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话 不可思议的重逢(1 / 1)
我是一只猫,很常见的中华田园猫。
自记事起,就开始在北京一条不知名的小巷口徘徊,三年零三天,有很多人喜欢逗我得趣,也有路人愿意施舍我一块小鱼干表达自己的善意,巷子里住的几户人家的毛孩子更会追着我跑过家门口,整个巷子都是他们快活的笑声和我微弱的喵呜声······
我遇到过那么多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带我回家,直到我遇见了她,我的笨丫头。
她从十二月寒冷的深夜里向我走来,身上还沾染了今年冬天第一场雪带来的冰凉水汽,她的手指轻轻地擦过我的背脊上,略显冰凉的指尖让我不由发颤。可是,她最终轻轻地将我揽入怀中,为我遮住了天空不停飘落的雪花和那寒冷如刀的北风。
那一刻,我的心里只是“嘭”地一声,像是心底的种子发了芽,我“呜噜呜噜”地在她的怀里动了动,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位置,空气中似乎有轻笑声,我知道,那是笨丫头的笑声。
她肆无忌惮地在寒夜里笑开,一开始还有些许的声音,可是渐渐地,就像失声了一般,我能感受到她的身体颤抖着,可······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呜”地一声,我的脑袋随之感受到一股凉意,笨丫头蹲了下来,克制不住地“呜呜”哭泣,我的毛发遭了殃,湿了一团又一团。
“呜······西······西······阿临,阿临······呜阿临······”她喃喃不能自已,我听着她的呼唤,如梦初醒,恍惚记得,三年之前,我的名字,似乎就叫西临——顾西临。
那一刻,作为人时的姓名,作为人时的旧相识,作为人时的回忆,全部都回来了。
回忆如泉涌,我却不知所措。
恍然记得,那一年,高考才刚刚结束,一个人的精彩人生也才刚刚走完三分之一,可是一张病历通知书打碎了我对未来做的全部设定,高考失败的人生还有机会重新洗牌,可我的人生呢,被判了死刑丝毫没有反转余地。
但是,那些都无所谓了,一个将死之人再多名利浮华抓住了又能怎样?我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件事盘桓不去——告诉那个心爱的笨丫头自己的心意,十几年细水长流的青梅竹马的情谊,在那一刻,我是多么想说给她听。
我不顾一切地想要跑出去找晚曦,耳边一个尖锐的女声喝到:“去啊!你去啊!你去跟她说,你和我在一起吧,然后呢?你甚至给不了她一个未来!”
多么刺耳的话语,句句锥心。
我无力反驳,挣扎道:“妈!我只是想告诉她我喜欢她,我只是想在最后的一段时光开心地没有负担地和她在一起,这样也不可以吗?要不这样?我不告诉她我的病情,这样也不可以吗?”
依稀记得那时,我的妈妈摇着头说:“小临,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你去找她,正因为我是你的妈妈,我才不能让你这么做,如果我现在没有拦着你,等你走了,留给晚晚的是什么你想清楚了吗?就算她现在不知道,总有一天她还是会知道的。你若是真喜欢她就不要打搅晚晚,不然妈妈会心里有愧······”
高中时候,整个年级盛行传阅言情小说,一本本两块钱的黄色封面口袋书能在各个班级里流传还不带重复,不乏有什么男主得了重病,妈妈去求女主陪他走过最后一段时光的剧情,我是挺希望妈妈自私一点能放我去肆意一回,可是妈妈有自己的考量,且不说与晚晚爸妈的交情在那儿,让一个18岁的女孩在不久的将来去直面一场生离死别,妈妈做不到,她从来都是宠我的,只是这一回,她选择了晚晚,放弃了我。
妈妈后面的话已经模糊,我的脑海中一切的一切归于平静,只剩下夕阳里晚曦在香樟树下等待的画面,说好的一起挖开时间囊的呢,我却不得不食言了。
那一年香樟树下的夕阳有多美,我至今还记得,而晚曦这丫头在树下等了有多久,我躲在暗处就看了多久,脑海中关于她的全部记忆终究只有到此为止了······
此刻,笨丫头哭得像个泪人儿,而她哭的原因似乎跟我,哦不,跟曾经的顾西临有关。
我不自觉地想,妈妈啊,你是不是料错了?不然为何笨丫头还会在三年后为我伤心哭泣?如果当初的我能够再坚决一点,那么,弥留之际的遗憾会不会更少一些?
