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昔夜之死（1 / 1）
明日初升，我伸着懒腰，看一眼旁边的昔夜，他依旧睡得很香。
也可以说，睡得很死。
坐在外面看初升的太阳，也不知道怎么，这几日欲雪一反常年，明月升，艳阳照，多年的积雪开始融化，有回暖的迹象。
遇青鸟，传闻里明明就是会遇事惨淡的，可是现在却是风景愈来愈动人，哪里有什么悲伤可言。事情会越来越好的，昔夜肯定也会醒的。
我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眯着眼睛看还在睡着的昔夜，心里想，要不要把昔夜也搬出来晒晒呢？按理说应该要的……
正想着，旁边冰墙墙角有一阵响动，我眉头皱起，拿着剑跑到那里去看。没有人……但是地上因为残雪未消，很正常地，留了一串脚印。
随着那脚印追过去两步，我不敢再离得更远，怕会是云枫杨的什么伎俩。
远远地看见云枫杨在往天狼峰深处跑，我扬着手吹了声口哨，从山野深处窜出来一匹雪狼，鬼面獠牙似的恐怖，它堵住云枫杨，恶狠狠地盯着他，有一种嗜血的欢乐。
“雪狼，抓住他！”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敏捷的动物，它翻身腾空，在空中又拧了个麻花，灵活地避开云枫杨投过来的手刀，爪子上扬朝天，冲至他面门的时候，朝着他的头猛地挥了过去。
云枫杨被掀翻在地，仰面朝上，血肉模糊。然而，他却咧着嘴朝我露了个瘆人的笑，躺在地上不说话。
我心下有些奇怪，要说这云枫杨武功差没脑子……也不是这样不怕死的啊，看他现在的样子，总有一种自己送死的感觉。
心里隐隐地升起了一丝冷意，只是想不通，也没表现出来。只见那雪狼似乎豁然明朗，暴跳起来，焦急地围着我打圈，又不停地将它的头往我胳膊上撞。我一时间没能理解它什么意思，发愣的看着。
见我不理会，它突然长啸一声，扑着像云枫杨，锋利的爪子将他撕裂。我心里一惊，想制止已然来不及。
奇怪的是，原本应该是血肉横飞的景象，在这里，并没有发生。几乎被撕成碎片的云枫杨慢慢地飘散，飘散，化成一缕烟。雪狼向我扑腾着它的爪子，意思是，这个云枫杨是假的。
突然想起来，云枫杨修过《云浮秘术》，他会分身，不足为奇。
分身术……我猛然醒悟过来，拿着剑往回冲。
这个是云枫杨的分身它负责引我出来，那么，他真身又能干什么？昔夜现在还在昏迷，毫无还手之力，他这样引我出来，只有一个目的！
杀了昔夜！
雪狼也跟着我往回跑，它比我的速度快得多，闪电一样地冲进洞门，一声长啸之后，云枫杨从洞里闪出，被我在面前挡住。
他眼睛里的阴骘已经溢出来，仿佛从黑暗里涌出来的那种恐怖，死死地盯着我看，看得我发抖。
我扭头往里看，昔夜奄奄一息，被他割喉，只是因为灵气在续着命，还不至于让他一招毙命。
我举剑便刺，云枫杨从来没有过的快，避开我的剑，倒挂在冰墙岩壁上，盯着我冷笑，“怎么，急得跳墙了？云穿夏，你当初害我连男人都做不了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有这一天呢？”
我听得毛骨悚然，“合着那怪我了？又不是我干的，你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过来害我干什么！”
“我害你了么？我有没有动你一根汗毛？”他冷笑一声，收回身体，半悬在空中，缓缓道，“天鸟受鸿蒙昔夜驯服，所以，该由他来承受这过失！我叫他有命偿命！”
