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征兆（1 / 1）
朝南敞开的窗户中射入几缕朦胧月色 洋洋洒洒的落在整洁不乱的被褥上 床头放着几套折叠工整的白衫 传字螺就隐在白衫之下 正发出忽闪忽烁的碧芒 反复浮现着几行笔锋苍劲的小字
“千雪 魔域危险 速回 ”
“为师已前來魔域寻你 ”
“你到底在哪 为师寻不到你 ”
“带來的鸡汤凉了 若你不愿见我 至少告诉我你平安无事 ”
“千雪 为师很担心你 你沒事吧 ”
一行接着一行属于凌圣天尊笔下 寄托着他深刻思念的字迹撞入沐千雪的眼眸 把她那颗隐藏在心底试图封锁住的情绪激的起伏荡漾 通红的眼眶中浮上一层蒙蒙水雾 勾起了她拼命克制着的对凌圣天尊的思念：“师父找过我……”
手中的传字螺似重千斤 拖着她无力瘫坐在床沿 苍茫的月色勾勒出惆怅剪影
她反复的看着男人传來的话语 共有二十一条 并且每天还会传來新的字句 方才碧色的螺壳又现出第二十二条新字：“苦战二日 险胜 新届弟子皆已來往麒麟关前线助阵 七甲中只缺我徒 盼回 ”
千万思绪重新聚回昔日点滴 仿若寒锁困她心牢 几句话打破她所有伪装的坚强和防备
她终归是要回去天灵的 终归还是要再次面对师父 事实消抹不去 她和凌圣天尊之间究竟应该何去何从 是违背内心纠结 坦然接受成为师父众多的其中之一 还是与男人划清界限 只是二人间还能回到最初简简单单的师徒关系么
沐千雪只觉得经过洞中那次交融 她似乎理清了某种深埋在心底及其模糊的对于自己师父的情感
手心微汗 心事重重 传字螺从左手传到右手 再从右手辗转左手 纠结思量 她决定向男人通报平安 玉指颤抖的划过螺壳书写：“一切安好 ”四字
娟秀字迹一闪而逝 不一会就回传來了凌圣天尊的回应 看字句颇为关切：“千雪你在哪 甚念 何时归來 告诉我你所处之地 为师会來接你 ”
师父说要來接她
沐千雪鼻子又酸了 师父对她的温柔呵护从至始至终都未曾改变 可他们之间夹杂着清冉、夹杂着幽珑 若沒有这二人 她也许会满心欢喜的接受师父对她的宠溺关爱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味道……
沐千雪不知如何应答 睨着传字螺许久只得低吟长叹 门外传來一道飘然脚步和略显急促的呼唤：“主人 你可在 ”说着 无名推开房门 一眼看见满面愁容的沐千雪倚靠在床头
无名银月般的眸子染上一抹心痛 他藏起來的传字螺还是被沐千雪发现了 凌圣天尊的话 字字句句都能在她的心底引起波澜 凌圣天尊希望她回去 而他则希望她能留在参天山顶 为此无名不惜收留了这些素不相干的孩子 只为了在此处留下一个寄托以此來挽留他的主人
沐千雪沒有质问 无名也沒有解释 各怀心思的对望了一眼 然后沐千雪脱了鞋子 钻进被褥将自己全埋在厚实的棉被下 疑似肩膀部位的轮廓似有微颤 像是在哭却又哑然
立日清晨 当火烧般的朝霞褪去 从山下传來了一种密密麻麻的敲凿之音 地龙探头张望却满眼被盘在山腰处的薄云遮蔽 只得将事情向无名禀告
过了一夜 沐千雪又换上了一副神采奕奕的表情 强颜欢笑是她的伪装就如同凌圣天尊的汉白玉面 轻易不会卸下
厅堂内孩子们早就围坐桌前 饱受过饥寒的他们绝不会在吃饭的时候迟到
“怎么了 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 ”沐千雪盛了碗小米粥递给地龙 紧挨着她座的三子已经喝下第二碗
地龙接过小米粥不由裂嘴而笑 道谢后沒吹两下就开始狼饮 忽的想到什么将碗从口边端开 懊恼急切道：“诶呀 我是來汇报的 山下有声音好像有人想要上來 ”
闻言 沐千雪和无名并沒有表现出太多诧异 当他们从魔抓下救出了这些孩子 又一把火烧了藏尸窖毁掉了妖魔们数月努力制作的童尸之后 便做好了被上门寻仇的准备
“我去招呼他们 ”无名提着噬魂魔刀 白衫从沐千雪眼角飘走
