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嘿！舒雅 上（1 / 1）
——很久以后，南乔才知道，年少时候的舒雅，深深地爱过的那个人，叫程生。
——承受至极，不枉此生。
和别的女生不一样，舒雅每天只做两件事，化妆，涂指甲油。在她身上丝毫看不出一点要高考的样子，南乔一到下课便凑到她身边，劝她认真读书，可舒雅总是嘻嘻一笑，扭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舒雅害怕看到淮安，他看向她的眼神里总是带着些许敌意，只要她一缠着南乔说话，他就会冷冷的盯着她，面无表情。
舒雅总喜欢抱着南乔的胳膊，给她介绍她的那些宝贝们……五彩缤纷的指甲油。
南乔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和舒雅成为那么要好的朋友，舒雅漫不经心的笑容下面，总是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而林霖来找淮安去VISTA的时候，舒雅愣是缠着南乔和她一起去，平时连句话都不敢和淮安说的她，在得知淮安是VISTA的主唱时，突然胆大起来要和淮安一起做主唱。
淮安不想理会她，顺手背起教室角落里的吉他，拉着南乔打算往外走，林霖从后面跑步追上他。
“淮安！舒雅说她想和我们一起去VISTA。”
淮安回头，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你赶快的，不然一会儿又晚了。”
“你为什么总是对她有偏见呢？”
林霖追了上来，平视着问淮安。
“我看她不顺眼行吗？”
“你最近吃错药了吧，看谁都不顺眼，程生就算了，舒雅她怎么了，她刚刚来到学校，人生地不熟的……”
没等林霖说完，淮安一拳打了上去，林霖的左脸立马肿了起来。“不许你再提那个人的名字！”
站在一旁的南乔听到程生两个字，脑中电光石火间闪过一个影子，不禁地念了出来，淮安紧张地望向她，生怕她想起什么。
随后南乔又摇了摇头，又是这样，每次那些回忆有些轮廓的时候，画面就像是被切断了一样，无论她怎么想都再也想不起来。
她也问过温言，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忘记了一些重要的记忆，温言却从来不告诉她，只是说她忘掉的不过是一些琐碎的小事，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
从温言那里得不到线索，她只好恹恹地离开。
久而久之的，也就习惯了，每次想要想起的时候，都劝自己，随遇而安吧，该想起来的时候 总会想起来的。
林霖不顾淮安的反对，执意要将舒雅带到VISTA，淮安拿他没办法，趁南乔不注意的时候警 告他不要和舒雅乱来，林霖这才想起来南乔已经忘记了程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让淮安很想揍他。
舒雅开心地拉着南乔的手，一晃一晃地朝VISTA的方向蹦着，平时十分钟的路程，几个人今天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途中温言打来电话，催促南乔回家。林霖忍不住打趣她，这温言快把你当女儿养了……
“他是我哥哥……”
“哥哥？多日不见小美女居然有哥哥了……还是你的老师……”
林霖自言自语说的起劲儿，淮安冷冷瞪他一眼，“你今天话有点多。”
舒雅像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松开拉着南乔的手，恍然大悟般对南乔说，“我忘记了你应该回家复习，还有三个月就高考了，我倒是没什么，可是南乔是好学生啊，你快回去快回去！”说完往相反的方向推南乔，还好温言的电话提醒她了，不然真不知道要拉着南乔鬼混到什么时候。
淮安和林霖同时点点头，淮安上前替南乔紧了紧围巾，用无比温柔却有些命令的语气说，“那你就先回去吧，我和林霖还有演出，就不送你了。”
林霖在一旁头如捣蒜，连声附和，“是啊是啊，我们也就这样了，再说了像我和淮安那么聪明，分分钟就补回来秒杀你们！”
“你是在说我笨咯？”这一次南乔接话倒是快。
林霖一时语塞，嘴上笑着连连说没有，心里却默认了南乔失忆也会变笨了的事实。
