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影无心(1 / 1)
我推开门的时候,那黑衣姑娘就坐在那里,反倒是昔夜站着。我猛地推开门,两个人都一惊。昔夜皱着眉头,“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啊?”我被这话问得不知道怎么接,合着我不该回来打扰你们卿卿我我的是吧。我白了他一眼,“那我走好吧!”离开的时候顺带扫了一眼那姑娘,身材瘦削高挺,眉目间有一种决绝和锋利,脸蛋儿也好看,模样周正,美得凛冽,是我从来没见过的那种漂亮。她那身打扮倒也平常,跟影无双一个样,看样子像是隐卫。
我闷闷不乐地回了房,一个人待在那里收拾东西。好你个王八蛋,说好的我漂亮就喜欢我一个,现在来了个姿色稍微不错的,风格稍微不同的,你就想赶我走了是吧。走就走,我还有救封崖大哥呢,你喜欢跟哪个姑娘干柴烈火就跟哪个姑娘去,我还忙着懒得理你。
东西收得差不多的时候,昔夜推开门进来,看我又是一副要叛逃的样子,眉头又皱起来,“你又在闹什么?”
我支支吾吾的,他一把拿住那些东西,全扔回了床上,脸色不很爽很不爽,“你这又是在胡闹么?”我咬咬嘴唇,支吾着“不,不是,没闹……我,我是真要走。”
“我看到云枫杨大哥和云封崖大哥了,我必须要弄清楚这些事。”我垂着头看鞋子,“我好像有点知道了当时云浮出现内鬼的事,我必须去弄清楚。”
他看我是一副不可理喻的样子,“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这些事你不用管不用管,我说过多少遍,你也答应了我多少遍,哪一次你真正听过?”他把我一把推到在床上,声音从来没有过的冷,“明天跟我回水月,没有其他可能!”
听他这话,我像知道了什么似的,他也知道白泽兽的事,还知道野兽不伤人……昨天一天,他摸清楚了很多事,就算云枫杨藏得再紧密,他也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知道。刚刚他说让我不要管这事,莫非……
我一把抓住他袖子,声音冷冷地,“这些你都知道是不是,你知道云枫杨和云封崖大哥在这里?”
他冷着脸不说话,我就知道是了。因为他知道了这些事,又不想我插手,所以从一开始就逼着我走,但是小二哥的事,让他不得不留下来,现在,他又逼着我走了。
说起小二哥,我想起来,“昔夜,小二哥是你救活的吗?”
他叹了一口气,搂着我坐下,道,“我从那大金王手里拿到了火炎石,这石头有续命续气的功效,也有脱胎换骨的能力。救了小二哥之后,我让影无心把它带回去给天风雪……”顿了一下,“我知道你刚刚是生气我的语气,只是影无心向来不待见外人,我不想你们再无缘无故这些起了争执……”说完温柔地看着我,“我知道你爱吃醋,以后我注意些行不行?”
其实这话我很不爱听,什么叫很害怕我们起争执?还有我吃醋?说到底是怕我不高兴跟那个姑娘吵起来是吧,吵起来会驳了他面子还是怎么的。我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好歹说我一直通情达理,也不会无缘无故地跟着别人吵起来。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这么想的,这家伙,觉得我脾气臭,不可理喻,而且,他一直这么认为的。
我看了一眼外面的月光,眼帘垂下,“你暗地里还是派了其他人保护天风雪的是吧?”昔夜没说话,我说,“就是那个姑娘么?”
他还是不说话,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说话就是默认。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很多事,你都是暗自做主的,为什么,你觉得我就不可以?云浮的事,也是我们自己的事,我肯定会管,不管你高不高兴。”
我说,“这次是正好碰见了,所以我肯定会留下来,你别拦着我,你拦着我我会跟你发横!”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喜欢跟他吵架的时期了,动不动就要舞刀动枪的那样。以前可能还有点爱耍脾气,而现在是真真实实遇上了事,又是我一直牵肠挂肚的事,他想让我置身事外,可能吗?
昔夜知道我看上去像是好惹的,其实脾气拗得慌,劝,是肯定劝不动的。当然,其实我软硬都吃,但是,这种情况下,他能跟我来硬的吗?而撒娇求我走,这更是不可能的事。那就这样僵着吧,僵到事情成了定局,我不信他的语气还是这么死,态度还是这么坚硬。
后来我就想为什么我们总是这么对着干呢?明明不想这样的,可还是会把对方越推越远。是啊,其实我也是把昔夜往更远的地方推,他想要给我的一切,其实那些我都想要,可是我又不会好好地接受,像他说的那样,我还是会往死里折腾。其实我要是不折腾该多好,就乖乖地跟那些处在他后宫里的万千佳丽一样,一天天一日日的等在那深宫里,嗯,磨掉一辈子本该潇潇洒洒的时光……我呸!
