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约法三章(1 / 1)
良久,才听到子玉的声音“就是真心,能有几年?你又不是不晓得……我……”
就听得卫郎打断子玉,说道“我晓得姐夫要说什么。可日日就看着旧时过不成?好比吃过了药,人递上颗蜜饯来,难道为着药是苦的,就说蜜饯也是苦的不成?姐夫的苦徽儿姐姐又不是不晓得,如今她倒想一心一计和姐夫过。姐夫处处防备着她。难道真把她的心丢冷了?”
卫郎声音低了低,我侧着耳朵用力听去,只听卫郎道“我说句不该说的,姐夫和我不一样。徽儿姐姐有妾有通房,外头寻欢作乐的地方多着呢。她若不是真心的,何苦天天守着姐夫看姐夫的脸色?难道那些人都不能使不成?若真给了哪些人机会,一日两,两日三。徽儿姐姐分了心,到时候姐夫难道还过以前的日子去?”
子玉轻轻叹了一声,说道“道理我全知道,只是就是做不出来。好弟弟,我不瞒你,我心里头…………”
卫郎不等他说完,又道“你便下老实打徽儿姐姐一顿也比这么着爽利些!只管这么钝刀子割肉似的,她难受了,你好过?我只问你一句,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徽儿姐姐?若是有,便快快收起这副样子来。若是没有,咱们索性把话跟她说开了,免得这样两边难受。”
子玉低声答了句什么,听不见。
又听卫郎打趣道“以后你教给她,她要是不听你的,你晚上不让她上床,教她床头跪着去。”
子玉道“胡说……”
一时二人皆不在出声。我把耳朵贴在门帘上。只听不见动静。突然门帘一掀,卫郎拉着子玉出现在眼前。
卫郎笑笑着把子玉往我怀里一推,说道“我说什么来着?定是有人放心不下,来听壁角了。”又向我笑道“放心吧,我教不坏他。人还给你,我可乏了,回屋去了。”
说完扑哧一笑,从我身边迈过,走了出去。
子玉见卫郎出了门,从我怀里往外挣。我赶紧用双手环住。子玉红了脸,别过头去。
怡然笑着从后面轻推了我一下,我连忙往屋里走了两步,怡然把帘子放了下来。
屋里就剩下我和子玉二人,子玉咳嗽了一下。我连忙把手松了。
子玉从我旁边绕过,走了三步。然后转身对我。说道“妻主,奴有话说。”
我赶忙点头“你说。”
子玉道“奴与妻主约法三章可好?”
我迟疑了一下,说道“哪三章。”
子玉道“第一,妻主以后行事需循规蹈矩,再不可任性胡为,更不许做出那些个小人行径来。”
我点头答应了。
子玉又道“第二,妻主虽无害人之心,却也无防人之心,以后遇事需三思而后行,若是拿不定主意,回来和奴商议了。不许自作主张。”
我点头答应了。
子玉再道“第三,妻主寻个由头离了余杭,返回京城去。”
我奇道“这是为何?”
子玉缓缓摇头,说道“并非是奴小瞧妻主,只是妻主……”说道此处顿了一下,似在斟酌用词。过了一会儿,子玉才道“妻主如今尚且不能服众。范律已经有了动作,妻主若是此时与她交锋,必然要落了下风,到时候反而不好收拾了。妻主听奴一句,不战而曲人之兵才是上上等。”
我叹道“其实,这家主我不做也没什么的。”
子玉霍然变色道“妻主长女嫡出,这家主之位本该是妻主的。难道说一味退让不成?”
我没来得及接茬,子玉又道“自古立嫡立长,妻主既是嫡出又是长女。别人的咱们不眼红,自己的,凭什么拱手让人?难道妻主连这点志气都没有?若是妻主连如此名正言顺的位子都保不住,教奴如何信得过妻主?如何信妻主能护得住奴,能护得住孩儿们?”
