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逛街（1 / 1）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期末考的时间。林安有些尴尬地接到了重修考试的安排表。
陈雨诗来她的寝室串门，贴心地问她：“要不要复习资料？”
林安委婉地拒绝了她的好意。
补考并不是什么难事，她顾虑的是其他。
虽然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但林安毕竟有自己的事情，不能每天都过去做饭，所以在沈潇的精神变好之后，她就改为隔三差五地做上一顿。林安想起自己当时并没有与沈潇定下期限——或许是因为当时心中莫名地慌乱，也许因为是她下意识地信任沈潇，所有根本没有思考周全吧。
至于现在，勉强算是减去一半债务吧。她继续还债，将研究所得的工资还给沈潇，可沈潇非但不收，还额外给了她助教的工资。
她摸不准应该怎么做，打算向陈雨诗要个意见：“我之前欠了老板一笔钱，但是……”
陈雨诗立刻惊叫起来：“你爸他们又向你要钱了？！”
又？林安茫然地想，难道这种事发生过很多次吗？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女儿又不是提款机！”陈雨诗愤愤不平地说着。
“……我没欠别人钱了吧？”林安担心自己背上巨额债务而不自知，不由得问道。
陈雨诗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
林安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只好纠结地沉默了。
陈雨诗见状，还是安慰她说：“没事，你从来没有欠债不还啦，忘了的话……就忘了吧。”
想想也对。
陈雨诗教育她道：“你看你，都已经这么厉害了，怎么还是被家里牵着鼻子走呢？都说了，就当没他们这些亲人，不要再给他们钱了！”
被压榨至死的女儿……林安心里发沉。
林洛安究竟是为什么选择了死亡？仅仅只是情伤吗？……恐怕不止。这个女孩经受的苦难，比她想的还要多。
林安久久地沉默。
林洛安的物品并不多，除了她自杀前上次泄愤般买的衣服之外，她的衣柜里再没有几件衣服了。林安并不是一个苛刻的导师，以小姑娘的工资水平，她不该如此穷困。
钱都去了哪里？她打开手机，寻找到了开学之初的几条转账记录：她把钱都给了家里。
林安无意探查小姑娘的隐私，也因为日常生活中没有出现难以解决的事件，所以林安并不曾翻看过手机里的短信。她将短信一条一条地看下来，目光定格在三月三日晚上的那个信息：【我真的没钱了，不要逼我。】
林洛安自杀的那个晚上，最后的信息居然是这样的。
她将信息一条一条地往上翻，谈论的大都是钱。她的父母需要钱，她的弟弟需要钱……饕餮般的家庭，贪得无厌，字里行间透着何等的冷漠。
陈雨诗担心地看着她：“安安，你没事吧？”
安安，十分亲昵的称呼，仿佛在叫她。
林安笑了笑：“嗯，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陈雨诗怕继续引她伤心，换了个话题问道：“你刚才想问我什么来着？”
林安回想起初衷，简单地解释了现状后，问她：“我想还钱，可老板不肯收，你觉得该怎么办？”
陈雨诗说：“你嫌钱多烧手还是怎么的，不想要给我。”
林安：……
陈雨诗继续说：“我记得沈教授家里很有钱？既然他不要你还，就别还了呗。”
“他有钱是他的事，还不还钱是我的事。”林安这么说道。富人有钱就该多捐款，类似的言论其实很没道理，只是纯粹的道德绑架罢了。
陈雨诗半是在开玩笑，见她这么说，就投降道：“好吧，既然你坚持。不过，既然他不缺钱，你就别还他钱了，换点别的。”
这个道理林安也知道，可她不知道该换成什么。沈潇缺什么？用钱买得到的，他都不缺，钱买不到的，林安也给不了啊。
陈雨诗说：“他是导师啊，只要你为他争光，就是给他的最大礼物了嘛！”
这是换一个说法的强盗逻辑嘛，林安无语，不再问她。
她翻出零食分给陈雨诗：“老板给的，据说是进口零食。”
陈雨诗也不和她客气。她拆开包装袋，边吃边说：“沈教授可真是个好导师。你也别想太多，也许他知道你家境困难，所以才没收你钱呢！——说起来，都夏天了，你手上有闲钱了，不和我一起去逛街买裙子吗？”
林安没想到话题跳转得如此快，一时没反应过来。因为临近期末，沈潇亲自放了她的假，让她专心准备重修考试，尽管孔鸿畅满心不情愿，还是在姜临的劝说下放人了。
林安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不过得躲着我师兄，他觉得我不在，严重拖延了实验的进展，要是被他发现我出去逛街，一定会很生气。”
“啧啧啧。”陈雨诗又拿了一块小曲奇，含糊不清地说，“我看你已经够拼的了，没想到他更拼！算了吧，人也不是铁打的，全年无休也会崩溃的。”
林安见她喜欢，拿袋子装了一袋小零食递给她。