可如果毕竟只是如果,而妈妈的决定对当时的晚晚和我都是好的,若是晚晚在我弥留之际这样伤心哭泣,我想我会心疼地无以复加,如今这样也好,愿她哭过一场,余生安好。
而我不再是顾西临,我是一只猫,漂泊于人世三年的中华田园猫。
······
笨丫头把我捡回了家,孤苦无依的我终于结束了三年居无定所的生活。
我尽量迈着优雅地步伐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笨丫头的住所,一室一厅一厨一卫,不假思索地得出一个结论:笨丫头还是一个人。然而,这个结论没有给我带来任何情绪上的波澜,毕竟,就算她还是一个人,她也不可能再是我的笨丫头了,她会谈恋爱,她会找到那个说着“Yes,I do.”愿意照顾她一生一世的人,她会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一个或者两个孩子,而这一切,永远与我无缘。
我在屋子里转悠半天,看她在厨房的冰箱里捣鼓半天,最终拿出一小袋东西倒在小碗里端到我面前,我探头一看,小半碗的虾仁干?
笨丫头的声音在我的头顶上空响起,她说:“家里没有给你吃的东西,不知道你吃不吃这个?嗯?你吃不吃啊?”
我晃了晃脑袋,有些无奈,一只流浪猫,没有高级的猫粮,也没有舒适的猫窝,更没有一方天地挡风遮雨,这样子的我,有什么资格去嫌弃这半碗虾仁干呢?
不管怎样,我埋头小口的吃了起来,用实际行动告诉笨丫头我的答案,笨丫头似乎很兴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我的脑袋,戳到第三下,自然地摸了摸我脑袋:“有名字吗?”
屋子里除了我小声地咀嚼声,没有任何人回应,笨丫头继续道:“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
我轻轻“喵呜”一声,算是回应,却不知笨丫头是不是听得懂呢?
“欸,你这样我就当你答应了。”笨丫头轻轻叹息一声,捏了捏我脑袋上的肉:“叫西饼好不好?”
西饼么?我眯起眼睛,蓦然想起一件已经过去很久很久的事情——
午后的教室里,一个小女孩坐在座位上,用铅笔在田字格里一笔一划认真地划着字,一边划一边念道:“故——吸——林。”
“喂喂喂,环顾的顾,西饼的西,降临的临,你写的三个字一个都不对!”边上的小男孩不高兴地嚷道,顺手抢过田字格将自己的名字写上,然后认真地一个一个指给小女孩看,“顾——西——临。”
小女孩瞪大眼睛看了半天,“咯咯”地笑了起来:“西饼,哈哈,西饼的西,西饼的西!”
小男孩显然不能理解小女孩的谜之笑点,没好气地道:“就是西饼的西,你那么喜欢吃,下次可别记成呼吸的吸了!听到没有?”
“那你知道我的名字怎么写吗?”小女孩问道。
小男孩一听,马上得意道:“当然,晚——溪,晚霞的晚,溪水的溪!”
“才不是呢!才不是溪水的溪!”小女孩嘴巴撅了老高,拿起笔将“溪”划掉,在边上写了个“曦”上去,然后看着小男孩大声道,“是晨曦的曦,晚霞的晚,晨曦的曦,才不是溪水的溪,你也给我记住了!”
我心中不禁哑然,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呢,难为自己还能像翻旧账似的想起来。
“呜噜”一声,我用脑袋凑上去蹭了蹭笨丫头的手,心情无比地愉悦。
笨丫头明显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受宠若惊似的顺着我的动作又摸了摸我的脑袋,笑道:“不早了!该睡觉了,你吃饱了吧西饼,我抱你去睡觉!”
不等我反应就抱着我将我转移到了沙发上,从边上拿过一件毛衣,盖在我的身上,挠了挠我的下巴:“晚安哦,西饼。”
晚安,笨丫头~
我的心中默念着······
“啪”地一声,客厅的灯暗了下来,一切重归黑暗,却少了彻骨的寒冷,我望着卧室里亮起的灯光,心中无比安宁。
哦,忘记跟你说了,猫的一生并不长,所以,余生请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