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1 / 1）

16.

晚上A给B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只是简单地约好第二天小花园见。

他们约好是上午十点，A九点半就到了。

B也没有迟到。

两个人沉默地一起走了很久。

也许有一刻他们的心是相同的，在那一刻，他们都希望这条路能慢点走，最好永远也不要走到头。

可路总有走到头的时候。

头顶的太阳越来越晒，路也渐渐走到了尽头。

A嘴巴动了动，只说出三个字：“为什么？”

B感觉自己说话很困难，过了很久才憋出第一句：“我爸有心脏病……”

一旦开始，讲话就利索了很多：“他身体不好，这几年身体越来越糟糕了。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很快乐，是我一生当中最美好，最快乐的时候。”

他停了下来，颤抖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递给A。

A接过来，是一张日记纸。这张纸被主人精心裁剪，看得出来保存的很好。纸上的字不是他写的，字迹他却很熟悉。

A看到那三个字觉得莫名的讽刺。

可他的教养以及他仍然深爱着这个人的事实让他无法说出哪怕一句刻薄的话。

他只能沉默地接过来。

B说：“我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这都是因为爱上了你。可我爸的病……我陪他去看了医生，医生说不知道他还有几年好活，嘱咐我们家属千万不要惹他生气。”

A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B鼓起勇气说：“可和你在一起的日子也是我一生中最害怕的日子。我真怕哪一天我爸听到啊，我也怕我妈知道。别的无所谓，但我害怕伤害他们啊。你是很重要的人，可他们也是很重要的人啊。”

太阳很晒，A却面色很苍白，他点了点头：“就为了这个？”

B沉默了。二选一的选择，他能怎么办呢？

一边是他的家人，一边是他的爱人。

他又能怎么办呢？

没有人告诉他前面的路要怎么走。他无法选择伤害自己的家人，只能选择伤害自己。

他闭上了眼睛，根本不想面对这个选择。

也许死了还会比较好过。

他不敢赌，他不敢赌爸爸知道了会不会心脏病发，是也许不会，可是如果会呢？

他在二选一的必选中，只能挥刀砍向自己年轻稚嫩的爱情。

A见他沉默下来，又问：“你想好了？”

B点点头。

A闭上眼睛，又问一遍：“你真的想好了？”

A一副不想面对这个答案的姿态，可B此刻已经下定了决心，只能忍着巨大的疼痛说：“嗯。”

话音一落，眼泪就流了下来。

A没再说什么，转过身走了。

B站在那里安静的掉泪。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伤心。

就像生生从他身上剜下来一块肉，只是位置选的不太好，正好是在心尖上。这一刀下去不仅剜下来一块肉，还流了一碗心头的血。

A的背影和这一天的烈日牢牢地印在了B记忆的最深处。

再也不会有另外一个人这样爱他了。

而他，也不会再这样爱另外一个人了。

17.

B趴在桌子上写日记。

他拿起笔，笔尖饱蘸了暗藏在心里的泪水和难过，轻轻一动，写下一页：

2005年7月28日

也许很多年后，再想起这件事，只会一笑而过吧。

时光飞逝，冬去春来，一年又一年，B的日记本也换了一本又一本。

……

2006年3月2日

还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总是控制不住偷看他。

2006年7月28日

分手一周年。

2006年7月29日

今天回了外婆家。绿豆汤真甜啊，可是喝着喝着怎么又有点咸又有点苦呢？

2006年10月20日

妈妈问我怎么没和你来往了，还说我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哈哈，又想起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恨不得一分一秒都掰成很多瓣，那些日子怎么那么快就过去了。

2007年7月28日

打你电话没人接。

2007年8月3日

KTV苦练歌技~唱了通宵。《最佳损友》和《晴天》听了太多遍，我都会唱了！

2007年10月9日

我妈和你关系很好吗？怎么总是问起你的事情。

2007年12月1日

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2007年12月2日

真的很想知道。

2008年3月1日

我去小花园了，你没来。

2008年7月28日

讨厌夏天。尤其讨厌这一天。

2008年11月3日

为什么你都没有给我打过电话？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2009年1月1日

元旦快乐！

元旦了也不给我打电话说元旦快乐吗？你这个混蛋，连一次同学聚会都不参加。问了好多人，都说跟你没联系。

2009年4月1日

祝我节日快乐: (

2009年7月29日

昨天喝多了，没写日记。

2009年10月2日

国庆节也不给我打电话吗？

国家都庆祝了，全国人民都开心，除了我。

2009年11月2日

小花园拆了。

2010年2月1日

我后悔了。

2010年4月1日

今天给你发短信你收到了吗？

我发了我爱你。据说今天表白不会被当真哦。

2010年7月27日

我他妈就是个傻逼！傻逼傻逼傻逼！！！

2010年7月28日

昨天我妈问我，我为什么和你分手了。我整个人都懵了你知道吗？

我妈说我去外婆家的时候，她都拿你当儿子使唤，你给我爸妈买菜做饭扛煤气罐，比亲儿子还孝顺。

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啊。

后来我妈说有一天她问你，你估计没见过这阵仗，全给她说了。

我遇到流氓那次，她怕你因此看不起我，都不敢跟你直说。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已经做了这么多事呢？

2010年7月29日

你他妈也是个傻逼。

2010年10月29日

我渐渐想明白了，分手那天你脸色那么难看，不是因为我爸的事情吧。

是觉得我不信任你。

明明你跟我说，其他的事情你会搞定的。

2010年12月5日

傻子，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2011年1月1日

你说过永远不会让我后悔我的选择，可是我后悔了。

我告诉你，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后悔了！

2011年2月3日

我好想你啊。

我爱你啊。

2011年4月1日

是我傻，是我那时候还太年轻。

你也傻，两个傻子节日快乐。

2011年5月1日

同学说要暑假搞聚会，不知道你会不会来。

我想你了。

六年没见了。

2011年7月2日

听同学说你会去。

我换了个新发型，以前的头发像狗啃似的，不知道你会喜欢吗？

这么多年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女朋友。

不行了，想想就很嫉妒！

你人也不怎么样，嘴笨得要死，还话少，可是啊……

我就是最喜欢你了啊。

18.

KTV里各种声音很嘈杂。

B走过去，点了几首歌。

A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听着他们一首一首唱。

没多一会儿，就轮到了B的歌。

B走过去拿起话筒，前奏刚刚响起，A就豁然站了起来。

所有的人全都看着A，A只能又坐下了。

B用他这几年在KTV锻炼的“技术”唱道：

……

很多东西今生只可给你

保守至到永久别人如何明白透

……

来年陌生的是昨日最亲的某某

……

A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很快一首唱完，B又接着唱下一首歌：

……

为你翘课的那一天

花落的那一天

A终于无法继续忍耐，站起来推开了包间的门。

B赶忙扔下话筒追上去，热闹的房间里，只有原声带还在唱：

没想到失去的勇气我还留着

……

你会等待还是离开

A已经走出了房间的门，B飞奔起来，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跑的这么快，就像是回到了他第一次发现他们默契的那一天——

他跟着他的脚步飞奔出教室的门口，生怕把人跟丢了，却看到A倚靠着教室门对面的墙，两条长腿交叠着等他。

A看起来又帅又酷，他只看了一眼就把自己的心给弄丢了。

走了两个人对一场同学聚会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B关上了门，一回头仿佛看到A站在门的对面，正笑盈盈地望着他。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