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圣女-下-(1 / 1)
“我可没听你说过!”
连通魔偶后,青年的责问便劈头盖脸而来,连带着电流的滋滋声,爆竹似的噼啪响。
她倒不恼,倚在甲板室的墙边,望着来往忙碌的船员们,吃吃笑个不停。
“……你笑什么?”
“嗯,也没什么,真的。”
外套在海风中飒飒作响。少女含笑的回答被雨淋得不太真切。她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哎,对不起嘛,我是真忘了。不过也没影响啊,本来就该分工的。‘简’那边没有innocence保护,并且也更为重要,所以由你负责;‘玛丽亚’这边嘛……”
据大副估计,抵达直布罗陀只需两天左右。
时间说紧也不紧,关键是不知道innocence是谁的,也不知道它目前在“玛丽亚号”上的何处。
微一停顿,她挠挠脸,“总之,我是相信你的实力所以才这么说的啦。也请你相信相信我,行不?”
那头突然没了声。雨丝斜飞入夜色里,在头顶摇曳的灯光中,势如遇火的蛾。既然他不作声,那她便也不说话了。沉默并不滞涩,她早就习惯了。
大副找到的那本航海日志上,两种字迹交替,井然有序地记录着航海行程。日期截止到11天前,标注的经纬度是北纬36°57′,西经27°20′,恰好是圣玛丽亚岛的西北偏北处。而在玛丽亚号再度起航后,她在船长室的吊床下又发现了一个记事板,板上的日期恰好是10天前。船位于该岛的东南偏南8海里。然后是刚才,两小时之前,“玛丽亚号”正朝西航行。
据估算,这艘船在无人操纵的情况下航行了将近400海里。
不仅是船员们大呼不可能,就连大副也满脸震惊。而橘立花反应明显平淡很多。
——是啊,没什么不可能的,innocence(神之结晶)的力量可以创造许多“奇迹”,这不过是其中之一。
关键在于,是谁发动的?
思路由此走入僵局。她忍不住长叹一声。这像是在和高手博弈,又好似限时的拼图游戏,不论怎么比喻,都差了那么一点。
“再哼哼就该成猪了。”
男人促狭的指摘透过电流而来。
“要你管咧!”她哼哼着,想了想,问道,“嗳,神田。你说,那个适格者究竟下了怎样的命令,才能使‘圣女号’平安航行了这么久?”
“我怎么知道。”
神田优冷淡答道。她能想象他在那边翻了个白眼的不屑模样。
也对,他们的innocence早已成了武器,并非许愿那么简单就能发动的。
那么,换种思路呢?比如——
“你们后来又找到了什么没?”
“……啊,嗳?噢,都是些没什么太大用的啦。”
正准备深入思考下去便被打断了。少女稍稍反应了一下,“美金呀,马刀呀,记事板什么的。”
“……马刀?”
“嗯,在船长床下,靠墙的地方,和记事板堆在一起。你肯定没认真检查吧,白痴神田。”
没想到被戳中了痛处。神田心虚地偏了目光,嘟嘟囔囔地回她一句“你才白痴”。
“船长死的时候似乎没有试图拿马刀抵抗过。又或者,在抵抗之前就被恶魔杀死了?总之,应该是防身用的。”
“哦,那记事板呢?”
“记事板上记了很多零散的东西,最后倒是记了一个日期和位置,刚好接着航海日志。嗯——参考价值不大,就是……啊!”
少女突兀惊叫起来。
“……干嘛?”
尽管不愿承认,不过神田优确实被吓了一跳。他埋怨地问道。
“我想起来了,记事板最下面写了一句话!”
这头传来的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少女似乎大步流星地朝何处赶去,由于没有切断联络,途中和大副的对话也原原本本地落进了青年耳畔。
“你要航海日志干嘛?”他挑眉。那玩意儿不是那个什么大副早看过了吗?
“那句话!”
