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迫不得已(1 / 1)
陈曦的家一派喜庆,门窗上都贴着大大的红囍,各路亲朋好友纷纷携礼前来道贺,熙熙攘攘,接踵摩肩,都笑说等吃这一杯喜酒终于等到了。王文娟和陈瑜笑容绽放,逐一给客人倒茶,尽情寒暄,忙得不亦说乎。
婚庆公司已在陈曦家门口搭建了一个偌大的舞台,昨晚下了一阵淅淅沥沥的雨,翌日天空尤其明朗。舞台两侧上空飘扬着两个大氢气球,球面上各写有一个大囍字,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气球下方设有一个半圆拱形气囊,恰好将舞台笼罩住,犹似一座大型拱门,气囊上印有“百年好合”的婚祝词。
很快,邀请的剧组演唱人员也已准时到来,一阵阵的烟花炮竹声后,音乐随之响起。音响沉而有力,声振寰宇,飘荡四方。除了剧组带来的专业点的人员,也不断有爱好文娱的亲朋好友登台献艺,新郎新娘未归,气氛已被渲染得相当热烈。
为人父母者,恐怕生孩子后所有的快乐加起来也不及那一天。
陈天帅和王文娟当日闻鸡第一声鸣叫便起了床,虽说预计到来的客人多,要办十几桌喜宴,可如今生活宽裕,早已花钱请酒宴公司专门置办。不像女儿出嫁的那些年头,酒桌上的菜肴还得自己去买,又得请厨子,油米盐醋、桌凳柴火等大小事务都得提前准备妥当。想不到忽忽十几载,待儿子结婚时,一切可以承包给酒宴公司,啥都不用管,坐享其成。
老两口子实在是高兴啊,连续好多天睡不着觉,却丝毫不感到虚乏,精神抖擞,想想儿子年近三十,终于要娶媳妇儿回家了,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能不高兴吗?女儿陈瑜的孩子都已经比老两口子高出半个头。
陈曦的姐夫方博开一辆车,又租一辆车,将A城来的几位好友接来。时光滴答前进,客人已基本到齐。舞台中央载歌载舞,台下欢声笑语,如沸如羹如蜩如螳,只等新郎携手新娘归来。
再说陈曦得知张茜不知何故逃婚,心情异常郁闷,张茜的电话又关机,联系不上,急得他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直转。
张茜的妈眼泪洒了一拨又一拨,一迭连声用近乎嘶哑的声音痛骂自己的女儿太不懂事,这么大人,即便有苦衷或是不想嫁或临时有急事,也得知会一声,好让人做个准备吧,怎么能不负责任地突然玩失踪呢?谁也联系不上,也不给家人或朋友一个电话,撒手不管,成何体统?
“虽然结婚证领了,可若婚结不成,那日后还能不计前嫌,成为恩爱的夫妻吗?”这个念头在陈曦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无暇细想,现在关键是眼前这关怎么过去?
乐队、车队在自己眼皮下等候,剧组、亲戚、朋友,还有爸妈在家那头等候,若一人独回,岂不为天下笑?寒了众人的心?尤其是爸妈,若得知此变故,或许又像上次一样病倒好几天起不来床。可新娘久久不归,杳无音讯,又如何变出一个张茜来?
简直是度秒如年,坐如碳烤,站似椎心。
与陈曦家那边的亲戚状态不同,张茜的各房亲戚到后,得知张茜无故逃婚,皆紧绷着脸,无颜以对。甚至有的责怪张茜的妈平时不好好管教女儿,到头来丢人现眼辱门败户;有的如丧考妣,觉得这顿酒是没心情吃了,废然而返;剩下的多数唉声叹气,在焦急的等待中抱怨如今的社会风气和缺乏责任心的年轻人。
总之,张茜家这边物事堂皇,光亮鲜洁;而人事过哀,目不忍视。
张婷急匆匆地赶来,劈头盖脸直斥陈曦:“处,你真没用,连自己媳妇儿都看不住。”
陈曦本来就像癞□□鼓着一肚子火无处可泄,想着张茜无论如何也不该这么无情无义地待他,丁是丁卯是卯,有话好说,有问题好商量,干嘛一言不吭逃之夭夭,让人无所适从?
