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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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
沈默成趴睡在床上睁开眼,转了转头,把左耳朵露出来,然后听到有人轻轻地走上二楼,然后站在他卧室门口停下。
差点忘了,这个房子已经不是他一个人了。
沈默成拉过被子盖住自己裸睡的身体,翻过身,又将睡袍拉进被子里闭着眼穿上,突然有点好笑,他竟然自然地以为她会进来叫他,可是叫他干嘛呢?
“咚咚”敲门声,随后是女孩轻柔讨好的声音:“沈先生,八点多了,该起来吃完饭了。”
沈默成揉了揉眉头,早饭啊?她还真是个乖孩子,一日三餐一顿不能少,平时他忙起来吃饭顾不上,有时间了宁可多睡会儿。昨晚算是睡得比较沉比较舒服的了。
“沈先生?”汪采绿又喊,“你醒了吗?我早饭早就做好了,我知道你累,但是饭还是要吃的,我妈常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沈先生,你还是起来吃点吧。”
“我不饿。”又是这句。比昨天多了一点初醒来时的鼻音,“我不需要你的关心,别来烦我就行。”
汪采绿噎了下,想到琴姨特地叮嘱,又顶着压力,继续说:“沈先生,那我把饭拿上来给你吧,你吃点再睡也行呀,等下我出去买菜,你肯定更不会起来吃了,沈先生,好不好?”
沈默成眉皱得紧紧的,还没人敢这么跟他啰嗦,不再理她。
然后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沈默成又有点不舒服,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什么。
迷迷糊糊又要睡过去时,楼梯口又响了,然后是敲门声:“沈先生,我要进来了,你准备一下。”
沈默成一个激灵,猛的睁开眼,刚坐起来,门已经被打开了,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孩如同刚洒了水的水仙花,她端了一个小矮几,上面有飘着米香的小米粥盛在白瓷碗里,绘了几支兰花的白底小盘子几放了几个自己油煎的饼,并两碟小菜,一双黑漆筷子,还有一个盛放多余粥的保温盒。
沈默成锐利的眼神看得汪采绿不自在,女孩放下东西在他面前眼神有点飘忽:“沈先生,我知道冒犯了你,可是,你看,我都拿上来了,你就吃一点吧,哦,这个。”汪采绿连忙从矮桌下拿出洗漱的东西,是全新的,“这是客房备用的。”
沈默成慢吞吞地往前挪了挪,又拢了拢睡袍,昨晚头顶硬的跟刺猬的刺一样的头发现在也软软地伏在额前,生生盖去了他眉眼一半的凌厉。
见他接过洗漱物品,汪采绿心下一松,他其实挺喜欢有人关心的吧。
看他要洗漱,汪采绿识相地跑去一边拉开窗帘,将室内昏暗驱散,又去衣橱帮他把弄错位的衣服整理好,意外发现那些衣服没被拿出来穿,而且都是十几岁少年穿的,根本不适合他穿,而适合他的,一件也没有。哦,大概他现在身上那件睡袍还能凑活。
这里,真的是他的家吗?
关上衣橱,汪采绿跑过去帮他收拾了洗漱东西,然后在他喝了第一口粥时,笑的有点心虚蹲到他靠近的床头:“沈先生,你不要生气啊,琴姨说过让我没事不要上二楼,可是今天收拾衣服时我看到你外套口袋里有胃药,所以早饭很重要,我也不算没事来打扰你的,还有我做饭不是太好吃,你不要嫌弃呀,还有你中午想吃什么?唔,也不能太难做,我会做红烧肉,酸菜鱼,干煸豆角,可乐鸡翅,咖喱鸡块,西红柿炒鸡蛋,油焖茄子,炒包菜,…”她絮絮叨叨说了自己会做的饭,“你可以在我说的里面选,当然,要是都不喜欢我也可以帮你叫外卖,不过,你要自己付钱,嘿嘿。”
沈默成咬了口油饼,沾了一嘴的油,恩,的确不是太美味,不过也是能吃的。