她好像在拼命想些什么,于是只顾得上吐出零碎片段。他自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静待她忙完。魔偶随少女径直飞入了某个地方,嘈杂声立时降了下去,被阻隔在外。她口中念着“灯呢灯呢”,足音“噔噔”踏在地板上,急得像只没头苍蝇。
终于,灯也找到了。接着又是哗啦啦的翻书声。青年皱皱眉,戴上兜帽,索性将魔偶放入帽中,贴耳之后,她的话语才清晰了许多。
“这下就能缩小范围了!”
“……啊?等等,你刚才到底在搞什么鬼?”
这时,橘立花长舒了一口气,干脆坐在地上,解释道:
“记事板的最后写了一句话。而我刚才借日志是为了确认字迹。”
“有什么用?”
“嗯,听杰瓦大副说,这本日志是在大副的房里找到的吧?而记事板恰好又是在隔壁的船长室里找到的。再加上,日志上这两种字迹,其中一种恰好与记事板上的相对应。”
神田优交叉抱臂,“你的意思是,那句话有可能是船长或者大副写的?”
她耸耸肩,极无所谓地说:“有这个可能,但也有可能不是。总之,先赌一把吧,等明天早上就给莫尔霍斯船长确认。”
他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唇。大颗雨水砸在脸边。
“等一下,那句话究竟说了什么?”
“——我亲爱的玛丽亚啊。”
* * *
浓夜笼罩之下,油灯在风雨中飘摇出鬼怪似的光影。船身偶有剧烈颠簸。橘立花终于习惯了,但从她这里只能遥遥望见“简·格拉栖亚号”船尾的灯光,不免有些乏味。
她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又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还活着吗。”
正巧,魔偶里传来了青年四平八稳的话语。
“入土为安了。”她顺口答道。
“那就别再爬出来吓人。”
“我不。任性。第一个吓的就是你。”
“……那我还真想谢谢你全家。”
“不客气不客气,我家就我一个,谢我吧。”
这种你来我往直到大副杰瓦向她走来时才停止。刚好贫嘴贫得累了,少女笑眯眯地招招手:“您辛苦了,大副。”
“哪里,大家都辛苦。”
杰瓦面相较为憨厚,平日里亦不常和她搭话,交谈间则腼腆得不像个水手。
“橘小姐,您不去休息吗?”他又问,“一直站在这里会着凉的。”
真善良啊。橘立花暗暗感叹,摆摆手道:“我没事的。大家都没休息,我也不能例外嘛。”
虽然她这样闲着也是闲着。少女挠挠脸,忙抢过话来:
“对了,大副,请您一定要通知船员们。不要因为这艘船受到innocence的保护就能万事无忧了,我们怕的是——”
“本杰明?!”
话音突断。火光迸溅。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陌生的人名,同一秒,重物砰然坠地。油灯刹那刺眼,照亮了“重物”的本来面貌——人的躯体。因惊惧而狰狞的面目转瞬间化作灰烬,大雨纷纷而落,迅速打湿了本应称作“遗骨”之物,再无影踪。
此刻云间雷鸣滚滚。惨白的闪电劈过夜空,人们得以窥见它们庞大的躯壳,和那冰冷的枪口。
“大副!结界装置!!”
橘立花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句,碧萤腾空而起。
* * *
一个船员的死亡能够说明很多事。至少现在看来,“玛丽亚号”上的innocence并未感应到恶魔并有所发动。
抑或是……无法发动了?
少女后背乍寒。
她不敢想象这一船人的性命,只因她一句未能及时传达的“不要依赖innocence”而白白葬送。
她强迫自己别去想太多,有些事越想越乱。爬梯子太费时了,在Lv1们还未进行扫射前,要赶快让它们转移目标才行!
旋即,少女的身姿如箭射出。
她自知夜视力不好,因而穿过交错的人群时,紧盯着船艏的斜桅,努力用眼描摹出大致模样后再借力一跳。要做到这点并不难,成功时她又敏捷地抓住了撑起小三角帆的绳索,彻底稳固了身形。
这样就近了不少了。
接着,她朝那只举起了枪口的恶魔,奋力一跃。
“你在干什么?!”
