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筹谋(1 / 1)
萧府后山处有一个好地。
一进去就可以看到各种不知名的名贵树木,再往里走,便是抄手游廊,之后沿着青石铺就的小径行至八角凉亭。八角凉亭正正漂在荷花塘中央。荷花池中初荷婷婷而立,池畔鲜绿柳树整齐划一。
此地乃是萧娘最喜欢的一处。有时静静坐着观赏池中的漂荷便能坐上半日之久。
只是今日萧娘却不一般,端坐在绣墩上,在绣锦帕。
萧娘素来在萧府娇贵,尤其是深得老祖宗的娇宠。瞧这风良水暖的八角凉亭便是萧府的老祖宗专门为萧丫头盖的,不相干的旁人若是想进入还得经过萧娘的批准。而二福晋、三福晋等人对着八角凉亭也甚是喜欢,只是瞧着萧娘那势头,也只能心头埋怨不敢吭声。
萧娘喜静,身旁有玉绮侍候着便够了。
玉绮也爱呆在主子身旁,瞧着姑娘亲手绣的初荷锦帕不一会儿就看呆了。
萧娘无论是作字画或是绣画对黑白两色甚是喜欢,连带着锦帕上的荷花或荷叶均是墨色,虽有违物归本色,但却令人眼前一亮。
玉绮一双好看的眸子稍稍一弯,亮晶晶的,沁着笑意道,“姑娘绣的锦帕真是好看,奴婢想祁公子肯定会十分喜欢的。”
萧娘将针篓中绣了大半的初荷图案锦缎荷包放进了包袱里,缓缓开口道:“不是给表哥的。”
玉绮一听倒是有些诧异。
姑娘与祁公子从小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姑娘绣这锦帕不是给祁公子又是会给何人?
玉绮脑子懵乱,却不由想起昨日姑娘见过太子殿下,难不成…..
眼下瞧着姑娘心情甚好,玉绮不由打趣道:“奴婢想太子殿下肯定会喜欢姑娘绣的锦帕的。”
听着玉绮打趣的话,萧娘突然手一顿,冲着玉绮正色道:“胡乱瞎扯什么。”
姑娘脸色突然不好,玉绮当然看到,她有些委屈地低下头,道:“奴婢知错了,姑娘可别生气。”
萧娘知晓方才自己吓着了玉绮,可自己却无由来地烦躁。昨日太子殿下对自己示好,萧娘是不可能感受不到的。只是萧娘一点也不想进皇宫此等是非之地,也不想得到太子殿下的爱恋。可为何今生,段岭竟是皇宫里的侍卫。
正在萧娘烦躁之时,外头就“噔噔噔”跑来一个十四五岁,穿着碧绿比甲、梳着双髻女孩,颇有些匆忙。
萧娘认得那女孩,她是祁府的丫鬟,昨日祁丰走后,萧娘想着祁丰不会就此作罢,便私自买通了祁府一个丫鬟打探消息。
眼下女孩“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汇报到:“回姑娘的话,奴婢听闻昨日夜里祁公子长跪在老爷的书房要老爷前去萧府提亲,老爷貌似是答应了,只是奴婢未能打听到老爷什么时候上萧府提亲。”
萧娘听罢,才慢慢饮下一杯茶。
方才任自己怎么想,都想不到祁丰竟然手脚这般快只是一晚时间就把祁大学士给牵扯进来。想来这几日后,祁大学士便上门提亲。
只是不久后便是当朝皇后的生辰,而在皇后生辰之前燕京城都会召新一批秀女入宫。
这番想着,萧娘倒是不急。
走出八角亭后,迎面便是萧府的院子。
萧府这座宅子是前朝百年留下来了,至今也有数百年了,府内房舍古朴简约,而错落有致地分布在院内各处角落的汉白玉雕件,则为这个古老的宅院增添了几分富丽清贵之气。
院子靠近大门之处有一参天大榕树,据说已有几百年历史了。这会天气甚凉,那树上所结的榕叶可堪比荷叶还大。
而此时,就在这参天大榕树之下几个大缸旁,几个衣着艳丽的丫鬟正骂着一旁静静站着,低着头的大娘,一旁站着狗儿,并有几个没有梳头的小丫鬟在看着热闹。
那大娘真是刘三娘,约莫四十岁的年纪,容长脸,穿着一身麻衣,此时被那些丫鬟谩骂着头都不敢抬一下。
“刘三娘,你偷了咱主子的胭脂水粉藏于你的床铺下,被我两发现了。可事到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死不承认,你以为仗着大福晋给你撑腰,我家主子就拿你没辙?”