“好了，你赶紧回去吧，不然一会儿温言又该催了。”淮安一脸吃醋地说完，装作无所谓的望望天，正好走到VISTA门口，便迈步走了进去。
林霖紧接着跟着走了进去。
“你就放心的走吧，我会替你看着他的！”
舒雅狡黠地眨眨眼，也跟着走了进去。
留下南乔一人，无奈地摇摇头，独自一人默默走回家。
舒雅跟着林霖见到了程生，趁程生还没反应过来，她大大地鞠了一躬，笑嘻嘻地和他说想要做VISTA的主唱，程生一愣，沉思了半刻，说出一个字，好。
舒雅欣喜地抬起头，扬起的嘴角慢慢僵住，待她完全看清了程生的脸后，不相信的使劲儿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人还是原来那个样子。
舒雅再也笑不出来。
嘴张了张，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甚至想要马上逃离这个地方。
林霖察觉到她的异常，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舒雅？”
舒雅还是没有反应，眼眶却在渐渐变红。
“那我们先去准备了，程先生。”见势不对，林霖找了个借口准备离开，伸手拉舒雅，发现她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程生，你个混蛋！”
舒雅含着泪说出这句话，转身匆匆跑出了人群中。
程生在身后叹了口气，对林霖说，“去看看她吧。”
林霖一出门就看见舒雅背对着他坐在门前的江边，头深深地埋在双膝间，肩膀微微抖动，像极了那晚独自一人喝酒的淮安，他没有上前，远远的看着她，心里竟有些心疼。
她和程生之间……会不会也像淮安和南乔一样？
舒雅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程生，确切地说，是没有想到会再次见到程生。当初他甩下她，将话说的那么决绝，她就知道，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可能了。
太阳和月亮，隔着一个昼夜的距离，而她，将世界颠倒过来，也得不到他的回心转意。
一定要如此残忍吗？
嗯，就是这么残忍。
程生，她曾经那么深爱的人啊
让她如何忘了他
大概是酒吧的隔音效果不太好，淮安温柔的声音从VISTA穿出来。
他轻轻地拨着琴弦，轻轻得唱着。
小孩子问妈妈
兔子的家在哪里啊
妈妈笑着回答
月亮是兔子先生的故乡
小孩子问妈妈
兔子先生咋不回家
妈妈笑着回答
流浪是兔子先生的特长
小孩子嘟着嘴
说兔子先生怎么不听话
兔子公公兔子婆婆
会想念他会担心他
小孩小孩轻声说
啊兔子先生请你快回家
最爱你的爸爸妈妈
在那远空，盼望你啊
兔子先生笑着说
啊小孩小孩我也会想家
但渺小的我
流浪的步伐
还没法停下
小孩小孩哭着说
啊兔子先生我不要回家
家里有个唠叨妈妈
时常挨骂，屁股开花
兔子先生笑着说
啊~小孩小孩请你快回家
有人会牵挂
让人羡慕啊
别惹我哭啦
兔子先生说
兔子先生说
小孩小孩快回家
就算快长大
就算去天涯
家是永远的牵挂
噢~兔子先生轻声说
啊~小孩小孩请你快回家
无论在屋外
还是天涯
记忆中她难过的时候，程生都会给她唱这歌，如今他却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三个月后，高考前一天。
温言正在帮南乔削铅笔，南乔笑他，“我又不是小孩子，削铅笔这种事我自己来就好了。不 然人家还会以为我是千金大小姐，什么都不做。”
温言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侧身看向她，丝毫没有犹豫的说，“在我心里，你就是小公主，要被捧在手心里。”
南乔拿他没有办法，便任由他去了，自己则开始准备资料，手机震了一下，舒雅发来短信。
亲爱的南乔，我怀孕了。
南乔不敢相信地看了半天，差点将手机摔出去。温言削好铅笔走过来，放到书桌上，看她一脸震惊地盯着手机。随口问了句，“谁呀？”
南乔立马吓得一哆嗦，紧紧将手机搂在怀中，确信温言不会看到内容，“舒，舒雅。她约我明天，一起去考场。你，你赶紧回去睡觉吧。”
温言诧异地看了她两秒，“今天不和我睡了？”
南乔低着头不敢看他，“不，不去了。你赶紧走。”
直到温言离开好久，南乔都没有缓过来，心跳的飞快，立刻拨通了舒雅的电话。
只响了一秒，电话便接通。舒雅带着哭腔地声音传入她的耳朵。