青年的怒吼冲入脑际时,少女正巧安然无恙地着了陆。爆破般的声音震得魔偶擦出了滋滋声。她堵了堵耳朵,凭借恶魔爆炸时飞溅出的火光勉强辨出了剩下各只的位置。
“恶魔啊大哥。还有三只呢。”
她喘匀了气,刚才那番动作对心脏实在不好。
大部分船员们已然逃脱了最初的恐惧阶段,但还有少数仍呆若木鸡地在原地当靶子,其他同伴前来将他们架起,一边鼓劲儿一边向安全地带转移。
——那就趁着结界装置弄好之前,继续吸引注意力吧。
魔偶拼命振翅,慌忙跟上了少女的步伐。
橘立花不知道的是,“简·格拉栖亚号”已然停在了“玛丽亚号”的前方。多亏了少女“上蹿下跳”式的反击,邻船并未受到波及,只是天气太恶劣了,“简”无法掉头回到“玛丽亚”的身旁,船身亦不时巨幅晃动,像无数场地震。
神田优第一时间赶至船尾,紧紧盯着“圣女号”上空的“烟火”。视线里,碧绿光萤在夜色和雷电中渺小似一豆点。青年以直觉感知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可他无法捋清缘由,只能干着急。
他甚至一瞬产生了从这儿跳过去的荒唐想法。
魔偶的“播报”里夹杂了太多声音:有雷鸣闪电、风雨大作之声,有船员们不知为何互相鼓励的话语,有Lv1的开枪声,还有不知名的惨叫声……因而少女的气息被盖了个严严实实,只剩偶尔落入狂风中的低呼,证明她还在,而且,负了伤。
等等,负伤?
青年当即如被雷劈。
不多时,场上只余一只恶魔,和气喘不停的少女呈对峙状。
橘立花的innocence并不适用于远程攻击,在吸引火力的前提下逐个攻破已是精疲力尽。可这并不能代表,她就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船员丧命于此。
她本能做得更好,可她没有做到。
体力的消耗像在她的四肢里逐渐灌上铅,而这种悔恨则更近似于在她心底灌满铅。她喘着气,努力攥紧双拳。Innocence似是有所感应,碧芒更盛,在她周围飞舞如蝶。
结界装置终于在前一刻姗姗来迟,封住恶魔动向的透明方壁淌出了教堂彩窗般神圣的光泽。少女稍稍松了一口气,朝运作装置的大副和船员们比了个感谢的手势,正欲了结它时,船身忽又动荡不已。
橘立花打了个趔趄。
船员们则勉强站稳了脚跟。恶魔没有放过结界片刻的松动,抬起了枪口——
不对,那不是要攻击的姿态!
它仅是抬起了枪口,在狭仄的空间里试图挣扎,不知为何,那张黑白人面看上去似乎比往日更令人作呕。
“大家小心!”
她下意识喊出声来。
“……怎么了?喂,呆毛,怎么还不攻击?”
神田的问话空洞地回荡在甲板上。立花吞了口唾沫:“我不知道,我觉得这只Lv1很反常,我——”
少女旋即捂住了大张的嘴。
青年死死盯着“结界”里的庞然大物。只见它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脱去了那层鸡蛋形的外壳,仿如蜕皮那般不紧不慢。尔后,从“茧”中新生之物,头一次拥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形态,正打量着甲板上昂首的生物们,不疾不徐。而在他看来,这好似猛兽发动攻击前令人屏息的空白。
她惊诧的声音落入耳畔。
“Lv2?!”
事态更糟糕了。
有不少船员们因为目睹了恶魔的进化过程而呕吐不止。结界的表面业已生出了裂纹,明显困不住它了。
该死!偏偏挑这个时候!她在心里咒骂,又定了定心神,上前一步,面对尚未出声的Lv2,高声喊道:
“大副!结界装置已经不管用了,快带着船员们去住舱避难!”
“可橘小姐您——”
“快去!!”
“是!”
一道惊雷劈下。Lv2磔磔笑了——从此阶段开始,恶魔便产生了自我思考能力。它居高临下地观望着她,打量着她身后正在移动的人们,笑得像个装了沙石,咣当响的铁罐。
“驱……魔……师。”
“驱魔……师。”
“驱魔师!哈哈哈哈!驱魔师!!”