“寂心是叫你杀的我，你怎么没杀我！你不是一直想杀我吗？混账！……”我踩着雪向他冲去，踏在半空翻了个身，蹬着靴子向他踢过去。云枫杨转身一让，背身抓住我的腿，往后一扯，将我带翻趴在冰岩上，他悬空倒立，冷笑着看我，“寂心？为什么寂心让我杀你，我便要杀你？”
他拂了拂袖子，装作一脸茫然的样子，“她算是什么东西？”
“她透露了那神骨的位置，所以你答应过她要杀我。但现在你不仅没杀我，你还想杀了鸿蒙昔夜，对于她泄露的那个秘密，太不值了吧？”我踏在冰岩上，翻了一个身踢过去，云枫杨半曲，闪退时扳住我的脚，将我扯到他面前。
拥有了神族体制的他灵力空前强大，我感觉我的骨骼都要碎裂。拉进我，云枫杨笑得让我发慌，“不过是想将雪扬那妖女的神骨给骗到而已，我何必非要守什么诺言？”
“寂心瞎了眼才相信你，信了你才是她最大的亏！”想想那女子所经历的那些背叛与欺骗，才是超乎常人的吧，她若是知道是自己害了昔夜，还能不能挺过去继续活着。
“她的亏？她最大的亏就是遇上了鸿蒙昔夜。”云枫杨“哈哈”地笑着，末了不忘补上一句，“跟你一样。”
“不过，小穿夏，看在你小时候对我那么好的份上，我现在不想杀你。神骨我也有了，灵力倒也强，我留你一条命，但愿以后没有鸿蒙昔夜的日子，你能安安心心，好好在云浮待着。嫁给大哥也好，嫁给云天河也罢，能在云浮好好做你的神女，我自然不计较。”
“现在，留一些时间让你恢复冷静。以后，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甩手，将我掀翻在地上，而自己，蓦然不知所踪。
云枫杨的速度快到跟昔夜一般，他那样的资质也能到这种地步？我惊出一身冷汗。
雪狼在里面长号，我进去，握住昔夜的手。他的手渐渐地失去了温度，渐变渐冷，有种丢失心脉的迹象。
雪狼看我呆住的样子，低了头默默地退了出去，临在门前，凄厉地长啸一声，愣愣地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颓败之色。
它是说，节哀顺变。
我抱着昔夜，摸着他停止的脉象，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他怎么会死呢？昔夜怎么会死呢？他在我眼里，从来都是那么傲气那么高高在上，他何曾这样狼狈过？我捂着脸，趴在他胸口上，哭得说不出话。
他在外人面前，哪怕在我面前，从来都是一副我最强的样子，他不肯将软弱露给任何人看，包括我。他那么清高要强的人，他为什么会死！
“昔夜，你别死。”
“你若死了，我在这茫茫红尘中又该有多冷漠寂寥？我在这漫漫光阴里又该如何熬过？我未来有那么多种打算，每一种打算里面都有你啊！我可以忍受没有你的日子，我可以不去拥有你……可是，我不能失去你啊，你怎么能死呢？你死了，你留我在这红尘万丈里，你是有多狠毒啊……昔夜，昔夜，你醒醒，我求求你醒醒……”
嗓子堵住得我几乎要说不出话，我从来没这么痛苦过，绝望到心肺崩催，绝望到痛不欲生，就算是六年前我绝望到寻死的时候也没有这般痛苦过，这是怎样的体验？你失去了全部生活的快乐与向往，你没有再继续下去的一丝丝勇气。
我才明白，有一个人，我爱之胜自己。
那些过往，那些付出，那些背叛，那些风风雨雨，那些荣辱与共……那么多的风云变幻，我与你，都是一起度过的，现在，你真的要抛我离开一人而去了吗？你怎么舍得？
“你说好的那些冠冕堂皇的东西呢？你可以不去实现，但是你怎么能让它们无疾而终呢？昔夜，王八蛋，你快起来！你起来！……”
我趴在他冰凉的尸体上哭了一夜，眼睛肿得跟核桃一般，嗓子哑得都不能再说出话。月光凄清，原本和美的风景，竟然变得这么荒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