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羞花弄月落西窗(1 / 1)
天衣布庄
卯时三刻,星月寥落,天光泱漭。织坊内围簇着一羣工女,隔着廊道且闻得纷杂喧豗之声。公良庄主与儿郎始詹,庄主素性沉厚寡言,宽以待人,不健动怒,且举言:“夫为奚事?”
众人佥让出道儿,庄主霍然忿懥,险乎岔了气。少主凝然愕视着笐上的茜罗嫁衣裳。于时,两位女郎与管家续踵而至,皆迷惘心惑。
“谁人敢为?”庄主遏抑着怨愤之气,神态凝重。
一织女逭于人后,话说着直打颤,“我前夕见着素心独往织坊。”
管家紧忙儳言,“玉儿慎言,休要胡诌。”
一女謇谔而言:“爹,妹妹并非扯谎,前夕我同去溷厕出恭,决然是素心入了织坊。”
庄主睊睊而视,素心满面屈枉,心甚恐懼。
倏忽,布庄的牌额颠于石蹬上,那茜裙乃抟风飘荡,遂矕颜而控。
又一工女怯生生缩在一傍,惶遽道:“怕不是夫人的怨灵回还了?”
“诳诞之语莫要再谈。”公良少主自为戒慎,端肃道。
窗槛外,欧阳赫睇睨其中,媤如似有儆惕,浑不言语。
萃蓠市
迫临早食,莞萱趴睡在棐几上,祇觉一缕熏风轻捎着每一寸肌体,苏醒得玉软花柔。乃见司徒少主安眠未醒,红折先扑了熺炭,又箕拘内室。
猜度着,“幸喜他得一兰交,不则多为悯恻。”
莞萱将缮写好的寿序摄于一边,且拢了拢成堆的缥缃。一玉镟上的细绹松落了,手卷铺摊在案上。乃一幅仕女图,此女肩背上的雕青遂与宿夜梦中那人别无二致,煞为诡谲。又见得几行题字,文作:
绣中细娘翦釭花,釭花煞人好清凉
把弦声声掣青霓,各自风言诮结缡
闲投砾子弈仓庚,噍对荣华平嗟欷
叩问红折,乃相述此事,径知当晚诚如所言,见得画中仕女一面。红折转首趋向窗寮,手拟湖中。骤见满塘碧水瞬息辄变为乾红,犹若一汪血泊。
红折分说着,“宿夕你凑见的女子是司徒公小女的生母,柳下姝兰。二十多年前,夫人于酒垆鬻歌,与老爷情投相契,便纳入了房中。不诓,唯隔数月,祁连珷将军有意与司徒家结秦晋之好。这才使老爷与夫人久成嫌隙,夫人遂不免因瘐瘐而殁。”
莞萱愈生关切之心,举言复问:“少主又是何缘入舍司徒府?”
不及言讫,司徒少主乃下榻伸欠。红折自引奉匜,为少主沐首、漱口、洗足、灌手。
盥栉之时,少主愁叹道:“旦日便是娘的诞辰,寿礼之事尚未主张。吁嗟!”
莞萱且快语道:“你一互市掮客,在两地赚取的佣金胡不可铺买玮宝拱璧”
司徒少主俞见欣忭,凑近了她,浅笑道:“如使你能替我得一好法子,本少主使你作婢子如何?”
莞萱羞剌剌垂首喑默,臊眉耷眼,辄深以为憪。
“我恂有一主意,令堂与尊公合婚廿载,若是以二十联寿序作锦文织就一帘芙蓉帐,既无须些个泉金,且不费多少时日,讵不妙哉?”
俩人冁然而笑,情款滋笃。
天衣布庄
玉漏乍二更,香闺中俩女郎故未卧,并坐于床箦休憩。素心撰着一个木雕象人,面目与自己无殊,一时悰绪茫然,忧悒忡忡。
媤如启问道:“兹为何物?如许珍视。”
“我亦不知此物,祇是平昔不尝离身。盖属于我的身世。”
媤如视其腰衱间挟着一针线縏,心生杂念。
良夜更易,朝旭煌煌,寒霙且自消歇。众人酣眠似酕醄。
骤然,一声惨厉的嘶叫震隐聒天,庄内上下耸然惊醒,咸出户四顾。
昨日为称玉儿的女子固往井里吊水,遂见得一绣娘俯伏井阑,一竿箘簬从背部剟穿脊骨,胪尽绽裂,腑脏剖露,双臂似杼了一层皮般孱羸,悬垂于辘轳架上,指尖犹沥着血,目眦掝裂,瞳仁窝瘪。
众人皆悚懼失色,玉儿顿即扑奔而来,蹙蹐詟息。
“不几日便是夫人忌辰,定是她的怨灵有夙仇难报,遂羁留于此。”一织女口无择言,恼犯了庄主。
庄主痛斥道:“夫人走得逸豫,庸有怨灵一说?”
欧阳赫正勘检尸首,公良少主猝然追想起数日前适值的一介访命,所谶无妄之灾乃占验,遂心神惭恧且惶汗不止。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