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皇帝病了(1 / 1)
“回来了。”
“把你吵醒了么?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太子搬了个凳子在床边坐下,酒味从他身上传来,昏黄灯光下,他的脸微红,估计喝了不少酒。
“酒对肝脏不好。”
“嗯,喝了确实觉得难受的紧,我往后能不喝就不喝吧。”
他又自己倒了热茶喝起来。
“茶不能解酒,那碗里有牛乳,我晚饭吃多了就没喝,你喝了吧,保护胃。”
太子笑着端起牛乳一口口喝起来,喝完叹了声。
“今年的冬天极冷,雪下了一场又一场,地上就从没干过。眼看将到小年,却冷的厉害,刚回来的路上又开始落雪,天越冷,父皇越受罪。下午的宫宴,父皇一直喊冷。父皇从年初开始生病,入秋以来,越来越严重,那帮太医要么不敢说,要么不敢治,真担心父皇的身体被他们耽误,香儿,我想请你明天与我一同进宫,替父皇瞧瞧。”
说起老皇帝的病,霍香药也是头疼的很,这里没有医疗器械,也不能确定老头子具体是啥毛病,就怕是心血管或者脑袋瓜出了毛病,这些病都能致命的,别说太医不敢乱治,她也不敢啊,一个不好就得掉脑袋诛九族。
“唉。也不知何时才会变暖。”霍香药也有些感叹。
太子抬眼望向窗外,簌簌而落的白雪在黑夜中发着光芒,往年的汴京大雪得下到来年二三月,今年怕也是不会例外。
“香儿,你医术精湛,也照顾父皇数月了,依你瞧,父皇此次可有大碍?”
这个这个怎么回答呢?没有确定的检测报告,她怎么能妄下断定呢?不过,凭她多年的临床经验,大概也能看出些端倪。
“生老病死,不可太强求。”
“记得小时候,父皇常抱着哥哥们行猎,那时候的父皇勇敢强壮,像大山一样保护着这个国家,保护着我们,如今却.....”太子半响无言后,方才沉闷一声叹,“岁月无情的很。”
“你也别太着急,只要陛下平常多注意休息与饮食,我看情况也还好。”
太子点点头:“不早了,你睡吧。”
太子已合上门,炉子里的炭火泛着微弱的火光,霍香药起身轻轻推开窗户,留下一条细小的缝,让新鲜的空气进来,又站了会儿,这才回到床上,让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仿佛那样就不会有冷空气钻进被窝了。
做医生的,早看惯了生死,霍香药很快又进入深沉的睡梦中,正睡得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晓时,外面响起来噪杂的声音,她艰难地睁开眼,见窗外火光洋洋,聚集了些人群,竖耳细听,便听到一句让她瞬间清醒的话语。
“太子爷,陛下不好了,一直喊难受,喘不过气,娘娘让奴才来请霍姑娘看看。”
霍香药赶紧爬下床穿衣服,刚套上外套,几个丫头已经端着热水进来了,瞧他们几个怕也是慌乱的很,连厚衣都没来得及披上,一个个冷得有些抖。
她刚梳洗完毕,太子已经进来了。
“外边风大雪大,把暖炉里的碳添的厚实些,马车里备床棉被。”太子吩咐完丫头,接过丫头手中的狐裘,披在霍香药身上,系紧了带子,又将帽子戴上,“听公公说父皇病得厉害,待会你要谨慎些,如若实在无能为力,不可强求。外面人都知晓你还病着,不得已可装昏厥。”
末了,他又叹道:“宫中许多事都不如寻常人家简单,凡事但求先自保,方是安世之法。”霍香药见他眼中有无奈,亦有果断。以这个男人的城府,此时,他估计早已做好一切准备了吧。
出了门,福寿公公已候在外头,雪和他的白发融为一体,分不清哪是发哪是雪。
福寿公公半夜赶来,想必老皇帝是出了太医们束手无策的事,也难怪太子刚才会让她先明哲保身,要是老皇帝在她的医治下挂了,不管她有没有责任,怕都脱不了干系。
太子又交代了手下一些事,先扶她上了马车,才上来,坐在她旁边,几个贴身侍卫在外边骑马而行。
霍香药搓搓手,哈了口气,待手暖了些,这才去抱那个暖炉,手刚感受到暖炉的温暖,就被太子抓住了。
见他面色沉重,霍香药想到此时的他确实如待在悬崖边上,命好,登上权力的顶峰,命不好,就有可能跌落悬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想着便任由他握着手了。
二人一路沉默。
快倒宫门口时,太子才出声:“我已安排好,待你诊断出治与不治,我会做不同安排,你待会只需按我的意思行事即可,至于皇后,此时此刻,你切莫对她抱有何幻想。”
他的意思,霍香药自然懂,当下点点头。
“若不能治,你会如何?”隔了会儿,霍香药还是问出了口。
太子倒也没多思考,只语气淡淡地回答她:“安排昏倒的你回府,接你家人,其它按计划行事,稳定大局。”
霍香药想了想,又问:“懿王呢?你会杀了他吗?”