“怎么办亲爱的，我怀了他的孩子。”
“我好害怕……”
“它就像一个巨大的球一样，在我肚子里滚来滚去，我想抓住它，可是它越滚越远……”
舒雅絮絮叨叨地说着，南乔插不上嘴，只好默默的听着，也许是说的累了，那边安静了下来，南乔一遍一遍的叫着舒雅，没有人答应。可能是睡着了，南乔不敢挂电话，怕舒雅半夜醒来找不着她。
南乔一夜没睡好，梦到舒雅满身是血的躺在她面前，无论她怎么喊都不理她，又梦到了一个小女孩站在距她很远很远的地方，甜甜的冲她笑着，样子却模糊的看不清，宛如挥动着翅膀的调皮的小天使，一眨眼又不见了。
第二天醒来，南乔挂着两个重重的黑眼圈。摸到手机，通话已经被挂断，舒雅没有再发信息过来，翻遍了手机，除了淮安让她别迟到的信息外，别无其他。
温言早早地去监考了，桌子上只留着还未散去余温的早餐和一张字条。
一整天南乔都提心吊胆，舒雅没有去考试，也联系不到她，南乔勉勉强强撑过了考试，一出考场便焦急地去找舒雅。几乎快走的没有力气了，终于在一家小诊所找到了舒雅。
舒雅的身体苍白没有温度，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吃力地伸出双手，想要抱住她。南乔握着舒雅冰凉的手，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傻瓜，我还没有哭，你哭什么。”
“为什么……”
“其实我是开心的，你知道吗，当冰冷的仪器从我身体里把它强行抽离出来的时候，我解脱了，好像这么多年沉在心底的那个结，碎了。碎了你知道吗，它落地的声音，我能听的很清楚，绝望的声音。”
“不会再完整了。”
南乔握着舒雅的手越攥越紧，眼泪也愈来愈汹涌，舒雅靠着她，一滴泪从脸上滑落下来，滴到她的手背上，和她的手一样，是那么的冰凉没有温度。
仅仅是一滴泪，她能感受到舒雅心底的绝望和不甘。
舒雅背着所有人打掉了那个不知名的孩子，那个在她肚子里和她共同呼吸了同样的空气，不到两个月的孩子，至始至终，她都没有说孩子的父亲是谁。
天边的火烧云红的灿烂，医院长廊里空荡无人，两个女孩相互依偎着，心里的心事沉溺着。
那天分别时，舒雅笑着摸着她的头，说出了这辈子都不会再说的话。
舒雅说，亲爱的南乔，永远不要轻易爱上一个人，不要去想他会不会爱你，如果他不爱你，一定有不爱你的理由。
舒雅说，如果你还是爱他，那就用尽全身力气去爱，爱到天荒地老，即便怕他不爱你，也要认真一回。
很久以后，南乔才知道，年少时候的舒雅，深深地爱过的那个人，叫程生。
承受至极，不枉此生。
填报志愿的时候，南乔不顾温言的反对填写了隔壁离家最近的学校，温言问她为什么不去远一些的城市，南乔就咯咯的笑两声，“我就不走，一直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温言笑而不语。
送走南乔的那一个晚上，温言站在站台边上，微笑着朝她和淮安挥手，车子开动的那一刻，很多情绪都散落在空气中了。
手还在继续挥动着，嘴角的温度冷却掉。
他的女孩，终于成为别人的了。
那么深爱，又不敢深爱的女孩。
坐在车上，南乔突然问淮安。
“如果有一天我也像舒雅一样怀孕，你会怎么办？”
淮安迟钝了一秒，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傻瓜，那她一定要是个女孩儿。那我就可以像宠着你一样宠着她。”
“那她叫什么呀？”
“叫……”
“我为什么要和你讨论这个问题？”
淮安说完将手里的书遮在脸上，假装睡觉。南乔拍打了他两下，挠他痒痒，咯咯的笑不停，“你说呀，你说啊……”
闹了半天淮安没有理她，反手将她拉入怀中，按住她不老实的双手，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叫，我爱你。”
说完自己忍不住笑了出来，南乔也跟着笑。
又隔了一会儿，南乔趴在淮安的怀里问，“你会不会丢下我？”
淮安已经睡着，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南乔喜滋滋的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笑着笑着停不下去了。
比起舒雅，她是幸运的吧。
至少现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