我看子玉已经气急了,忙道“我听你的就是。”
子玉缓缓点了点头,说道“奴如今还没有章程,妻主容奴几日功夫,奴细细的想了。到时候,定然给妻主个万全之策。”
我只觉得肩上压上了千斤重担,但是看见子玉眉目尽展,英气毕现。颓唐之色一扫而空。心中暗道一声“值了。”
我一向知道子玉是个不甘人下的。即使在最困难的处境里,他还是有办法换尽了我房里老爷子安插的人手。他身边的人个个忠心,是因为他的手段,也是因为他的为人。
我在老夫人考校时作弊,本是小错,子玉却不依不饶,直接叫我去跟老夫人认错。又说出一番令我又羞又愧几乎无地自容的话来。可见他为人之端方,子玉的行径与老夫人那日所说的“不因小失大,不因利废义”交相辉映,令我感慨万千。
再看子玉,不由得越看越爱,从爱里生出敬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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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日起,每日寅时子玉就逼着我起身。等从老爷子屋里问安回来。就取了老夫人发的功课,逼着我研习。自己在我身边坐了,或是刺绣,或是读书,凡是我要茶要水,子玉一概不用旁人,都是亲自伺候。
连卫郎来了,子玉也只是跟他小坐一会儿。就返身回屋里看着我。
卫郎一次笑道“徽儿姐姐如今成上了笼头的马儿了。”
我冲他做个苦脸,卫郎大笑,说道“这是我的不是了,早知道害姐姐如此辛苦,竟不劝姐夫才是。原想跟借此跟姐姐要东西呢,如今看来,姐姐不去搜刮我的东西就是好的了。”
我连忙道“别别,我感你的情,你说要什么,只管开了单子给我。”
卫郎笑道“那我可不客气了,单子下午就送来。”
下午,卫郎果然叫人送了单子过来。子玉接过了,叫我莫要分神,他来办就好。
晚上待人都出去了,子玉悄悄对我说道“怕是老爷子动了卫郎的人了。”
我奇道“你每日屋子都不出,怎么晓得的?”
子玉道“卫郎单子上,都是些日常琐碎物件。这些东西本该是自己悄悄出去买了回来的。没有交付给旁人的道理,怕是他没人可使唤了,才叫妻主帮他的。”
我道“老爷子一向喜欢卫郎的,怕不至于。”
子玉道“喜欢卫郎不假,不过以前卫郎是亲戚,如今卫郎是女婿。这其中可大不同了。卫郎如今连油膏都托妻主买,可见是没了可用的人了。”
我问道“油膏是什么?”
子玉呸了我一声,不答。
我皱眉奇怪,不晓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又问道“油膏到底是什么物件?梳头的?点灯的?”
子玉扭捏了半晌,声音低不可闻,几乎跟蚊子哼哼一样答道“卫郎跟无暇……两个人时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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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玉从第二日开始忙了起来,几乎每天去卫郎房里走上一圈,足足有六七日功夫,才开始有回来看着我。
我问他干什么去了。他笑说替卫郎料理些家务事。我没细问,但卫郎再也没跑来送过单子。
足足一个月功夫,我才把老夫人交付的功课背熟了。如今子玉随手抽一封出来,我打舌尖上一过,就能说个八九不离十。
过了子玉那一关,抱着盒子去跟老夫人交作业。老夫人考校了一番,点了点头。面上带了几分欣慰。笑道“听说你日日关在屋里做功课?”
我答道“母亲交付的,怎敢不用心。”
老夫人道“虽则天分差了些,难得你刻苦。”
我对老夫人道“年关将到,京里有些账得女儿亲自去收。”
老夫人低头想了一会,才道“如此也好,那收拾收拾,过几日,你回京城去吧。”
正说着话,范律进来了。先给老夫人行了礼。又和我寒暄过。老夫人才道“过几日你姐姐回京城,你也去送送。”
范律惊道“姐姐为何还要回去?如今天寒地冻的。要走也等开了春。”
老夫人道“做生意,说不得要吃些苦头。徽儿也回来了半年功夫了。京里的买卖耽误不得,自然要回去的。”
从老夫人处告退了出来,范律拉着我笑问“姐姐可是觉得余杭日子不及京里逍遥?”
我刚要开始玩笑几句,突然想到子玉的话。正了正脸色道“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京里的产业难道是置下玩耍的?”
范律笑道“是妹子鲁莽了,姐姐其实何必回去呢。若是怕母亲考校,妹子相助姐姐就是。”
我摇了摇头,并没搭话,借故要收拾的东西多,走回了屋去。
和子玉细细禀告了今日之事,说了老夫人恩准返京的话。子玉派人通知了卫郎来商议。
说完端了杯茶递给我,我伸手去接,就见子玉身子一晃,连忙扶住桌子,茶杯脱手摔在地上。我赶紧扶住他,子玉笑道“无妨,有些头晕,许是这两天累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