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独断专行(1 / 1)
一年后,经过了如此重创的叶教慢慢在武林中再次挺立,叶教第五任教主凌青潇上位后,凭借着初出茅庐不怕虎的劲头,亲近豪爽的待人处事,很快便将已经散成一盘沙子的叶教整顿的如铁桶一般。
而他曾以一敌数名一流高手仍可全身而退的佳话也被演变成多个版本慢慢流传。凌青潇听到了这些无稽之谈也只是好笑的摇头,他曾多次向萧朗建议为叶教注入新鲜的血脉,如今他上位继承萧朗的遗志,又怎可能放任叶教的弊端,任其重蹈覆辙?
于是他广发英雄帖,这些年,他走南闯北结交的诸多英雄好汉在此时纷纷向叶教涌来,凌青潇更是不避什么世家公子还是什么江湖浪子,只要有一技之长足够忠心心的,凌青潇大都来者不拒。
于是一时间,叶教并着凌青潇的大名更是在江湖上声名远扬,不少有志之士慕名前来,凌青潇靠着暗影的情报将人家的祖孙八代都查了个遍以后,没有问题的尽皆录用,通过层层考核,授以相应的职务。
叶教崇尚天地自然,信奉和谐世间万物,于是创派祖师当年向树而立创此叶教,自教主以下分为左右使者,领金木水火土五旗彼此间相生相克共同护教,而与此同时,为防止教主独断专行,设东西南北四大长老,以教主为主长老为辅共同决策教中事物。
因为权力的相互牵涉,多年来,教主与长老的纷争从不间断,到了萧朗这一代教主时,矛盾激化的更为严重,内部土崩瓦解造成了如此大的损失。
自凌青潇上位以来,直接废除长老院,由教主直接处理教中大小事务,其下属尽可进行监督,如有问题,教主将承担全部后果,责罚翻倍,如此一来,教主所背负的责任便也越来越重,可叶教百年来积压的诟病却也轻而易举的化解了。
他也大刀阔斧的裁掉了一大批尸位素餐之徒,换上了他新近网罗的一众人才,而其中值得一提的是,新上任的右护法向童辉,他时年不过四十多岁,可是心胸之开阔眼界之长远让人难以望其项背,在江湖上素来因为刚正不阿待人宽厚而享有盛誉。
凌青潇早年行走江湖时便已然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为其风采所折服多年,如今,他更是三番五次拿出十足的诚意亲自去请,以师礼躬身服侍其左右数日方才使其归顺叶教,为叶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护法。
因为凌青潇的礼贤下士,不任人唯亲,选贤举能的做法在江湖上掀起轰然大波,叶教也由此从衰败慢慢走向繁荣,恢复了萧朗盛年之时的繁华甚至更甚。
于是,近年来已然渐渐淡出人们视线的叶教,好像在一瞬间重新一跃而上,隐隐有了称霸武林的架势,原先五大世家相互平衡制约的关系就这样在不经意间悄然瓦解了,叶教也因此让人不容小觑。
这日,凌青潇正端坐于案前,审视着面前这封快马加鞭的密信,不禁心中暗自思索着。自从一年前风轩宸算计江湖计划失败后,这一年的时间将目光放在了困扰齐国多年的周边的小国的身上。
而这其中尤以匈奴为首,风轩宸曾多次派兵前去围剿,大战小战无数,可结果却都不尽如人意,反而近年来更愈发激起了匈奴人保家卫国的决心。
于是,在多次被压迫后,匈奴人们竟然团结一心率全国人马大举来袭,数量之众,粮草之丰,准备之足竟然隐隐有了直捣齐国黄龙的架势,令原本还气焰嚣张的齐国不由得陷入了恐慌,街头巷尾的谣言议论声更是层出不穷。
而此时送到凌青潇手中的密保当然远比民间的说书先生更为详细,只是令凌青潇费解的是,匈奴不过是个边陲小国,历代以游牧为主,到底是如何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如此的战略准备的呢?
