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Chapter 48(1 / 1)
Chapter 48
门口站着个女人,个头不高,眉目整齐,即便踩着高跟鞋也感觉不出她的气势。
她鼻梁上有大型的时尚墨镜,可就是觉得和她整个人不太配似的。
付艺湘站起身,笑著介绍道:“这是文嫣姐,我前段时间去法兰克福认识的,刚好她回国,我就叫她过来玩玩。”
对于陌生人,大家会有莫名的情绪,抱着好奇、揣测,可又不愿轻易开口,失了风度。
“文嫣姐是个舞蹈老师,人可好呢。” 付艺湘搀着她,回望着包间里的座位,“要不你坐南樛那儿吧,就是角落里那个,长得最漂亮的。”
“好啊。”文嫣摘下眼镜,露出秀气雍容的面庞,顺道理了理柔顺的秀发。四肢纤细,显得柔弱。
“同学,你好。”文嫣坐下,朝南樛笑道。
南樛轻轻“嗯”了声,没有多说什么。
中途大家依旧乐呵呵地喝酒碰杯,男生偶尔还会玩猜拳游戏,文嫣坐在她身边,几乎没有动筷子,对她说:“你不和他们一起玩吗?”
南樛默默摇头。
其他人聊着聊着又把话题扯到寿星身上,付艺湘随意讲了几个,求饶道:“我实在想不出了,其实出国学习就那样,确实和我们这差别大,但真正的差别,试了才知道。”
文嫣突然笑了:“我倒是想到一个有意思的事,我一个朋友,在外读书的时候,身边的人老爱向他请教数学问题,可他本人却是学法律的,有一天他去问这个事,他们就说‘你长得就像数学很好的样子’。”
雷清跟着也笑了:“他们倒是学会看面相了。”
付艺湘挑挑眉:“在很多老外眼里,中国人的数学都是超好的。”
雷清恍然:“这样啊。”
温雅问:“文嫣姐,你那个朋友现在还在国外吗?”
“他读完书就回国了。”
雷清八卦道:“他是男是女啊,跟你什么关系。”
“一开始是校友,再后来是老公……”
雷清眼睛发亮:“你们结婚了?”
文嫣喝了口桌上的茶水,慨然道:“现在又成了我前夫了。”
“……”雷清手一哆嗦,桌上的餐巾纸被她打翻掉到桌底,她稳定心情,尴尬笑笑:“不好意思啊。”
她又看向南樛,眨眨眼:“帮我捡下纸好么。”
南樛侧了侧身子,半蹲下,餐巾纸在文嫣的高跟鞋附近,鞋跟又细又长,她刚抓住纸巾,就被她猝然挪动的鞋跟用力刮到了。
手背起了红痕,她直起身,换了一只手,把纸巾递给雷清。
文嫣看着她,眼眸却似寒潭般,凛冽笑道:“其实,我们口味还挺像的,都爱吃粉丝。”
熟悉的笑,还有高跟鞋突然让她想起那个晚上的跟踪,透明的粉丝从筷子里溜了出来,掉到桌面上,她没理会,开始吃青菜。
聚餐接近尾声的时候,一个男生看着手机,猛地尖叫了起来,他身旁的男生和他头碰着头,看了屏幕后也是满脸异色,小声讨论着什么。梁江林也跟着瞅了眼,脸色阴沉。
其他同学心照不宣地跟着翻出手机,南樛能感觉到大家的视线陆陆续续落到她身上,有惊异的,有愤懑的,还有慌张的,或明或暗。
文嫣朝她笑笑:“感觉一下子低气压了。”
她拿出手机,班群、校官网一个链接快传疯了——名校中的潜规则。
她点进去,详尽地描述了一个女大学生的传奇经历,高考前在酒店做小姐,几个月后考入民大,拿了三年奖学金,顺利保送本校,同时附上和该校法学院一位男老师亲热的配图,往下滑动,还有她穿着抹胸的红裙,在酒店跳艳舞的画面。
底下有好多评论,清一色的都是“她不配”“这女的有手段”“取消保送”之类的话。
身边还在嗡嗡作响。
她放下手机,站起身,说:“我吃饱了,还有点事,先走了。”
她步伐稳健,大步走出房门。
“南樛……”雷清从后头追了上来。
天完全黑了,夜风清凉。
出了好望角门口,雷清才截住她,神情变幻莫测,好一会儿才定下来,开口:“你真的已经保研了吗?”
“没有。”
“可是我在我们系的推免单上看到了你的名字。”
她忍不住道:“我一直不知道你背后有那么多事……”
“我没有被保送。”她只说了一句,转过背走了。
她沿着小径,走到了上次的湖畔,今晚没有月亮,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她不知道站了多久,空中慢慢飘起了雨,直到有道黑影从背后蹿进来,脱下外套罩在她头上,用力抱住她,像是要嵌入体内般。
她的思绪还处在混沌的状态,轻声说了句:“有事么?”
