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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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如斯。
苏陌到天蝎堡已经一个多月。起先，她心情实在好的出奇——天蝎堡位处青城天蝎山上，山上景色很美，有红枫银杏，高涯深涧，苏陌想：这里景色可当真美得出奇，这中原到底和青海不一样。她对天蝎堡什么事儿都新鲜——毕竟，这么大的庄园，她是头一次见。她从小就被送到青海和师傅在一起住，生活十分简朴，这也是头一次亲眼看见有钱人家的生活。
可是过了一阵子，苏陌越来越不安心。许峒等人仿佛已经将她淡忘，她苏陌在诺大的天蝎堡里，仿佛是个看不见的人，没人跟她说话，更没人要她做些什么，每天唯一跟别人的交往，就是去厨房领一碗饭、一道菜。
苏陌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渺小，在这天蝎堡简直就象一粒尘埃。可她又不敢随便离开庄子，怕万一许峒需要她。
慢慢的，她觉得自己就象和关在牢笼里没什么两样。要知道，她是在那一望无际的青海高原，跟野马赛跑，挽弓射鹰长大的啊！
于是，苏陌终于鼓起勇气，去见许峒。
许峒见了她很意外。
“你是怎么进来的？”他皱眉问。
“从大门走进来的。”她慢慢的回答。
许峒往院子大门的方向望了望。
苏陌说：“堡主不用看了，我点了守卫的穴。”
“你为什么点他们的穴？！”许峒的脸已经沉了下来。
“因为他们总说你在忙，不许我见你。”
“所以你就点他们的穴？！”许峒的额角开始突突突的跳。
苏陌咬了咬嘴唇。她不是这里的主人，这样做有失规矩，不过她还是直接了当的说，她希望能为天蝎堡做点事情，而不是做一粒尘埃。
许峒的灼灼目光直射过来，仿佛是在看一个怪人。
“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轻轻松松，不是很好吗？”
“可是，我来的目的，就是实现爹爹的愿望，来为天蝎堡效忠。我可不是来玩的。”
许峒不耐的说：“我都说了，不用你来效力，你怎么还这么罗嗦！”
苏陌有些委屈，嘴巴蠕动两下，老实的说：“可是，我这样呆着，都快发霉了，再说，我这样不仅不能帮什么忙，不是反而成了吃闲饭的了么？”
许峒嘴角抽动了一下，没有接茬。
苏陌看着他的眼睛，心中突然“豁然开朗”：人家本、来、就、是、把她当成是吃闲饭的呢！
一向无忧无虑的苏陌，忽然心中腾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失望？不安？亦或是自卑？
许峒收回了视线，神色已然恢复了宁静，他漫不经心的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钱袋：“那，这里有二十几两银
子，你拿去，到山下的镇子上走走，买些个胭脂粉啊什么的……噢，你还可以把你这套打过补丁的衣裳换下，买件新的来。我们青城山下的集市，也是很热闹的，经常还有卖艺杂耍什么的。等你把银子花完了，再来找我。不如这样吧，我叫陈总管安排一下，以后每个月也给你些月钱。反正你吃喝都在堡里，也就是花个零用钱，我看一个月给个...... ”
“不必了！”苏陌急急的打断他，“我从青海来，师傅给的三十两还没花完，我不需要钱。”
苏陌自觉无法再忍受许峒的目光，她有些局促的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原先的勇气都挥发光了。
那一刻的空气似乎尴尬的要凝固，凝固到碎成灰烬。
苏陌僵硬的回到自己住的槐香院。这槐香院里的那唯一一棵槐树半死不活的开着稀稀拉拉的几串槐花。这处院落，就好像苏陌自己一样，在天蝎堡里，是最不起眼的。
还不如回青海和师傅在一起呢。她的师兄师姐们，都早她下山了，现在师傅一个人在青海。虽然已经七十岁的师傅坚决的说：他不要人照顾，可是，至少陪伴师傅，和他老人家说说话，解个闷，她也觉得自己能有点用啊！
苏陌更加迷惘。原先下中原的兴奋荡然无存。
她偶而会去看看爹娘的坟，但是大多只要天不下雨，每天她就在山上东游西逛，看飞鸟经过，看云朵飘飘，能在树下抱着膝盖一坐就是半天，有时候太阳好，她还脱了外衫下水摸鱼，摸到鱼又把它们都放了，到吃饭时间才回天蝎堡。有几次她回堡里的时候撞见了许峒，许峒随便扫她一眼，也不跟她打招呼，就那么擦身而过。苏陌想：爹啊爹，你把女儿丢到青海，又是何苦么呢？
××
苏陌离开天蝎堡的决心是在初夏那一晚下定的。
那天苏陌从山上下来吃午饭，发现许峒书院门口跪着个三十几岁的妇女。这女人泣不成声，旁边围着好多人。
原来，此女乃许家参事蒋大海家里的女人。那蒋大海因谋取私利，贪污天蝎堡盐运的进款，被许峒严加惩办，那蒋大海从此怀恨在心，竟然背地里勾结常胜门的余党，把天蝎堡的生意机密泄露给常胜门的旧部，并做出打劫自己盐运队伍的勾当。许峒发现后，将他严刑侍候，最后又将半死不活的蒋大海打入水牢。那蒋家上有瘫痪的老母，下有八个孩子，就靠蒋大海一人在许家做事支持。蒋氏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只有拉下脸求许峒，放蒋大海一条生路，给他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
“那，堡主人呢？”苏陌看着那女人头发已经乱了，嗓子也哭哑了，忍不住生出许多怜悯之情。
帐房先生居然也在看热闹，摇着头回答说：“堡主不肯见她。唉，这么个贤惠的好女人，跟上了大海这么个人物，真是哀哉！”
蒋氏这厢全听进了耳朵，于是哭的更厉害了些。这一哭，苏陌那颗本就同情心泛滥的小心肝儿又颤了一颤。
“可是，咱们不能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位婶婶一直跪在这儿啊？”
跟苏陌说话的帐房先生白了她一眼：“这下跪是她自己要跪的，堡主不肯见她是堡主的决定，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有什么办法？”
那蒋氏突然干嚎起来：“堡主啊！我求求你，你就饶了我家大海一次罢！你饶了我们吧！大海他知道错了！我家除了老母亲，实在不能动，其余一家十口人，都愿意跟你当牛作马啊！”
书院里面走出一个姓陈的守卫，喝道：“堡主不肯见你，你在这儿也磨了有大半天了，何苦呢？你家男人做了这么让堡主生气的事，还勾结常胜门的余党，堡主是不会原谅你的，你别在这儿吵的人心烦了！”
蒋氏嚎道：“不，不见着堡主，我就不起来。我......我...... 反正也没别的活路了！”
苏陌习惯性的咬了咬嘴唇。这是人家家务事，她一个外人，能做什么呢？
苏陌吃了午饭，便上山看云消食儿去了。看罢了云，又下湖游了趟水，躺在高涯上的岩石上，差不多晒干了衣裳，这才下山。
下了山，那蒋氏居然还在原地跪着，只是周围旁观的人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