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 23 章（1 / 1）
八天。
苏陌背着小包袱整整朝北走了八天了。
她走的很慢，以至于八天走的路程是她平常能走的一半都不到。
苏陌看了一眼天上的云彩，希望那朵象蘑菇似的云朵能把太阳遮掩住。她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为什么天这么热？！还是她在天蝎堡被养娇了？她习惯素心斋的床，顾大嫂的厨艺，还有偶尔能听到的、从静心堂传来的琴声。
苏陌皱起眉头，继续往前走。
路上有商贩此起彼伏的叫卖，有看杂耍的人们发出的喝彩声。
她还记得在青城看的白蛇传。以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看上了。
苏陌肚子叫起来。摸了摸口袋，她到路边摊买了六个包子，来到一处阴凉地坐下，拿起包子就要吃。突然她瞥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叫花子痴痴的看着她。苏陌闭上嘴巴，迟疑片刻，她丢出去三个包子给他。小叫花惊喜万分，拣了包子就跑没影儿了。
苏陌又买了三个包子，摸摸口袋。如果这样下去，口袋里的银子根本不够到青海。她再次告诫自己：下次绝对不许再施舍！
* * * * *
十六天。
确切的说是第十六夜。
苏陌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月亮很亮。又是月明。
她丢下包袱，重重的倒进野草里。
她摸摸口袋里的银子。怎么办，虽然她这几天连店都不敢住，可是她手里的钱根本不够回青海。
回天蝎山吗？
好马不吃回头草啊。
谁叫她不多带点银子呢？拿他的银子不能说亏心呀，好歹她也的确是为他拼过命的。
仰面躺在野地里，面对着墨色的苍穹，让流水似的月光洒在身上，任凭春夜的凉风吹乱她的头发。她看着一闪一闪的星子，一时间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象走马灯似的经过眼前。时间多快啊，一年前第一次看见许峒的时候，仿佛就象昨天，因为她觉得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皮肤白的跟细瓷似的；还有她打当着一群红男绿女的面打许峒的那一巴掌，许峒的脸都红透了，一定是从来没被一个姑娘打过耳光；其实，她也是头一次打别人耳光啊，打完了她还怕怕的！
苏陌笑了一下。
倒追四师兄。
多可笑啊，许峒帮着她忙活半天，最后都成一场空。
苏陌摸了摸怀里。那里有一封给四师兄的书信，是何先生帮她写的，谁知何先生却会因此被辞退。
在信里，她要告诉四师兄，她恭喜他找到了心上人，告诉他她一定会在秋天之前去太湖看望他们。
她还没有来得及把信送出去。她觉得能写这封信是一个飞跃，因为她能够提笔写这封信的时候，是因为她对过去的一切都可以释怀了。
还有阿达。苏陌觉得对阿达很抱歉。阿达现在能对她释怀吗？他身边是否有了喜欢的人呢？
苏陌很怕回青海。要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她真的不愿意回青海面对阿达，更怕阿达用热烈的眼神追逐着她。是啊，如果阿达还没有心上人怎么办？她还记得阿达如何强硬的把她压在地上，如果不是许峒闻声及时赶到，她恐怕......
张嬷嬷说女人第一次会痛，除非那个男人比较体贴，否则真是受罪。
会那么痛吗？当时苏陌心惊胆战的问。
哎。张嬷嬷叹了口气，仿佛在回忆过去。碰见粗鲁的人，真象一把火在你下面烧那样痛。
苏陌很恐惧。
那为什么女人还要嫁人？
因为。张嬷嬷看着她微笑起来。因为如果不经历那档子事，一个姑娘就不能成为女人。
苏陌躺在草地里，仰望着星星。她不想和阿达做‘那档子事’。她也根本不想和蒋鸿之做那档子事。和四师兄？...... 她忽然觉得那样会很别扭。然后苏陌想起有个月圆之夜，许峒吻了她。
苏陌抚摸过自己的嘴唇。
是啊。那个时候，就好像是做梦，他的嘴唇是那么火热而柔软，他的怀抱是那么坚实让人依恋...... 她一直强迫自己忘掉那个偶然发生的意外，不过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还会想起那个吻，就象今夜。
苏陌又叹了口气。想起许峒，她又生气又难过。
生气是因为他怎么可以那样贬低她的一切；难过又是因为什么呢？
苏陌在草地里躺着，只觉得一番思绪剪不断、理还乱......