难道之前的畏首畏尾不堪一击不过是一个诱敌之策吗?若果真如此,倒也没想到素来以彪悍野蛮冯河暴虎闻名的匈奴人竟然有如此足智多谋之人,实在是令人敬佩啊。
而反观齐国这面,如此的泱泱大国,就真的没有一个骁勇善战之人,而屡次让要堂堂太子殿下来征战沙场?还是说这场战役就真的重要到要靠太子殿下以身犯险?
虽说皇帝昏庸又与风轩宸不睦,可到底是父子,更何况他以多年不经手朝堂之事,国家大事多靠着风轩宸决断,那么老皇帝到底安了什么心,竟然当真仅给风轩宸一万禁军?
一万禁军经过长途跋涉来到人家家门口,这无疑是去送死,凌青潇正想细细分析利弊,脑海中却不断闪现着那两年他与风轩宸把酒言欢的场面。
可是嘉穆哥萧朗修欢都间接直接的死在他的手中,那么多鲜血难道真的就这样放弃了吗?如果没有风轩宸的一次又一次的算计,是不是他早已回到慕容家衣食无忧了呢?而这所谓的国仇家恨到底哪个更为重要?
想及此,凌青潇却不禁打了个冷战,那年第一次上战场的险恶他永远都不会忘却,血流成河断肢残臂尸横遍野,他不禁暗骂了自己糊涂,当即下令点齐人马出兵救援。
可他却至始至终都没有问过自己,风轩宸到底在他心中占据着什么地位,哪怕一次次被他算计,哪怕一次次狠言恩断义绝,可是他依旧还是放不下风轩宸的安危。
无论他们中间曾隔着多么大的血海深仇,无论他们之间有着多么悲伤欲绝的回忆,可是他却依旧不能割舍那些年他们在一起把酒言欢的情谊,不能放下他们曾经快乐无忧的美好。
哪怕明知道毫无意义,哪怕会被所有人反对,可他依旧可以轻而易举的说服自己,然后再去说服别人,他凌青潇从来都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从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意料之中,这个决策一出,立即引起叶教上下的反对,看着在座的各位叶教元老级人物相互交头接耳,听着他们的窃窃私语,感受着他们心中不平的怒火,凌青潇第一次发现他的决策到底有多重要。
而此时,他也再也不是江湖上孤身一人只为自己挣得一个好名声的青潇公子了,他的一言一行早已和叶教密不可分,如果说他整合了叶教,倒还不如说是叶教给了他一片更大的天空,让他去放手一搏。
而凌青潇此时身着的是是他素日并不常穿的端正的教主服,一拢红衣,玄纹衣袖,下摆用浅金色的丝线勾勒出一朵朵飘落的枫叶,墨色的发端正的束在脑后,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中,映着清寂的容颜愈发纯净如玉,如轻云出岫,难掩刹那芳华。
他就这样静静的在教主位上,面沉如水,眼神中带了点点戏谑的讥讽之意,动作从容淡然,面对如此情景他竟然在好整以暇的整理着眼前那并不混乱桌案,良久,听见下面喧哗的声音渐渐消散,偌大的正厅正缓缓归于静谧。
这时,凌青潇才恍若未觉的抬起头来,面上竟带了些笑意,可是出口声音却凛冽如冰,毫无温度可言:“都说完了吗?”他的声音太定,带了点点震慑的意味在其中竟让人不自觉的有起身伏跪的冲动,大厅中除了静默再没有任何声响。
幸好,素来善解人意的青潇公子并没有让压抑的氛围持续太久,便接着开口说道,言语中竟然出乎意料的温和:“青潇知道诸位对我即将发兵援助齐国极为不满。没错,咱们叶教自建教以来,一直秉承着救万民于水火为己任的宗旨,行侠义之事,匡扶正义,现如今处于如此动荡的年代,当朝统治者昏庸无道,鱼肉百姓,咱们叶教推翻齐国统治势在必行。”
他此话一出,不出意料的看到众位眼中的赞同,更有心直口快之人大声叫好,只可惜,下一瞬凌大教主话锋一转,已经进入到另一个境界。
“可是各位又有没有想过,咱们流血流汗得到的齐国若是早已被瓜分的所剩无几,又有什么意义?到头来,不还得劳民伤财,抢夺这些本不应该丢失的土地吗?”