一丫鬟瞥了刘三娘一眼,尽是轻蔑。
那丫鬟继续狠狠道:“哼!刘三娘,我告诉你在这萧府,老爷宠的可是二福晋与三福晋。至于那大福晋,她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早已人老珠黄,在萧府又有什么地位。你还是现在识相就认了,否则我定押你到我主子面前狠狠治你的罪。”
刘三娘性子弱,被她这么一吼,更是说不出话来。
萧娘见此,已经蹙紧了眉头。
刘三娘乃是秦氏出嫁时一起带来的贴身丫鬟,为人忠厚老实,待秦氏这个主子如同姐妹般,可时日一长,刘大娘年长,动作也跟着不利索起来,最后被爹爹安排在了厨房做事。只是后来自己出嫁了后,刘大娘却被人栽赃偷窃二福晋、三福晋的珠宝,最终被赶出了萧府。后半生皆以行乞为生,凄惨无比。
萧娘抬头扫了眼那二丫鬟,衣着光鲜亮丽。想必是主子得宠了,自个便可沾点光,竟在萧府横行霸道,目中无人。
“呵。”萧娘冷笑一声,走过去,直接对她们道:“掌嘴。”
“萧…萧姑娘,我两乃是二福晋与三福晋的贴身丫鬟,那刘三娘只是一个厨房打杂的,这……!”
两丫鬟往后退了一步,分外惊恐和不解。
萧娘厉声斥道:“刘三娘乃是大福晋的贴身丫鬟,你两是什么身份?见了大福晋的婢女为何不行礼,还做出何等低贱之作,果真当我萧府没有家法是吗?如若你们需要得知你们家主子的胭脂水粉到了何处,我萧娘定当派人先从你两房中搜查。”
这一串话振振有词,惊得那两丫鬟脸色都白了,萧娘朝玉绮示意一下,玉绮巴掌大力气也大,下一瞬两丫鬟便捂着通红的脸呼天抢地哀求。
萧娘这才冷冷道:“你两今日好好记住这些巴掌,看清楚这府子里谁是当家,若让我再听到你两说一句对大福晋不敬的话语,我定当让你两下半辈子都在燕京城行乞而终老。”
萧娘话一落,立马就让这两丫鬟禁了声。
自那日萧娘训了那丫鬟后,萧府上上下下的人凡是撞上大福晋的人都绕道而行,生怕出什么事端,待大福晋更是如同供菩萨般拱着,就连二房与三房都不敢造次了。
是夜,月圆风凉,倒是个浅睡的好时候。
只是萧娘无一睡意,端坐在黄花梨六璃捧寿纹玫瑰椅上,直直地望着手心上的初荷锦帕。不知在想什么、
玉绮见姑娘衣着一件薄白色寝衣,怕姑娘冻着,就往衣橱里拿了一件紫罗披肩往萧娘身上盖上。
萧娘弯了弯唇,心道:玉绮倒是个心细的,若日后自己入了宫,把她留在娘亲身边,也是个好照应。
这般想着,萧娘把锦帕收回了袖中,起身走到床榻边上,打开刻莲瓣漆奁。
里头有各式各样的精致首饰,簪花、簪子、耳坠等等。
玉绮瞧着疑惑,不知姑娘想做什么,只待萧娘把一盒子沉甸甸的首饰塞在自己的手上时,玉绮才开始慌乱,问道:“姑娘,您这是……”
萧娘对上这张巴掌大的瓷白小脸,微微笑道:“玉绮,你自小从我一起长大。这么多年来,你尽心尽力伺候我和我娘亲,萧娘着实不知道该如何感激。只是日后如若我去到哪里,你定要替我好好照顾我娘亲,玉绮,知道吗?“
玉绮一听,着实吓到了,眼圈一下子红了一圈。
“姑娘,你这是说什么话呢?你要去哪里?玉绮不明白。”
萧娘握着小盒子紧了紧,晓得玉绮经不起吓,便道:“我是说待我出嫁后,玉绮你要好生照顾大福晋,勿让大福晋被欺负,知道吗?”
听姑娘这么一说,玉绮脸色才好些,只是情绪还没缓过来,说话也一抽一抽的。
“姑娘您不用担心,玉绮一定会好生照顾大福晋的,只是姑娘看您说的这般严重,往后您若是嫁人了,也可以常常回萧府,大福晋会记挂您的。”
萧娘淡淡笑了下,不再说话。
燕京城皇宫禁地,官家之女但凡入了,又有几个可有返回之日。入宫女子若不是在皇帝后宫步步高升,或偶有攀得贵人相助便能一世荣华,便是在浣衣房等下等秀女之处孤独终老,不见天日。
不过好在有段岭。
就在萧娘想得入神之时,外头处的帘子被秦氏掀开。
萧娘抬眸看向娘亲,眼睛弯了弯,亮晶晶的,甜甜喊了一声:“娘亲。”
“丫头,天色这儿晚了,怎么还不上榻?”秦氏见女儿还坐在那处,眉头微拧。
“女儿这不是睡不着吗?”萧娘眨眨眼,似有刺痛和酸涩。便弯腰拼命往秦氏的怀里钻,活脱脱一个小无赖,“娘亲,女儿知刘三娘是娘亲的贴身丫鬟,情同姐妹。前几天女儿勒令把刘三娘放在娘亲身边,好生伺候,娘亲往后就不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