------ 能有你这样一个人做朋友，是件值得羡慕的事......
这是他说过的话啊。她也渐渐把他当主人、当恩人、当朋友...... 渐渐的她的生活里到处都是他，她习惯跟他说话，习惯有他在身边，也习惯把自己心里的想法毫无隐瞒的告诉他，然后等待他的评价，即使是嘲笑、奚落，她都习惯了......
苏陌忽然意识到，当一个人突然抛弃一个既成习惯的时候，是多么困难！
突然，一颗流星从天空中穿过。
苏陌忍不住把手放在心坎儿上，然后将手臂伸向空中，用中指触及天空中最亮的星。她这样做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全是许峒的影子，眼前看到的是许峒的脸，那些星星仿佛幻化成许峒的眼睛......
苏陌忽然觉得很痛苦，也很委屈，同时又很震惊。为什么许峒在她的头脑里这样挥之不去？有个声音在某个地方在无声的对她说：你在想念他啊......想念他......
其实她一点也不想走。一点也不想离开天蝎堡，不想离开...... 他......
星空下，苏陌一骨碌坐起来，周围又高又长的大草地随风发出索然的声响。
回到他身边去！一个声音对她说。
可是我已经选择了离开！她对那个声音说。
他说过你想走便走，想留便留；你有这样的特权。那个声音又说。
要吃回头草吗？很难为情呀。她对那个声音说。
那个声音久久没有说话，她觉得很失望。然后她想起爹爹的遗言：一辈子服侍许家少主左右，为天蝎堡效力。
是爹爹要我回去的。她对自己说。不是我要回去的。
对！她抬头看着南方的天空。我不能做缩头乌龟。是爹爹要我回去的。
苏陌从地上跳起来，抓起包袱，向南方跑去。
苏陌一路上都没敢停，特别是当最后一文钱也花光了的时候。她走的时候走了十六天的路，被她用了七天又走了回来。
等她回到天蝎堡的时候，月亮已经升了起来，山下万户点灯，鸡犬入眠。
苏陌有些胆战心惊的进了天蝎堡。还好没有人注意她，因此她没有经受预料中的人们的询问。
一直走到素心斋门口不远，她犹豫是先进自己屋子，还是先去跟许峒报个到。踮起脚尖，却不见静心堂里有灯火。许峒这么晚不在房里睡吗？
这时却见陈总管带着个丫环匆忙从不远处经过。陈总管一看见她，嘴巴张的老大，好像撞见了鬼，接着急急忙忙提着布衫角儿跑过来，张口就问：“苏姑娘啊！你到底上哪儿去了？把我们都急死了！”
苏陌心虚的说：“我...... 我打算回青海的，可是路上改了主意...... 我不是不辞而别偷偷跑的呀！！！堡主他知道我走的，还是他同意的！”
陈总管顿足道：“哎！你走了以后，堡主的脾气越来越大...... 总而言之，你一走就把大家都害苦了！”
苏陌用无比震惊、万分清澈的眼睛看着陈总管：“我？这怎么会跟我回青海有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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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陌这个小傻瓜，到这个时候还很傻是吧，明明是自己想回来，却对自己说是爹爹的遗愿让自己回来的……还有，陈总管的话都说这份儿上了，她还是一点悟性都没有……
许峒也是一样，毕竟是头一次会吃醋，牵挂一个人。。平时能言善辩，这时候却找不到方式表露出来。因为苏陌跟帐房先生交情亲密，就一气之下把先生赶走了。苏陌找他理论，两个人吵起来，各自陷入自己的小肚肠里，别扭的分开了。许峒这样的人，这时候也是很别扭的了——从前是讨厌，是无所谓，渐渐的开始在乎，到会吃醋；从前都是别的女的巴着他，如今这一个，越来越在他心里分量重了，偏偏对方一点情意绵绵的表示都没有，好貌似老想着跟别人好一样……这一段，许峒的心理描写我没有写，我觉得读者可以体会的到——那种暗生情愫，但对方好像对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那种只能在内心如小猫爪抓一样的别扭心态……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