“回我那儿吧。”慕宥说:“其他的我来解决。”
光线暗极了,周边静谧,南樛的脸有点看不清。
好一会儿,慕宥听到她低低说了句:“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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舆论的力量相当可怕。
近些年高校各种问题频出,民大这事一时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众人纷纷质疑——一个酒店小姐有没有考入名校的可能。
同一时间,网上又晒出了该学生的高考成绩,随着最严高考的开展,高考弄虚作假这一可能越来越低。而后,网上又公布该同学初中、高中的模考成绩,一路下来,都很出色。至于她为什么又去酒店上班,有人扒出来,那是她第一年高考失利,南下打工的场景。
还有人反驳,她的成绩姑且不谈,她和某老师的恋情也是不容于世。况且,她进入民大时,该老师还是已婚,该同学的人品有待考量。
此间种种,不胜嗟吁。
民大官方迫于压力,取消了该同学的推免资格。
外界吵得乱哄哄时,当事人南樛正在慕宥的出租房里看英语阅读理解。
她白天照常去公司上班,里面的人对她不了解,照样该严厉的严厉,和蔼的和蔼,平淡无痕。
慕宥住在学校宿舍里,隔两天会来看看她,陪她说会儿话,她不再对他像以前那么漠然,就跟普通朋友似的,提出要分摊房租的请求,被他一口拒了。
他理直气壮道:“这点钱我还是出的起的。”
南樛笑了:“我发了工资,总要找点地方花啊。”
他顿了下,道:“那行,我们一人一半。”
慕宥提起一事:“最近秦璇的事在审着,想替她伸张正义的很多,傅恺的嫌疑已经排除,那个夏荷真自首了……”
她愣住了:“什么?”
“舆论把目光锁定在傅恺的时候,她就主动自首了,承认了当年偷了实验室的化学物品,放置在秦璇的食物里,加上她之前的案子,恐怕翻不了身。”
他补充了句:“案子是时惟以接的。”
南樛别过头,轻轻咳了声,继续低头看英语单词。
天渐渐转凉,她在班群里看到听讲座的消息,便挑了个时间,回了趟宿舍。
她拿钥匙开门,先前的东西还是规规矩矩摆好,没有一丝杂乱,她把衣服收进密码箱里,拉上拉链时,房门咔嚓一声响了。
“南樛。”是温雅的声音。
南樛看着她:“我去外面住一段时间。”
“南樛……对不起。”
温雅的神情有一丝落寞:“那个保送的资格,是我向魏年要的,我家的生意出了点意外,拿不出那么多钱供我出国。我男朋友又要出国,为这事,我跟他吵架了,那时是晚上,我走了夜路,被街头小混混盯上,还好我及时报警,我一时动了歹念,给魏年送了礼,再拿那事跟他求了保送的……”
“先拿你的名义占着也是我想出来的。”
南樛拎好包裹,语气淡淡:“没事,已经不重要了。”
她推开房门,看到了雷清。
她眸间有泪水滑过,南樛绕过她,走了出去。
民大真的很大,她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从宿舍到校门口,她走了好久好久,路上总有几个人朝她指指点点。
做名人也挺容易的。
“那个老师在她前面。”有女生惊叫道。
南樛抬眸,时惟以静静地朝她走来,阳光下的他清俊逼人,浓眉英目,鬓角略带风尘。他上前帮她提了行李,神色自然:“要去哪儿?我送你。”
南樛想了想,说:“我想去见夏荷真,你能帮我个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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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惟以带她去了看守所。
她和夏荷真隔着一张桌子,沉闷又安静。她穿着特制的衣服,干净简约,表情并不友好,大概没有想到南樛会找她见面。
她们两个,先前没有任何交集,可却莫名的牵扯在一起。在背后,互相耍着手段,较着高下。
“秦璇的女儿,不错。”她率先开口,仿若洞悉一切。
她没有化妆,但多年的保养使她看起来并不老,只是血气不足。
她语气很傲,十分刺目:“你不要以为是你把我扳倒的吧,傅恺早就像想除掉我,把我关起来,他才方便和我那好女儿一辈子享乐。这事闹得太大,总要有人背负,我不自首,我父母会很难看。”
“我知道,”南樛表情淡然:“大的我管不了,只能对付你了。”
夏荷真说:“跟你那个妈一样,自以为是,自诩清高,所以才会处处得罪人。”
南樛道:“就凭她出钱让你上学,你也不应如此。”
她呵呵笑了声:“秦璇是爱帮人,可也爱伤人自尊,让其他人在她面前无地自容。她永远看不起底层人群,连南文仕也是,在她眼里,南文仕这种凤凰男只是她用来对抗傅恺的工具。”
南樛低眸,沉默不语。她先前有调查秦璇的资料,非常出色的学生,眼光极高,而南文仕只是一所普通大学的学生,两人的交集还是因为少年文化馆的服务。
她慢悠悠道:“你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着我和傅恺好的时候,便假模假样道接近秦璇,还给她灌酒,迷乱间让她了孕。她脑子也疯,想用怀孕的事气傅恺,对于南文仕也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那种,可是她没抓到点子上,傅恺只喜欢小女生,小女生长大了,他就不爱了。”
她是在发泄情绪,南樛知道,也很懂她的心情。
情爱纠葛,悲伤哀怨,鼓掌之中,谁也说不清。
万千沉疴,有理得清清楚楚的,更多的则是囫囵下去。
这世上,清水、淤泥混杂,想要只生活在清流中,只能是雾里看花。
夏荷真忽然扯着嗓子道:“你这种人生下来也不会有什么好命。”
南樛头也没抬,道:“我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我只知道,你会在监狱里度过下半生,有空我会去看晶晶。”
她转过背,准备走。
“等等——”
“下毒的事,你爸也有参与,你是他们的女儿,罪恶的孩子,一生都不会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