转头看她像只乖乖狗似的扒在他床边有点奸笑地看他,似乎第一次有人这么…不卑微又不死硬气还很搞怪地讨好他。也是第一次清晨醒来后有人守着他吃早饭还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随便吧。你要上二楼也没问题,我休息的时候保持安静就好。”沈默成喝光了碗里的粥,汪采绿很高兴他的吃饱好说话,立马笑眯眯地站起来一只腿跪坐到床上,接过空碗又给他添一碗:“那我们中午喝玉米排骨汤好不好?阿宇喜欢喝,然后我再给你煲点乌鸡汤让你带走,你的脸色有点黄,在外面忙又不能好好吃饭,下次你回来我再给你弄点东西补补身子。”
沈默成接过碗,看着她,汪采绿奇怪地看他盯着自己,然后后知后觉地忙退下床,站在一边手足无措。沈默成默默喝了粥,她收了碗筷,有点悻悻地赶快出门下楼。
沈默成拉开被子起身走到刚刚被她拉开窗帘的落地窗前,八点的太阳才有点多热度,打开窗,微风吹散那点热度,阳光铺洒开来,让人有种陷在丝绸棉絮的错觉。
看到楼下穿了外套,围了围巾像个学生的女孩推出自行车,跨坐上车,搓搓手便开始蹬起来,迎着阳光,顺着五米宽的居民道骑进了阳光里,消失在巨大的光芒中。
沈默成脑中出现了“天使”这样他从来不曾承认过的词。
关上窗,又有点急促粗鲁地拉上窗帘,室内又重新昏暗下来,一头栽回床上,枕边的手机亮起,自动接通后,女人娇气声音传来:“默成,昨天是我不好,不该随便进你的房间,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掐了电话。把头埋入枕头,不一会儿电话又响起,自动接通,一个严肃声音传来:“沈总,我们认真考虑了你的价格,觉得有必要下周再面谈一次。”
沈默成顺手把手机砸向远处玻璃桌,“嘭”声音后,世界恢复宁静,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迷迷糊糊眯了半个小时左右,沈默成起身去房间附带的浴室冲了澡。然后特意将睡袍系的紧一些,毕竟房子里不知是他一个人了。
何时他开始顾虑爱护一个人了?还是个可以算陌生人的人。
下了楼,发现客厅明亮得刺眼,透过窗户看到庭院挂着他的衬衫,女孩的T恤,随风轻轻飘动,沈默成握水杯的手紧了紧。衣服一边是个小花圃,春天到了,花朵将开不开的,有些含羞的美。
去厨房倒水时,看到原本空荡的厨房如今被填满,洁白的柜台上放着不知曾被打扫卫生的钟点工塞到哪的电饭煲,微波炉,豆浆机,面包机,电水壶,竟还是全新的。灰白色的流理台上整死排放了六七个调料盒,保温盒,锅铲什么的,大概是她带来的。水池里一套刚洗好忘了拿走的茶具。
原来厨房可以放这么多东西。
打开碗柜,上下两层,上层放了水杯酒杯什么的,是他家的,下层放了吃饭的碗,装菜的碟盘,盛汤的大碗,她带来的。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沈默成好笑,竟在比较她带了什么,他又有什么,谁的东西比较有用。
是谁说的,因为在乎才会比较。可是,他又在在乎什么?仅仅是个厨房吗?
水壶里没有水,沈默成转头看了看一边的电水壶,还是放下水杯打算不喝了。
出了厨房,刚走到门口对面,门开了,汪采绿进来,手上提了两大包东西吃力地进来。沈默成下意识过去帮她拿进来,汪采绿两个脸颊红红的,不知是太阳晒得还是累的。
汪采绿将一个袋子送到厨房,回来又将另一个被沈默成放到矮几上的袋子拎到厨房门口的冰箱那,打开空空的冰箱,将刚买的饮料,矿泉水,酸奶,牛奶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塞进去,又将面纸,水果盘什么的放到客厅桌上,最后又小心地走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新闻的沈默成身边,将一袋泡椒凤爪和一盒奥利奥饼干送到他面前,有点讨好地笑:“看书很无聊的,可以吃点零食。”
沈默成看外星人似的看她,多大人了还吃这个,尤其,他像会吃这个人吗?
