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陆章(1 / 1)
武休韧离开家是在冬季,路上的大雪纷飞,他一步一步走,抬头看着天上飘下的飒飒白雪,当不小心踩了石头,差点摔倒,忽然有人急急忙忙冲出来扶住道,“小心。”
武休韧握着手中伞,他看着扶住自己的人。
图拔看着脱下了沙场上的战袍后走在北国万里雪飘的山水里的温润如玉的公子道,“公子一人远行怕不方便,不如与我作伴。”
武休韧道,“你不是死了吗?”
图拔跳起来,他说,“谁说我死了,我只是,我只是……”
武休韧站直了,他本想扔掉手上的伞拍拍袖子上的衣服,可旁边的人抢过了纸伞,他道,“你是出来寻我的对不对?”
武休韧拍了拍空荡荡的袖子,他双腿在文书郢师傅的医治下可以行走,只是手,却永远找不回来,就像死去的武休韧,他终究是死了,而活着的或许是为了偿还那个说要报仇的人的一丝执念。
图拔忐忑的看着沉默不言的人,他怕他否认,也怕他还有寻死的念头。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接受身上的残缺,虽然双腿好了,可是能握住刀剑枪戟的手不复存在,那就是他一生的残缺了。
武休韧看着忐忑不安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对方的这点表情,居然会心满意足的看着他为自己慌乱,那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喜欢,也是自家五弟所说的归宿?
图拔被看得有些心惊肉跳,他道,“我跟你说了这么多,难道都没有用处吗?”
“休韧,除去我们为家国而结出的仇恨不管,我对你从未恨过,我自然能明白那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道理,如果你非得恨我,那我也认了,但是你必须陪我活着,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便不能死,直到我死的那一天,若你还想死,那我便杀了你,随后我们一起去。”
图拔握紧了手中纸伞,他注视着面前的人,他一字一句的把心里最后的狠话说出来,他道,“当时我看着你一心求死,所以才故意那样打激你,你该明白,我不懂那些温柔举措,所以不懂得去抚平你的伤痕,因为我知道你是男儿,想来你自然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可后来我发现错了,我不该在你伤痕累累时还对你用强,休韧,即便你恨我,那也是我应得,可你……”
武休韧看着不知所措叨叨一堆的公子,他就想问他,为何当初不一剑了结了我们的孽缘,其实我知道当时你很防备,你想一刀要了我的性命,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在看清楚我的面孔后突然卸下了那一身杀意。
图拔看着突然间慢慢扬起嘴角微笑的公子,那是他很久很久没有见到的笑容了,那就像初见,对,那是初见时候的笑意。
武休韧道,“我是已死之人。”
图拔不许对方说这样的话,他把人抱住道,“不,你还活着,你还活生生的站在这里,我不许你有这样的念想。”
武休韧看着猛然抱住自己的人,那是好久好久没有得到的拥抱了,自从这人被削掉了权力,身上的光环被夺去,他就不敢再对自己胡作非为,即便是靠近来,只要察觉自己有一点点僵硬或者不适,他即刻停止靠近。
那样微妙的察觉,竟是慢慢融合彼此的开始。
图拔抱紧怀中人,他道,“休韧,你还不明白吗?”
武休韧想佯装不知,他一度也不想承认,自己会屈服于敌人,确切说,是仇人。
可是他们所有的恩仇都随着死去的人沉淀了,留下还活着的他,只剩一只手,还有一颗跳动着的心。
图拔转头看着微微垂下眼眉的人,他想问他,怎么了?
可看着对方,他突然就又冲动的犯浑了。
毕竟图家的五公子也不是傻子,这都多明显的事儿了,若还不明白,也活该被恨了。
武休韧才想说,“我如今是个残废之人,况且我们之间还有国仇家恨。”
图拔可不管这些,就说跟踪了一路,依依不舍的绕着道磨着不肯走,到底还是有收获的不是?
人家心动了,而自己如愿得偿了!
武休韧看着又是跃跃欲试的色狼,他道,“泽国的图腾为何是狼。”
图拔听不懂这句话,他三下五除二把人压在了雪地上,当觉得不妥,翻身在下,正想为所欲为。
武休韧用还能动武的手点住了人家的死穴,他道,“你若再敢胡来,莫怪我心狠。”
图拔可怜兮兮的看着想起身又起身不得的人,武休韧双脚有点发麻,加上只有一只手,他撑起身特别困难。
图拔道,“解开我穴道,我保证不乱来。”
武休韧看着就不可信的人,他道,“若是反悔,你莫想在我面前出现。”
图拔听话的点点头,他的这个表情,太讨喜了,所以武休韧难得好笑的看向别处。
图拔起来后,即刻抱着人风急火燎的冲向小窝,那是他老早准备好的小窝,里面有炉火有暖被,还有身边这个人,总算,这一生完满了。
武休韧心有余惧,即使第一次这个人知分寸,但仍是接受不了。
图拔道,“你是打算晾着我一辈子?”
武休韧道,“我是男儿。”
图拔道,“我知道。”
武休韧羞愤难当,他道,“不可。”
图拔恨得牙痒,这都吃了多少回了,如今让着他再吃尽骨头怎么就这么难?
武休韧看着烦躁起身的人,他就看着人家光着膀子打算出门去。
图拔道,“我体热。”
武休韧道,“外头可有人?”
图拔回头道,“有,婢女有几个,还有几个小厮。”
武休韧躺着不动,他在想,是不是必须走出这一步?
图拔回头看着床上的人,他冷得发抖,即使有内力护体也不行。
当悻悻的走回来,他直接覆到人身上道,“你可舍得我痛苦?”
武休韧欲把人推下来道,“怎会不舍得?”
图拔道,“真的舍得?”
“你!”
图拔还是遂得了狼子野心,当吃干抹净,第二天早上,他起来推雪人,等被折腾了一夜的人醒来,他端着一碗汤到床边道,“我给你送一样礼物。”
武休韧艰难的坐起来,一身腰酸背痛,当看到身上的痕迹,他做不出任何惊爆之举,故而只能避开床边人的视线。
图拔则像没事人一样,正常的拿了衣服帮忙套上,然后拉着对方去看看他堆成的雪人,他道,“以后我陪着成双入对可好。”
武休韧听着这话觉得别扭,他道,“你是何时起的心思?”
图拔到,“初见时候,那时我本来想同你表明心意,可觉得喜欢两个字太轻,因此想改口,但是当时还未想出合适的心里话,就忍不住欲行不轨了,然后被你抛弃了。”
武不休韧看着可怜兮兮的人,说实话,这一身风雅公子的装扮,再配着一张可怜的表情,实在不配,可再不配,也终究遂了他的心。
图拔去把木剑拿出来,他道,“原先的剑你拿不住,所以我特意找了一把木剑,你可喜欢?”
武休韧看着木剑,他道,“我并非手无缚鸡之力。”
图拔道,“我希望你再也不用握着战场上的刀剑,你可明白。”
武休韧看着满怀期待的人,他蓦然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