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五话 车站送别（1 / 1）
秋天的时候，爸爸妈妈联系了笨丫头，貌似是让人算了日子已经挖出我的骨灰准备带回家乡，几天后的火车，让笨丫头愿意的话就来送一送。
笨丫头挺高兴的，我也挺高兴的，虽然是个形式，但是，顾西临终于能回家了，不好吗？
我拜托来蹭小鱼干的老黑头带我去悄悄地看上一眼，它犹豫了一下，抢走了我盘里的半条小鱼干，笑得很欠揍：“拜托别人的时候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觉悟，你摆出这副表情算什么？”
我回击他：“那你一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神仙跟着一个小辈抢吃的，你不害臊啊？”
老黑头无所谓道：“我可是小黑球哦！”
我“呸”了一下，嘲讽道：“还小煤球呢？脸可真大啊！”
老黑头被噎了一下：“哎呀呀，你这孩子真不可爱！不就多吃你半条鱼嘛？我们是还要做朋友的人啊！”说着表情严肃地伸手拍了拍我的脑袋。
我轻哼了一下，继续低头吃我的鱼，老黑头被逗笑了：“你这孩子可真别扭啊！我走了，那天我会来带你去的！”临走还不忘叼走那半条小鱼干。
我看着它扭着身子勉强扒上对面房顶的笨拙模样，不由扯了扯嘴角：神仙都这么接地气吗？
到了约定的日子，老黑头让我钻进猫窝睡觉，然后将我从那具躯壳里提了出来，我看到身上一闪而过的那条看不见的金色绳子，好奇地问：“你这定魂的宝贝哪来的？感觉很厉害啊······”
老黑头手一翻，那条绳子再次闪现，他看着这绳子许久，不知怎的，目光蓦地柔和了许多，他垂下手，笑了笑：“是上次跟你提过的那个老白头，他做出来的，不过后来没用了，就给了我，倒是让我方便了许多呢。”
我恍然大悟：“那他做这绳子也不容易吧，呃，他是个怎样的人啊？现在不跟你一起了吗？”
“确实不容易······那个人就是个傻子，”老黑头顿了顿又道，“缘聚缘散，他找到了要找的人，自然也去了该去的地方，而且，接引生魂本就不是他的职责所在。”
老黑头的语气有些沧桑，我听了也感慨万千，问他：“他走了你很寂寞吧？一个人接引生魂，就算能接触到各种各样的生魂，但是两个人一起总比一个人孤孤单单来得好些。”
老黑头挑了挑眉：“所以呢？”
我朝他露齿灿烂一笑：“当然，所以你要不要等我死后让我陪你？两个人会热闹很多呢！”
老黑头：“就算你给我作伴，又能陪多久，你迟早还是要离开的。”
我摇了摇头，不赞同他的说法：“这可不能这么说，你应该这么想，至少曾经，在你的身边有过那样的几个人，老白头是一个，我也是一个！”
老黑头一手摸着下巴仔细地将我上下打量一番，叹道：“你这小家伙脑子里奇思妙想怎么这么多呢？好了，不跟你贫了，我们走吧，再晚可就来不及送你的骨灰了！”说完手指朝我勾了勾将我固定到他身边，然后带着我往火车站方向赶去。
我们赶到的时候，笨丫头正和我妈站在火车站检票处的门口，笨丫头的手里抱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瓶，而我妈温柔地帮笨丫头理了理额前的几缕碎发。
老黑头带我走到她俩旁边，我这才看清了我的骨灰盒。一方小小的白色瓷瓶，就这样装下了一个曾经有血有肉、能跑能跳的自己，而我竟然还能站在这里看着自己的骨灰被带向远方，这让很久以前的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我禁不住抬手，想要摸一摸那个骨灰盒子······
“我帮你吧。”老黑头突然开口说道，并抬手抓住了我的手臂。
然后，我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落下，感受到了那个瓷瓶冰凉的触感，甚至能够感觉出那个盖头上凹凸的纹路。
真是不可思议的体验！
我一边正在为自己能摸到瓷瓶而不可思议，一边听到妈妈突然笑着对笨丫头说：“不知为什么，总感觉有时候，他就在身边，小曦，你说呢？”
我一听不由抬头看向老黑头，老黑头耸耸肩：“古语有云：母子连心。虽然那感应很微弱，但总归是有的。”
笨丫头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摸着盖头，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的手指从我的手背滑过，带着烫人的温度，我犹豫了一下，最终将手缓缓地缩了回来，握了握拳，缓缓放下。
老黑头松开我的手臂，问道：“不想继续了？”
我点头：“握手的感觉跟她平时抱我摸我的感觉真的不一样，我怕体验多了，我就不想做猫了。”
老黑头叹气：“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笨丫头咬了咬牙，将瓷瓶还给了我妈：“阿姨，你进去吧，已经开始检票了。”
我妈点了点头，拍了拍笨丫头的肩膀：“那阿姨走了，你在北京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说着抱着白色瓷瓶转身朝检票的窗口走去。
笨丫头看着我妈过了检票口，然后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潮之中，这才收回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和老黑头就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看着她盯着自己的手沉默了很久，却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过了很久，笨丫头缓缓垂下手臂，茫然地环视周围一圈，这才转身离开，可是，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总觉得那身影浸满了失落。
老黑头开口：“有些感应是生而有之，可有些感应却是由思念牵引而来的，而且，很多时候，思念更扰人。”
我不解地看老黑头，老黑头伸手拍了拍我的脑袋：“那姑娘很想念你，你该高兴才对。”
我推开老黑头的手：“或许是吧，可我好矛盾，我既想她记着我，刻骨铭心地记着，又向她将我忘得一干二净，就像从没遇见过一样，那感觉，呵······”
“你知道吗？很多次我在她身边，我都发现，她变了很多，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又怎样呢？现在的我，在每次她低头或者沉默的时候，我都会发自内心地害怕，因为我根本猜不透她在想什么，我担心，可我只是只猫，我会的也只有撒娇卖萌，呵······”我不由伸手抚了抚额，深深的无力感袭上心头。
老黑头：“你站的角度不同，看到的自然也不一样，你是顾西临的时候看到的和你变成猫后看到的是不一样，可你的笨丫头还是那一个啊，傻瓜！你只是看到了更加完整的她而已，甚至感受到了她偶尔出现的阴暗情绪，而这是每个人都无法避免的。你不必过于担忧，很多事情就算绝望到极点，也并不是没有挽救的余地，更何况她只是偶尔会有小情绪。人间的生活那么多姿多彩，她不会总被那一种心情影响的。”
老黑头说的道理我并非不懂，只是，自从变成一只猫后，我的世界总是寂寞的，我看着笨丫头就像看着我的全世界。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我忧虑她的未来，却又害怕自己对她的牵绊，如此惶惶不可终日，又怎么能做到无忧无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