝由不是一个随便的人,特别是对于自己的女人。
孝由给了苏凉应有的权利,或许是出于愧疚,又或许是“叱尘山庄”里真的需要一个女主人了。
东厢沐凉院……
“李先生,这些账册一直是你在整理?”苏凉坐在书房主位,似是无意地翻着账簿,又昵了一样底下不可一世的账房执事李纨。
“是。”只是一个小丫头,就算是主母,也没什么后台,还想掌势?不自量力。
苏凉眯起眼,凌厉地看着眼前的李纨,是人都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那么,他即将要为他的这种不可一世的态度付出沉重的代价。
“我庄经营项目有哪些?”声音带着与凉东相应的冰寒。
李纨有些不耐,“田产、布房、酒楼、茶庄、盐道、房产、药材、玉器。”
“嗯,很好,那田产有几处?”
声音里有明显的不耐,“簿子上记着,自己不会看么?还是不识字?”
苏凉一挑眉,不怒,反笑,“李先生,你簿子上记着有五千处田产,主要是南原岭北、赴同、稠州、临渠、玮沅、繆离、沩山、冚坨等一千九百处,北洹邹城、赋都、谒韦、寇彤、卞崖、茨黧、缁丸、峔孃等二千一百处,东第的恚参、郴州、耧邸、枳实、塭垣、梭纳、羌水等九百处,西苍纳式、佢进、哈鲁、库鲁克尔氏城等一百处,其中北洹大约每年进账四万两纹银,南原每年进账两万两、东第进账五千两、西苍五百两,李先生,您说我说的对不对,准不准?”
李纨摸了摸额头,已经虚汗大冒,他都没弄清楚的东西,这娃娃居然这么清楚,心下敬了几分,“或……或许……是……是吧!”
“哦!李先生原来不确定啊?”苏凉睁大了眼睛好似惊奇地看着掌柜的。
“不……不不……主母……我……”李纨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这个小主母仿佛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把他给打入万劫不复。
“那李先生知不知道为什么每年进账都会少了那么几千两?虽然我们庄是大庄,可是,几千两可不是小数目,去打赏打赏小动物都比无缘无故不见的好吧!”苏凉笑地人畜无害。
李纨已经冷汗连连了,“主……母……说什么呢?”难道发现了么?主母这句话明显再说连畜生都不如,那……不行,对方只是十岁的娃娃,就算发现了又能如何。
思及此,李纨立即多了一分底气,“主母,您到底想说什么?”
哼,垂死挣扎么?我今天就让你的肠子全给我吐出来。
苏凉突然把账簿狠狠地摔在红木书桌上,震的人心头一跳。
她阴寒地看着李纨,嘴角有抹嗜血的微笑,“李先生,在庄里呆了几年?”
李纨心里一惊,“跟在庄主身边十五年。”他可是元老。
“哦?那犯了事不是更应该以身作则?”苏凉冷冷地挑眉。
“我……”
不等李纨说话,苏凉狠绝地说道,“账房先生李纨克扣公款,中饱私囊,贪污受贿,拉下去,责令一百丈,候听发落。”冰冷的字句掷声有地,尖利地穿透稀薄的空气。
李纨大惊,他不相信这个女娃能有这个能力,“,你……你没有证据……你……你……我……我可是元老……你不过是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丫头,别以为你是什么主母,不过就是一只雏鸡,装什么凤凰,你有什么资格绑了我,爷不会同意的,我会找爷做主,你……”
苏凉冷冷地说道,“你要证据?不过,那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你家一家老小似乎都与这件事情有关吧,你的家族挥霍如今,你一个账房先生一年的进钱不过几十两,你那大宅子不就是最好的证据么!”
“那……那是我祖上留下来的产业……”
“哦!那这个东西是不是也是你祖上留下来的,”苏凉拿出一纸金铺的存票,“李先生你账上每年都能多出那么几千两,又正巧和我庄子里每年突然不见的那几千两恰恰相符,而且……”苏凉昵了李纨一眼,他已经快吓的昏死过去了,“我记得你跟人家‘柳翠阁’的姑娘说我家爷是个傻大头,是不是?”
“你……”
苏凉并不给他反驳的机会,沉声说道,“拖上来。”
一个浑身狼狈的女子被拖了上来,“说说吧,刚才本主母说的话是否正确。”苏凉蹲下,指尖轻轻地划过女子的下颚。
女子颤抖地叫着,“是……是……是主母大人说的那样,那……那些都是李纨对……贱妇说的。”
苏凉笑了,轻轻地点了点头。
转身,冷冷地扫过已经抖如康筛地李纨,“怎么样?”
“主母饶命的,主母……主母饶命啊……那个贱妇是胡说八道的……”
懒的跟他耗,“拖下去。”呆立的护院,立马反应过来,被苏凉的声音一下,立马把人拖了下去,庄主说过,一切……主母为大。
苏凉站在原地,远远地看向前方……
元庆十七年二月九日,“叱尘山庄”主母办了账房李纨,责其一百丈,禁闭五年。
元庆十七年二月十二日,“叱尘山庄”主母大整“叱尘山庄”。
元庆十七年二月二十日,“叱尘山庄”主母整治东厢,缩减开支。
元庆十七年四月十九日,“叱尘山庄”主母集齐大权,收回西厢元老之财权。
元庆年十七年六月二十一,“叱尘山庄”主母将所有涉及山庄产业的福利增加。
元庆十七年六月二十五日,“叱尘山庄”主母施粥行善,天下赞之。
从此,“叱尘山庄”主母事迹被争相传诵,赞誉空前,“叱尘山庄”的地位由此更加稳固,大有赶超北洹皇族之势,甚至有人说出“江山易主”此等大逆不道之话,一时矛盾四起。
孝由做在桌前,看着眼前的苏凉,不知说什么好。
“为什么要做这些?”孝由问。
苏凉粘了一枚葡萄,“职责啊!”