张婷这一斥,将悼心失图中的陈曦猛地一激。
陈曦一不做二不休,疯了似的挽着张婷的手,将其拉到阳台上,道:“你从前不是说想和我生一个baby吗?刚刚不久还说要做我的新娘,我这就娶你回家,走。”
这下轮到吓得张婷花容失色,说归说,笑归笑,知之非难,行之惟艰。此情此景,面对众人那么多双眼睛,真若付诸行动,冒天下之大不韪,那得需要何等的勇气?
“你害怕了吗?我都不怕娶回去的新娘不是结婚证上的新娘,难道你还胆怯了?”陈曦被逼得走投无路,胆大妄为,反激张婷,疯狂地将其拥抱,狠狠地痛吻下去。
张婷面对失魂落魄的陈曦,惶恐不知所措。
“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喜欢我,要与我上床生孩子吗?今晚就可以让你如愿以偿了。拿出你以前挑逗我的勇气啊,我们共同做一件震烁千古的事来。什么领证,什么结婚,都他妈当作是放屁。”陈曦像完全变了一个人,说完再次用力强吻。
“啪”地一声脆响,张婷挣扎推开陈曦,顺势给了他一巴掌,喝道:“处,你疯了?你与茜茜已领完证,便是合法夫妻,即便她一时赌气逃跑,仍然是你的媳妇儿。况且现在情况不明,你怎……”
“去她妈的。”陈曦打断张婷的话,愈加疯狂,气得牙齿咯咯直响,适才转瞬即逝的念头重新在脑海中翻滚,怨愤道:“操,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逃走,全然不顾我和家人的感受,我还能当她是个好媳妇儿,爱之如初吗?日后让别人怎么看我?”
“你不是一向不在意世俗吗?”张婷惊甫未定,刚才那一巴掌令她忐忑不安,实料不到陈曦会有此大胆之举。念及常日眼中冷静沉敛的“处”,今日竟说出如此张扬的话,做出如此放肆的行为,简直疯癫一般,足见张茜这次的出逃令他多么难堪而又伤心欲绝。
“可我爸妈在意,我身边爱我的人都在意。她可以伤害我,可以对我不冷不热,甚至不爱我,但决不允许伤害我的爸妈。”陈曦的声音哽噎,情绪相当糟糕,但说话的语气坚定不移,怨中带恨,杀气腾腾,似乎眼前都是他的敌人。
张婷从未见过如此激动的陈曦,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只紧紧攥住他颤抖的手,一眼都不敢正视他,心中思绪万千,柔肠百转,第一次在陈曦面前缩手缩脚,小女人一般,沉吟片刻后,才心惊胆颤地轻声抚慰道:“处,你别激动,我们再等等,没准儿茜茜有急事,一会儿就回来。”
“回来个屁,现在都几点了?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一向任意妄为随心所欲,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陈曦这时已不再念及张茜的好,而是满腔怨恨,回想起刚到W城那天不关心他,新工作环境的压力下不慰藉他,没有朋友聊天喝酒时又不陪他,晚上经常失眠睡不着觉时仍然狠心不与他同床共枕,好不容易挨到周末以为可以携手亲热时又借机加班加点……
男人难道都是钢做的,不需要陪伴与安慰吗?如今偏又整出这事儿,新仇旧恨一起涌向陈曦的心头,令他神智错乱,一向文质彬彬出言谨逊的他竟然大放厥词脏话连连。
“若真遂你所愿,这样将老子娶回家,老子情何以堪?让老子以后有何面目见人?老子尽管嚣张,可终究是个女孩子啊。”张婷鼓起十足的勇气,逼视陈曦。
陈曦深深叹了口气,全身虚脱一般,恍恍惚惚走至张茜的妈妈跟前,道:“时候已经不早了,看来今天她决意不归,我这就走。”原来一直亲切地叫“茜茜”,那会儿都不愿喊,直以“她”来代替。显然那天张茜的行为,深深刺痛了陈曦,一时对张茜由爱已转为恨了。
“去哪儿呢?”张茜的妈神情同样恍惚,眼睛早已哭肿。
“回家。”陈曦有气无力,只回答了两个字。
“可,可这样,你一个人如何回去?怎么跟你爸妈交代?老天爷啊,为何让我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女儿来,我还是死了干净,省得日后被人嚼舌根子。”张茜的妈一边说一边用头频频撞击墙壁。
若是平时,陈曦早就冲上去拉住张茜的妈,好言相劝,可那天他只觉四肢无力,全身麻木,像泄了气的皮球,头脑一片空白,竟痴痴地站在原地,任凭张茜的妈撞得头破血流,内心且无生出半分怜悯之情来,活像一名冷漠的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