裂至极限的嘴里不知疲倦地重复着同一词语。
少女沉住气,用脚尖抵了抵地面,确认好身体状况和后方情形后,对恶魔嫣然一笑。
“不好意思,我对你没兴趣。”
同时,结界应声而碎。
* * *
“……该死!那个白痴究竟在搞什么?!”
“神田!请你先冷静!冷静下来!不管是跳海过去还是划船过去都行不通的!”
大卫·莫尔霍斯正拼命制止着青年做出各种荒谬事来。神田优暴躁得像只狮子。通过电流传来的恶魔笑声异常刺耳,而他却束手无策,只能在这端做出疯子般的举动。
中年男人好容易才扳住了神田的双肩。这个小伙的力气大得出人意料,他不得不使出全力,才让他暂时安分下来。“‘玛丽亚号’上不仅有你的同伴,还有我的船员们。咱们必须齐心协力帮助小姑娘才是!”他劝道。
“你们又没有innocence,怎么帮?替她加油还是为她鼓劲?那还不如我直接游过去。”
他别过头去。雨水打在脸上,湿冷作痛。
莫尔霍斯叹了口气:“那你也应该,至少……相信相信她吧?”
青年怔在原地。
——总之,我是相信你的实力所以才这么说的啦。也请你相信相信我,行不?
彼时少女所说的话,忽然清晰回响。
须臾,他伸手挥开了船长的束缚。
“……别碰我。”
这不像他。他自嘲,真不像他。神田优从不会因为谁的安危而如此动摇过,甚至堪称方寸大乱。火光倏地漫上他的侧脸,一直蔓至他的眼底,在那丛黑曜石筑成的森林中,亮起了一星白芒。
神田转过头来,拧起了眉头。
“什么东西这么亮?”
这回轮到莫尔霍斯发愣了。男人低下头去,惊诧地发现自己的胸膛处正隐隐泛光。那光芒实在太过强烈,竟从外套和马甲的缝隙中淌了出来。
船长慌忙伸手去掏。摊开掌心的一刹那,光源便“嗖”的一声冲了出去。它笔直地奔向“玛丽亚号”,迫不及待地——投入了“圣女”的怀抱之中。
* * *
“玛丽亚号”开始受到损伤了。
尽管船员们安置完毕,住舱暂时不会遭到威胁,但这Lv2的能力偏偏克制了木制帆船。恶魔的双手扭曲为两把十字手里剑,将甲板和船舷割得伤痕累累。
橘立花提了一口气,松开护住肩膀的手,掌心温热而黏腻。
“挣扎吧!挣扎吧,驱魔师!”
恶魔在半空中狂笑不已。
“你看你逃跑时的样子,多惹人怜啊!逃吧,逃下去!”
手里剑再度袭来,气势汹汹地划出轨道,她躲闪不及,只好向一旁滚去,压及其他的伤口,疼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横帆被它割裂了不少,桅杆也断了一根,这样躲下去必输无疑。
“Innocence……二重解放。”
绿色萤火骤亮,纷纷附着于“五感”所对应的身体部位。“视觉提升,听觉提升。”她再念,于是立时耳聪目明,她可以清晰分辨出茫茫夜里维持风帆的每根系缆,也能听见那两把手里剑回旋时生出的风声。
不论如何,该反击了,橘立花。
刚才神田在那头骂她白痴的仇,待会儿还得讨回来呢。
她在心里默念道。
正是这时,那颗“流星”以令人措手不及的速度飞奔而来,在狂风骤雨中擦出了火花与光痕。
就连恶魔也忍不住一惊,直呼“什么玩意儿”。可它的手里剑只是刚触及,便登时化为齑粉,消散无形。
随即,夜空大亮。
橘立花禁不住眯起眼来,太耀眼了,不亚于直视太阳。
——却没有一丝不快,相反,一直淋雨的身躯竟感受到了温暖,伤口也随之微微作痒。
到底怎么了?那是什么?少女大惑不解,直到光芒从眼睑上消退,她才慢慢睁开了双眸。
“……我的天。”
终于看清了一切,立花瞠目结舌,不由得喃喃出声。
“喂,怎么了?你那边发生什么了?”神田优忙追问道。
“呃——恶魔消失了,甲板恢复原样了,我的伤口也好了,总之就是……”