“凉儿,我真看不透你。”孝由摇摇头。
“心呢?”心上我有么?
“……”
苏凉笑了起来,“孝孝,为什么不问我关于‘羊皮卷’的事情?”
孝由神色悄悄一秉,却依然被苏凉捕捉到了。
“孝孝,你要我当主母到底是为什么呢?”心有点痛。
“……”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
“呵呵,你有多少感情在里面呢?”
“……”
苏凉抿了抿唇,苦涩。
“你这次这样做引来了北洹皇城中人的忌惮。”孝由沉声说。
她是故意的。
苏凉笑了起来,“我怎么会知道有那么大轰动的?”
孝由面色冷了一分,“是你安排的人。”你安排那些人哄高庄子的名声,说出“江山易主”大逆不道的话,为的是什么?
苏凉白皙的小脸上垂了下来,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嘟嘟囔囔地说,“我哪里知道那些人会这样子说?怎么能怪我呢?”
“你……好自为之。”
说罢起身离开。
说什么不要恨,不要怨,都只是一些幌子,都只是为了心安理得做坏事,她知道自己是小肚鸡肠,而且记仇,她一直都在报复。
她要做主母本来是为了翻了他的“后宫”,然后气死美景,然后在一脚踹了他,让他尝尝被人欺骗的滋味,让“叱尘山庄”失去主母,让庄子大乱,美景是被她气死了,一句话都没说上,就被气的不出门,可是,孝由,她居然真想毁了他,是彻底毁了他。
她当然明白这样一座大庄,这样有势力的庄子,必定是被忌惮的。
对,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让皇城的人察觉他的野心,察觉“叱尘山庄”的野心。
为了什么?她也不知道,或许她根本不想让他进入那个权力之争的漩涡中,可这样,就是更加把他往那个是非窝里推,或许就是为了泄愤。
可是,她真的还恨么?
或许孝由隐藏了他的情感,可是,最初的那相处的那些日子,她相信,孝由同样珍惜,或许后来因为一些利益问题,她成了他的棋子……
是什么时候发觉的呢?她也不知道,无形中,就发现了那变质的感情。
有时候一个人在累的时候真的好想解脱。
她为孝由整治山庄,或许,也是想留下一些痕迹,她把动静做的这样大,或许是想让所有人都记得她曾经留下的痕迹。
不知道什么时候,情感在淤泥中变得更加娇艳,孝由呢?是一样的么?
苏凉笑了起来。
福禄突然出现在窗子边上。
苏凉挑了挑眉,“你不想伪装了?”
福禄摊了摊手,耸了耸肩,“我看你越来越没意思了。”
“帮我一个忙好不好?”苏凉看着前方,眼中有一抹坚毅和绝然。
“为什么?你好像挺喜欢那个庄主的。”
“就是因为喜欢。”就是因为喜欢,因为……爱,所以要离开,她怕,她在待下去,所有的爱情都会被消磨殆尽,她不想,她想留下一段前世今生最珍贵的回忆。
“好,不过……”
元庆十七年八月十五,“叱尘山庄”主母病逝。
元庆十七年八月十九,“叱尘山庄”主母下葬,葬礼一切从简。
一切简单的仿佛不曾发生。
孝由看着手中的绢纸,沉闷的苦涩在慢慢扩延。
浓烈的烈酒,划过喉咙,火辣的刺痛了他的心。
她走了,留下了一纸绢纸。
东南苍脉,
九曲连环;
镜中晓雾,
融水敕浮;
四神连兽,
天降流光;
琉晶水链,
天命所归。
纸边上还有一副图腾,就像九龙吐珠的盘虬图。
这就是“羊皮卷”上的秘密么?可是为什么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终于还是离开了。
雪白的绢纸一角有一首小诗:君心若白,卿心若洁,此去一别,相见不见。
“凉儿,你那样生气么?气我骗了你,可是我也骗了我自己,我是那样喜欢你当我的妻子。‘君心若白,卿心若洁’,只念卿心待君心,我是那样在乎你的心意,我想伪装自己的心,为何那样失败,为何你离开了,我就这样狼狈……凉儿……凉儿……”
炙热的烈酒沾湿了衣襟,燃烧了一身。
凌乱不堪地地面上,是碎了一地的心。
迷糊间鼻尖有轻盈的清香流动。
“凉儿,是你回来了么?”手虚弱地伸向那模糊的人影。
他看见了她如迷雾中的笑,那样美,那样美……
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凉儿……凉儿……我的凉儿。”
西岗坡上,两个人影矗立。
苏凉看着灯火红烛的“叱尘山庄”眼底一阵朦胧的笑意,清泪缓缓地留下。
“走吧,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天,会引起他的怀疑的。”
“我在看看,他肯定很失望,我就这样逃跑了。”苏凉的声音中有一种绵长的低迷。
福禄看着苏凉,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你再不走被发现了我怎么办?你答应过我只有我才能知道你的行踪的。”
苏凉笑了,“难道你想一直跟着我?”
“有何不可,我就对你感兴趣。”眼底有丝兴奋的喜悦。
苏凉转过头,夜晚的风,有冷硬的痛,“你叫什么名字呢?”
“穆伽。”
苏凉瞪大了眼睛,然后又笑了起来,“看来你真的有一直跟着我的本事。”
穆伽褪下脸上的人皮面具,一张娟秀的娃娃脸露了出来,嘴角有痞痞的笑容。
“那我们就走吧!……我看我们以后最好扮成夫妻比较安全……”
“……”
“我还是搂着你吧,你比我香,我也想香香的。”
“……”
“哇,你身上真暖和,我要抱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