太子脸上看不出表情。
“他若能清醒些认命,以后就做快活的王爷,我生母早逝,皇后是嫡母,名正言顺的太后,当然,若李家非要对着干,我也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太子眼中闪过寒光,霍香药懂那是杀意。他比懿王确实厉害许多,如此看来皇后千算万算,怕也斗不过他。
话刚尽,车已停。
不过一两个时辰,路上的雪就已没过鞋子。
“真是一场大雪啊。”
霍香药伸手想要握住几片雪花,然而,刚触及,那经营的家伙无声无息就散开了,化成冰冷的水滴,从指缝间流逝。
“太子爷,霍姑娘,请吧。”
福寿公公半弯着身子在前边领路,太监们提着火红的灯笼,弯着腰,整齐地走在两边,倒像一排排麦浪。
一路直到老皇帝的寝宫,太子都未松开她的手,进了寝宫,跪在地上被皇后训斥的昭仪娘娘朝她使了个眼色,霍香药懂那个眼神暗含担忧。
霍香药心中一暖,回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低头已去听老皇帝的心声,沉闷的很,见他只是气管被堵住,也顾不得太多,将老皇帝倒着,又拿出软皮管□□吼间,吸出他吼间的浓痰和呕吐物,这才放平脸色惨白的老皇帝。
殿中的一干人等看向霍香药的眼神都饱含惊讶和敬佩,太子则有些担忧。
吸痰这一招是极其恶心又辛苦的事,放下老皇帝时,霍香药已经累得手脚泛酸,胃里反酸,扶着椅子背就朝着脸盆吐起来了,晚上吃的那些还未消化完的事物全都吐得个一干二净,太子一手轻抚她的背,一手端来淡淡的橘子水让他漱口。
待她吐完,老皇帝气息已经稳定了些。霍香药又让太医和太监照着她的法子定时给他清理吼间的浓痰,又让昭仪差人多煮些川贝枇杷水和雪梨水。
老皇帝脸色恢复了些些红润,紧紧拽着林昭仪的手,指了指太子,又指了指福寿,又指了指宰相,太子应声上前,老皇帝张着嘴欲说些什么,但夹杂着浓痰的话语含糊不清,也确实没人听得清。这老皇帝这个时候不好好睡觉还嚷嚷个啥,枉费自己费心费力替他吸痰,恼归恼,脚却没停着,自桌上娶了笔和白纸,将白纸递给福寿,让福寿在他面前摊开,然后把笔塞进老皇帝的右手中,拿枕头垫着他的手肘,老皇帝憋着脸,颤抖着手,写下四个歪歪扭扭的字,手一软掉了下去,笔在被子上画了条黑线。
福寿公公恭敬地收起那张纸,老皇帝才露出放松的表情,林昭仪赶紧服侍他睡觉,不过片刻,他已经陷入浅浅的睡眠。
太子与皇后一干人退出寝宫,霍香药也跟着出来,外边已经候着一堆穿着朝服的官员们,见皇后和太子出来,一个个急忙问情况,然,皇后和太子二人都未言语。
太子依旧是温和的样子,看不出表情,皇后脸色则有些难看,瞟向太子的眼神很不甘。福寿公公轻轻咳了一声,摊开手中那张纸,喊道:“皇上口谕。”
现场所有人立马跪下,皇后和懿王为一派,太子和大皇子为一派,刚好跪成了两排。
“陛下无大碍,需修养数日,期间由霍大夫和林昭仪照料,陛下养病期间,由太子殿下监国,这是陛下的亲笔书,众为大臣当辅佐太子殿下尽职治理朝中事物。”
福寿公公这道口谕一出,当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众位大臣们起来吧。”
由于老皇帝生病,接下来的半个月,后宫里朝堂上都忙碌的很,到小年后,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种变化是悄无声息的,可能某个不经意间,身边人的言语和喜好就有了些变化。林昭仪和福寿公公每日依旧过得十分淡定,皇后和懿王那边整日板着脸,对霍香药也没什么好脸色,不过,貌似他们很忙,也忙得没有什么时间来顾及她,她向老皇帝求来了一道口谕,即让爷爷奶奶回扬州过年,老皇帝迷迷糊糊中就准了,太子派了些人护送他们回扬州,估计能赶上家里的年夜饭。
送家人离开汴京的那一日,霍香药见到了满月,告诉她自己要嫁给太子爷的事,满月浮肿的双眼将信将疑,不过,离开前,满月对她说:“姑姑,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