他这一段铿锵有力冠冕堂皇的话其实用了些摄魂,让在座的众人不禁心中一震,凌青潇凌厉的目光在众人面上一扫而过,意料之中的发现依旧还有人面上浮现着狐疑与犹豫不决,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从心底喷涌而出。
他才恍惚间认识到,面前这群他认定的英雄豪杰既拥有着独立的思想,那么就远比暗影们难以掌控,当下不由得声音严厉了起来,竟带着他从未有过的上位者的武断与专横,可言语中又满是讥讽嘲弄之意。
缓缓开口说道:“既然叶教如今是我主事,那么诸位还有什么异议?!点齐教中三千好手,其余的人留守叶教,听由左护法金祥的指挥,还有什么疑问吗?”
他凛冽的目光冷冷扫过场中一众人的面庞,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右护法向童辉的了然无奈,左护法金祥的微微迟疑,以及脾气一个比一个火爆的五旗领主,他们此时面上尽管神色各异,可大都被凌青潇的气场所震慑。
不多时,仔细回味了下凌青潇言语中的意思,于是三三两两的伏跪于地请罪言道:“属下不敢。”一时间诺大的房间中仅剩下凌青潇端坐其上,神色肃穆凛然,这是他第一次知晓权利的重要,所谓的官大一级压死人也不过就是这个道理。
凌青潇心情大好了,场中气氛便也不甚紧张,挥手让众人重新归坐后,大家却也不过是三三两两的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在凌青潇的余威中,尽皆告辞而去,准备出兵事宜。
此次也同样也是他们第一次见识到这位新上任的年轻教主的□□武断,凌厉霸道的气势,威严凛冽的眼神,大开大合的气场,无不表现着他身为上位者的决然。
就算他们不甚认同他的观点,可是却不得不折服于他这睥睨天下的气势,让他们在转瞬间便生出了些许的豪情:哪怕前面便是万丈悬崖,他们也愿意跟着他毫不迟疑的跳下去。
这便是多年来萧朗执掌叶教灌注给他们的这种精神,一种团结一心,向死而生的境界,这也便是叶教遭此大难却依旧可以屹立不倒在最短最快的时间内恢复如初的原因,凌青潇功不可没,萧朗更是功在千秋。
于是这年秋天,在齐国边界,齐国太子率领着仅仅一万人马浩浩荡荡的向着匈奴大军进攻的地方前进时,从朔北之地,也有一小股江湖精英正缓缓的向蒙古草原移动,一场保家卫国的硝烟在蒙古纯净的草原上慢慢升起。
十日后,齐国大军压境,进行着一场艰难的维护国家土地完整的战役。匈奴多年地处于荒凉的草原,祖祖辈辈靠着打猎放牧为生,勇猛无畏,精通骑射,依靠着兵强马壮对齐国边境屡屡进行侵略,慢慢的他们看到了中原的富庶,便更想取而代之。
于是,长期被压榨抑或是俯首称臣的屈辱慢慢在心中激化,他们彪悍凶狠的性格逐渐显露,骨子里嗜血残暴的本性应运而生孕育着的是一个好强好战的马背上的民族。
他们这逐步兴起的团结向上勇猛无敌的游牧民族对上曾经称霸中原现今却已然外强中干的齐国必将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一场大战正悄然拉开序幕。
齐国中军帐内,一身紫色衣袍的风轩宸正伏案看着这所谓完整详细的边疆地图,几年不见,他比起当年的意气风发此时却是愈发的沉稳隐忍了。
曾经那高华无双风华绝代的气度在经过了几年的军旅生活的磨砺,不由得染上了些许的沧桑与冷漠,再不复当年的跳脱随性洒脱不羁的张狂明媚。
如花岗岩雕刻的棱角分明的俊朗五官却出落得愈发像当今的圣上了,总透着些少年老成的干练果决,微微皱眉沉思的样子总不由得令人感到些许窒息。
此时整个大帐中空无一人,只剩下他凝神端坐于案前的萧瑟身影与永不停歇的思索:他手上仅仅一万人马,长途跋涉,人劳马顿,士气低迷。
况且,来到这片中原将士们都不熟悉草原气候,此番与在马背上生活的游牧民族匈奴人作战,时间一长难免多生事端,远征,粮草又不甚充足,需得速战速决方可有一线生机。可是这人生地不熟的,又要如何速战速决呢?