她挠挠脸,拾起了面前静静躺着的物件,大雨灌淋她身,也洗净了她手中的东西。她抹了一把水渍,苦笑道,“这个innocence救了我们啊。”
项坠圆润得像是一颗暗淡的星。
* * *
那一夜,橘立花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中疾弹如骤雨。哀嚎声凄厉地贯穿耳际。枪口喷射出的惨白光芒好似云间翻涌不止的滚雷。
恶魔们不曾放过任何一个人类。它们尚且不懂如何表达情感,便放任子弹穿透船身。
海水肆意灌了进来。船体即将倾覆。
圣女像岌岌可危地浮在海面上,而她仍旧安详,似乎甘愿如此为这艘船殉葬。
她平静旁观着一切,随即,后甲板蓦地光芒大盛。夜空忽如白昼。光芒鲸吞了虎视眈眈的怪物们,任其在“体内”消融。彻底“消化”之后,白光收束、渐弱,并迅速包围伤痕满布的船身,直至修复。
这艘船继续向前行驶,歪歪倒倒,醉汉般消失在夜晚的雾中,宛如传说中的幽灵船。
船影彻底无踪时,耳旁又回荡起了陌生的男声——充满痛苦的,断断续续的低吟。
“求求你们了,让她好好的,别动她,放她走吧……放玛丽亚走吧……”
她醒了,坐起身来,不时的微摇唤醒了她的意识。真是个没头没脑的梦境。她心想,伸手拭去了脸上的水痕。
翌日,横行霸道了一夜的风雨终于销声匿迹。
虽然已通过事实确认了,不过双重保险也没错。少女抱着日志和记事板,早早登上了“简·格拉栖亚号”,敲开了船长室的大门。
大卫·莫尔霍斯几乎是在看见字迹的那一刻,便抬手掩住了眼。
“是他……是彭查敏……”
一径晶莹淌进了杂乱的胡茬中。
室内日光遍地,温暖明亮,像是昔日时光里,两人并肩高歌,甘为大海献出青春。
她没再开口,径自退出了房间。尽管还有很多事项要说明,譬如那一晚innocence只是因为离开了目标而无法及时发动,再譬如,这个innocence很奇怪,像有自己的意识似的。
不过,这些都不急。至少得等缅怀挚友的眼泪,挥洒在这片无情亦有情的大海上再说。
舷窗外,重归平静的两面天空正相互映照。数只海鸥绕船翱翔,鸣叫声欢快,跟随两艘船一同乘风破浪。
世间万物总想以各种形式留下些什么,不论是名垂青史,还是为他人惦念。对于“玛丽亚·谢列斯塔号”的船长彭查敏·勃格里斯来说,他的宝贝项链和“玛丽亚号”本身就是这一形式了吧。而挚友莫尔霍斯,亦将永远铭记他。
幸运的是,他是这个innocence的适格者;更碰巧的是,他在临死前发动了它。不管是怎样的命令、请求或愿望,总之,这个指令是长期有效的。
至于何时到期——
两天后,马车平稳地行在路上,马蹄轻快作响。
少女掂了掂手中的项链,真是奇怪,明明没什么特别出奇之处,但就是这样不起眼的小玩意儿,却救了她和“玛丽亚号”。
“神田。”
她低低唤道。
“说。”
“以后就再也没有什么……能保护‘圣女号’了吗?”
“大概吧。”
她抿抿唇,总觉得有些残忍。将身体重新靠向椅背,顿了顿,少女想起了什么,“啊”了一声,又坐得端端正正,双眼莫名亮了起来。神田优警惕地盯着她,“……干嘛,有话直说。”
闻言,立花吃吃笑起来,两弯月牙儿里满溢笑意。
“那什么,谢谢你啦。”
“…………啊?把话说清楚,别这么恶心人!”
“才不告诉你~”
谢谢你那时选择相信我,也谢谢你像那样担心我。不过我才不会说出来呢,就让你猜去吧,傻瓜神田!哼切呸!
圣母像在船艏温婉一笑。
至于何时到期,谁又能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