沐千雪不慌不忙喝粥 招手命无名坐下：“不必 饭罢后我会回麒麟关率乌衣鸟前來将孩子们送往汝河以南 ”
无名沒有作声 仍旧是提着刀走出厅堂 他的银眸溢满沉痛 似不小心就会将故作坚强的沐千雪揽在怀中
而他的压抑只能宣泄在山脚下哪些不知死活的妖兵身上 刀面上绽放的血光释放着无名的愤怒 他终是无法阻止沐千雪回到凌圣天尊的身边 即使满心伤痛她也依然选择了回去
他开山造屋 救人育童 尽心竭力为沐千雪所做的一切都抵不过传字螺上凌圣天尊说的那寥寥几句
山顶冒出一片硕大黑影掠过无名侧脸迅速朝南飞去 沐千雪启程前往麒麟关 无名低声苦笑 手起刀落又斩下一枚妖首
他沒有阻止她 昨晚沐千雪在被子中哭了整整一宿 沒有哭声却触动他心弦也跟着一起受痛：“主人 无论你做出何种选择 我都只会支持而不会背叛……”
奋力急飞 破云乘风 凌厉的身姿快似闪电冲破天际 巨大的双翼每次振动 羽毛间总会传出刺耳的破风声 全力疾驰往返麒麟关的话只需要四个时辰 现在不过寅时 天色全暗之前就可将孩子们带回麒麟关
身下一座座城池和山脉湖泊不足一握 眨眼即逝
怀中的传字螺又再振动 沐千雪一怔 取出查看 凌圣天尊仍旧再问：“何时归 ”
“今日 ”沐千雪单指写道
“甚好 ”凌圣天尊回应 螺壳上显现的字迹略显潦草 可以看出男人在书写的时候速度极快
沐千雪的思绪如若又被传字螺上的字迹牵引 隐隐期盼又止不住烦躁
午时一刻 沐千雪回到麒麟关上空 她犹豫良久决定暂不入军营参见师父 避人耳目 辗转來到位于军营三里后 乌衣鸟栖息的那片林子
乌婆婆拄着跟拐杖站在树梢 眼眸微瞌 不知是假寐还是翘首以盼 感受到沐千雪羽翼煽动出的烈风后 浑浊的老眼立刻闪出灵光 蹒跚上前迎接：“主人 您终于回來了 让老奴好等啊 ”
沐千雪扶住想要下跪的乌婆婆 简略寒暄便入正題：“我需要十三个好手随我即刻出行 子夜前可返回 烦劳婆婆安排 ”
“出了什么事 ”乌婆婆吩咐乌衣鸟准备后 好奇问道
沐千雪莞尔一笑：“在魔域救了一些孩子 准备将他们带回安置罢了 ”
乌婆婆又趁这间隙向沐千雪言简意赅的汇报了乌衣鸟族和军队近况 沐千雪耐心听着 大意都是在说乌衣鸟族是如何尽心竭力的帮助人类托运粮食、空袭妖魔等 但乌婆婆此举却不为邀功 只是在沐千雪面前表忠心 说明他们并沒有偷懒
半柱香后 十三只乌羽油亮 身强力壮的乌衣鸟准备就绪 告别乌婆婆 沐千雪一声令下 乌衣鸟展翅齐飞 在地面上投下一片不小的黑影
深秋时节 气温下降 沐千雪唯恐道行不济的乌衣鸟们在高空飞行不耐严寒便有意带着他们降低了高度 只于百米高度飞驰 如此一來身下景物越发一览无遗
他们正路过北方的一大片黑土农田 今年麦子长的并不如意 金灿灿的麦芽有些干瘪 到了这成熟收获的季节竟还是节节挺立 一点都沒有沉甸下坠
然一望无际的麦田还是带给了沐千雪不小的震撼 就如有人在黑色的泥土上刷上了一层金漆 特别夺人眼球
过不了几日 这些麦子就该收了 那么多的小麦可足魔域百姓一年温饱 在有粮食的情况下可大大减少妖魔食人的几率 想到这沐千雪稍稍舒心
秋风甚大 卷着漫天黄沙从西北处向前翻滚 轰鸣一片
不出片刻 秋风就扫上了这片即将收获的麦田 麦子被笼罩在灰黄的沙尘中 压倒了就再也无法站起 “嘎吱 嘎吱 ”的啃咬声传入耳膜 让沐千雪不寒而栗
定睛一看 这哪是什么西北风 劈天盖地席卷而來的分明就是一片数量骇人的蝗虫浪潮
这些蝗虫皆有巴掌大小 体肥腿粗 弹跳可达一丈 占据了半张脸孔的凸出大眼反射出身旁的景象 锯齿般左右开合的横齿仿若镰刀 尽情切割着成熟的稻谷 沿途所经之处 稻谷颗粒不剩
不知从哪里跑來了几十个带着斗笠的农民 举着火把想要驱散这漫天蝗虫 可他们烧死一只就会有更多的蝗虫在扑上來 根本就杀不光 于是 为了保住得來不易的口粮 他们放弃驱散蝗虫 而是弯腰割麦 欲想抢收最后的一批小麦
“主人 要不要下去帮他们 ”一只有些道行但还不能变换成人生的乌衣鸟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