连日来和将士们讨论着作战计划都不得要领,让风轩宸心生烦闷,如今整个朝堂都昏庸碌碌,奸佞成风,尸位素餐,使得偌大个齐国竟没有领兵之将。
此番大战来袭,朝中武将竟然贪生怕死到多半同意割地赔偿,在自己的死谏下,父皇才勉强同意出征伐虏,只是这区区一万人马又真的是让自己取得胜利的还是想趁机削弱他这个太子的势力呢?
难道这些年他极力隐忍赎罪还依旧不能抵消掉那年他的擅权夺位吗?血浓于水的亲生骨肉到底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了如今这个父子相疑互相提防的局面呢?难道这便是所谓的天家无父子吗?
风轩宸的思绪越飘越远,竟然在不经意间便定格在了那两年无拘无束洒脱飞扬的时光,有一处僻静安逸的院子,有一二个志趣相投的好友。
那里没有勾心斗角,没有算计猜疑,每日里不过斗嘴耍赖,弹琴赋诗,恍惚间他竟觉得那是另一个他从无法触及的生活,只可惜,这一切终究还是被自己亲手毁于一旦了。
那年,鹅毛般的大雪依旧掩盖不住那鲜红的血迹,那滔天的大火,那绝望悲伤的眼眸,他们早已形同陌路,那些美好的往事到如今终究不过化为记忆深处的一份珍贵。
“殿下,门外有一女子求见”门口侍立的亲兵略带迟疑的报告声无情的打断了尚沉浸在回忆的风轩宸,他闻言不禁回神,好看的眉毛一瞬间拧在了一起心生狐疑。
女子?这里荒凉偏僻,兵荒马乱的,怎么还会有女子?本欲开口拒绝的话语在嘴边绕了两绕,开口却是近乎是鬼使神差的说道:“让她进来吧”
一阵窸窸窣窣声过后,风轩宸才抬眼望去,却正对上一双泪眼婆裟的眸子,那双眼睛很深很沉,似乎有一个漩涡让人不由自主的便陷了进去。
眼中含着的悲伤绝望让人不禁为之动容,就只是这单单这一眼,竟让人不忍错开眼眸,此时她一身已经沾染了尘土的绿衣绿裙正卑微的匍匐在地上,凌乱的发髻半遮着面容,不堪一握的腰身显得整个人是那般的柔弱惹人怜惜。
可纵使狼狈如斯,她依旧微微扬起头来,目光含悲的注视着风轩宸,步履从容,礼仪端庄,竟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不敢亵渎的感觉,她仿若落难与民间的仙女,清新脱俗的令人不敢触碰。
风轩宸身为一国太子,纵使见过美女如云,可却没有一个令他有如此说不出的感觉,仿佛就可以为了这样一个人抛弃一切一般的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任其差遣。
风轩宸狠狠握了握拳头缩在袖中的拳头,强自稳了稳心神,才仿佛找回了一国太子殿下的感觉,缓声开口问道:“不知姑娘到此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