汪采绿很是真诚认真地看他,当他不好意思:“沈先生,你不用不好意思,虽然我的薪水不高,可这点零食我还是请的起的,而且你把房子这么便宜租给我我也很不好意思,我知道挣钱不容易,尤其你还得挣老婆本,爸妈又帮不了你,一切靠自己,所以,你就也让我安心一点,不要跟我客气,真的,我们还要处很久的,这是你的家,我是房客,你不要弄得好像自己是客人。”
沈默成突然有点无力,无法跟她解释,他并不是什么要苦逼的挣钱讨老婆的人,也不会跟她计较这么点钱,他纯粹只是给琴姨一个面子。
可是,她那么平民百姓,那么简单,只考虑一日三餐,柴米油盐的人,似乎也没什么必要跟他一起复杂,跟他纠结什么的,算了,偶尔体会一下她的生活方式也没什么。
接过了零食,汪采绿立刻高兴了,又絮絮叨叨说今天超市月末活动,她买了很多酸奶饮料,牛奶是要给他带出去喝的,酸奶有一半下午要送给琴姨,饮料有一半要带给阿宇,今天还买了黑鱼,排骨,在菜市场现杀了一只乌骨鸡。
汪采绿提到乌骨鸡,突然着急起来,跑去厨房处理排骨和鸡,因为那要炖很久的。
然后又去打扫卫生,沈默成出了门,在自家庭院里无聊地闲晃,太阳开始强烈,蒸发了衣服的水分,随着暖风送来了肥皂的香气,她竟是用肥皂手洗衣服!
看着衣服沈默成内心突然一阵释然,还好他的内衣习惯用一次性的,不然…不然。尴尬了!
“沈先生。”二楼窗户处,汪采绿伸出头,“你的手机怎么坏了?要不要紧?大概还能修的,你下午急着用吗?要不要现在就送去修呀?对了,你昨晚是不是接我电话了?怎么忘了和我说呢?”然后纠结半天,“你衣服还没干,要不你先换那些旧衣服吧,唔,今天上午我可能没时间送手机修理了,啊,还有,沈先生你要赶紧给自己买些衣服,再不常回家也要备几件衣服的。”
沈默成抬头看那个单纯的令他嫉妒的女孩,几度压制才压下想要将她扯下来的冲动。
“下午连舸会给我带衣服,手机还有备用的,那个,可以不修了。”
“那可是限量版的手机呀。是公司送的吗?沈先生,你不能这么浪费的,我会帮你修好的,你下次回来我拿给你啊。”
沈默成默默地进门坐到客厅沙发里闭目养神。
主啊,为什么琴姨要她过来,为什么要忽悠她说他是个可怜人,为什么她还是个自来熟的人。
沈默成无聊地调着电视节目,不知不觉到了十点半,汪采绿原本干完家务拿了本书坐在另一组沙发上看,家里因为隔两天有家政过来,所以汪采绿今天的打扫没费多少时间,这会儿听到电视报时,就放下书,去厨房准备午饭。有点“乒乒碰碰”的声音。
沈默成拿过她看的书,一本建筑类的书,讲解着装修配色问题,沈默成埋了埋身子,翻看起书。
期间,汪采绿试图让他帮忙择豆角,他又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她,看得她顶不住自己弄去了,
沈默成继续看她的书,心里有点陌生的小得意。
吃饭时,汪采绿有点孩子气地把炒的翠绿翠绿一看就有食欲的豆角放到自己面前,沈默成也不要那个,吃着米饭配着糖醋排骨,吃着酸菜鱼配着炒藕片,喝着冬瓜清汤配着孜然饼,恩,吃的好不畅快。
汪采绿反倒是过意不去了,见他吃了所有菜就是没动豆角,她把豆角推出去:“那个,玉米排骨下次你回来我再做给你吃。”
沈默成挑了一下眉,原来小孩生气连拿手的玉米排骨也不肯给他吃呀。
扫了一眼离他最远的餐桌上有个保温盒。
汪采绿红了脸:“我做的少,阿宇喜欢吃,下次,我会,多做点。”声音越来越低,好嘛,她是生气了,明明都是一个屋子里的人,他怎么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搞得她像个仆人似的,她把他当朋友当家人,他也不能这么给她冷脸,她会觉得自己犯贱和被侮辱的。
她就是这么小气的人,真心换不来真心,她才不要傻傻地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沈默成抬头看她红着脸,心就软了:“菜不错,我很少回家,你不用管我,按自己喜好就好。”然后放下筷子自己拿空了的碗去盛饭,动作别扭,大约没怎么做过这些事。
汪采绿有了负罪感,抢拿过他的碗:“这个我可以做,我不知道你不会做家务,我以为你一个人生活,这些都会的。”
沈默成接过饭:“我一般买饭吃,没做过。”
“那你不回这里的家不是因为外面有别的房子吗?”
“没有。我一般住酒店,吃饭吧。”沈默成不太习惯和人聊这些琐事。
汪采绿识相地闭嘴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