陈雨诗笑嘻嘻地接过：“安安你真好！”
没有考试压力的林安到班上转了一圈，解答了一些问题，对考点绝口不提。随后，她愉快地与陈雨诗相携出校门了。
与酒吧街平行的另一条街就是购物街，因为学生顾客众多而相当繁华。
走进一家服装店，林安与迎面走来的人一齐愣了一下。
是刘青青。
自从上次用录音威胁她后，林安就再也没见过刘青青了。算一算，也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刘青青的表情有些僵硬，似乎不知应该作何反应。
林安走近刘青青，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录音我已经删了。”
林安对她没有多大的恶感，终究还是个年轻人罢了。她讨厌的，始终是那些顽固不化的偏见恶念，而刘青青还小，没必要为此担上沉重的心理负担。年轻，就意味着无限的可能，她始终希望这个世界是更加宽容、更加温和的，如果因为此事，女孩能放下一些偏激的念头，也未尝不是一个善果。
刘青青面露惊讶。
林安对她友好地点了点头，与她擦身而过。
“青青，怎么了？”好友问她。
刘青青笑了笑：“没什么。”
那只是青春中的一段疯狂过往罢了，回想起来，甚至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陈雨诗随口问道：“认识的人？”
她不认识刘青青，见林安点头，就将这个插曲抛到一边了。
在逛街一事上，女性似乎总有用不完的精力。陈雨诗兴致勃勃地拉着林安东张西望，议论着每一条裙子，每一双新鞋。
她们撑着太阳伞，躲避着日光，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炎炎热浪，还有街边店铺漏出的丝丝凉意。
林安忽然想起，自己似乎从未与好友逛过街。因为她没有好友，也没有时间。
学生时代大概是交朋友最容易的时候了，只要脾气相投，就能成为至交。而进入社会后，交朋友就不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了。要考虑背景、考虑身份，考虑对方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到了后来，就只是纯粹的利益交换罢了。
上学的时候，她对其他人都敬而远之，只是埋头苦学。从这方面来说，她很成功。华宇毕竟是全国顶尖的大学之一，她考进这里，读硕读博，然后留校任教。大部分的同事都比她大，是研究上的前辈，但显然不会是朋友。她功成名就，也不觉得自己缺少了什么……直到现在。
看着周围的年轻人，她常常会感到恍惚。原来普世的幸福是这样的吗？一起逛街，走过试吃摊，说着没意义的废话，但是笑得很开心。
如果硬要说她有朋友的话，也就只有沈潇了。
林安向四周看了看，对陈雨诗道：“既然出来逛街，不如就给老板和师兄们买些礼物吧。”
陈雨诗欣然同意：“好啊，我正好给男友带一点。”
林安不大会挑礼物，就选了家钱包店。陈雨诗看着标签价格，咋舌道：“很贵的，你要送他们一人一个？”
林安手头有大约两千多，她一向是不存钱的，如今也没有迫切的经济压力，很大方地买了三个钱包，这就花去了近一千。
陈雨诗幽幽道：“我自己的男友都舍不得买这么贵！你都不给自己留点吗？”
“只要有本事，还怕挣不到钱吗？”林安笑着说，拿起一款钱包，推荐道，“这个不错，只要一百五，性价比很高。”
陈雨诗咬咬牙，买下旁边个三百的钱包，说：“我可不能被你比下去！”
林安失笑：“你和我比这个干嘛？”
陈雨诗也不知道：“唉，看到别人掏钱，自己也忍不住手痒啊。这大概就是从众效应吧。”
“我倒觉得这是购物欲。”林安笑眯眯地带她进了隔壁的店。
陈雨诗一时不查，被她拐进了这家男装店，林安则对迎上来的导购小姐道：“我想买领带。”
导购小姐礼貌地回答：“请跟我来。”
在这种满是西服，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店里，陈雨诗都有些压力。她轻声问：“怎么还要买？”
林安回答：“钱包是给三个师兄的，给老板的当然要更好一些。”
“你这样像是在贿赂。”陈雨诗吐槽道。
林安不以为意地轻笑：“是吗？”
然而走到领带柜台时，林安又遇见了一名熟人。
“沈教授？”陈雨诗看了林安一眼，心想，买礼物的时候被收礼人撞到，还挺尴尬的。
沈潇对陈雨诗点了点头，看向林安：“你们来买……？”
来一家男装店？这就足够让沈潇心中警铃大作了。毕竟林安现在的身份年轻貌美——当然，她以前也很美——无数毛头小子都是潜在的情敌。
“我来给男友买领带，她是陪我来的。”陈雨诗机智地找了个借口。
“这样啊，那你挑吧。”沈潇对陈雨诗说道，然后对林安说，“正好你没事，帮我参考一下？”
陈雨诗心说，她明明是来给我做参谋的……不对，是我来给她做参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