当然,昔夜也没想把我变成深宫怨妇,他不过是想让我少受一点波折风浪而已,是我自己闲不住吧,大概。
昔夜回去的时候我坐在那里生闷气,他就真的直接走了?走了?没再跟我吵?老天,他这样沉默,我都不习惯了……
闷在房里左想右想,越想越不对劲。为什么我们到大金山之后就发生了这些,有些事好像就是埋伏着在这里等着我们来的。确实像是这样,我们是无意间才逃在这深山里面,如果不是不小心,也不会在这里,更不会了解到这真实的一幕幕。这些看起来是巧合,可是,这也太巧合了吧?
我脑子似乎有些混乱到不够用了,我觉得还是要跟昔夜说一下这个问题。起身去了他房里,还是跟原来一样,风风火火的,门也没敲,就推着进去了……
我想,有些东西是巧合,有些东西也是必然的吧。比如,我现在就看见一对偷情的奸夫淫妇……也没算偷情,那女子就是面色奇白,坐在凳子上,半垂着脑袋,然后靠在昔夜的腰上而已。而已,我又生什么气呢?
大概没想到我会突然进来,这种场景确实是惊到了昔夜,他有些支吾,“夏,夏儿,我……”
其实一开始我也是没什么的,我看出了那女子惨白的脸和虚弱的样子,觉得她好像犯什么病了。我走过去,伸手要替她把脉,她突然狠狠地白了我一眼,我吓得一愣,在我那一失神的瞬间,女子反手狠狠拂开我的手,她尖长的漂亮的指甲特别锋利,就那么轻轻一划,我手上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血痕子。
下意识地收回手,藏在背后,昔夜大概是看到了这一幕,脸色有些不霁,但是那女子还是靠在他身上,我看出来了,这确实是她太虚弱,可是,昔夜,她虚弱归她虚弱,你是死人么?她不能动你不会把她抱到其他地方靠着的么?你这样一动不动的,到底是死人还是很享受?
昔夜皱眉问我,“没事吧?”
我说没事。
其实,要是搁在平时,我一定会说有事,这确实是有事,这么条血痕,鲜血淋漓的,能不有事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我的心情特别堵,有种前所未有的塞。
真的,在面对花荫和幽水水的时候,我都没这么落魄,在看见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子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过的难受。我掏出一颗护心丸,用另一只手拿着伸出去,“你吃一下这个,这个能保证你心肺依旧……”
她脸色依旧,像是没看见我一般。
这就真的很让我尴尬了,从来没有过的尴尬,我的手僵在半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直到昔夜把那药丸拿下,递给她,“这是云浮的护心丸,对你的病有用。”她默默拿着吃了,眼睛里闪过的瞬间即逝的光彩,尽收我眼底。
我沉默不语,我说我有点累,然后捂着手背离开了。这时候昔夜终于是放下了她跟着我出来。一出门,他拉着我的手,看着我那血淋淋的伤口,脸色说不清楚的怪异,陪着我回了房,小心翼翼地给我上了药。我一边摆弄着缠在手上的纱布一边问他,“那女子是什么人。”
“影无心。”他脸上没表情,一贯的样子,是真真实实的没感情。
是啊,他没感情,人家有啊,那女子看上去无欲无求,也确实冷淡得很,但是,我能看不出来么?她那样细微的眼神,再怎么少,也不同于她一直以来所表现的冷冽,我又怎么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出呢?
“是影无双的妹妹么?”我嚷了一句。
“……”
我当然是在开玩笑。谁不知道影无心啊,欲雪第一女杀手,魔鬼面庞,罗刹心肠。其实也不是,听说她几乎不出面,一出面,再厉害的人,无论是怎样的法子,必会让对方死无全尸。灵界里对她的传闻实在是奇之又奇,但这女子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哪里也找不出她的足迹。
原来是被昔夜收为己用了,难怪无影无踪。就像良辰美景隐在幽莲一样,只要有意,哪里还有让别人知道自己行踪的意思?
我说,她得什么病了?昔夜说,“穿夏,你刚刚是不是很生气?”
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没有啊,哪里生气了?我没有生气……”
他说,“穿夏,我与她,只是好友之交,真的,从小就是。”
我“啊”了一声,“你们从小就认识么?”
“嗯。”
“哦,青梅竹马嘛。”
昔夜笑了一声,“你能不能不要乱用词语,青梅竹马是说……”他话没说完,我打断道,“那你确定你们之间没什么吗?”
他有些哭笑不得,“你这脑袋里面,每天装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说,“那,能不能?你能不能保证你跟她之间,以前没什么,现在没什么,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是啊,我觉得我小气爱闹事的毛病又犯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生气,出了花荫和幽水水的事之后,我也只是心里难受,还没怎么觉得有威胁感,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我总是觉得影无心和昔夜之间会出事,肯定会出事。
女人的直觉就是这么准,是啊,从一开始我就有这种危机感,所以后来发生那些事我其实是有心理准备的。可是,心理准备归心理准备,到底是彻骨的寒凉啊,几乎废了我半条命。
昔夜觉得我像是在闹脾气,这一闹就闹得他又心烦了。越这样他越是不说,我想,要是他当时答应我了,说不定我就没那么计较,心里也不会一直存着那个疙瘩。
我不是信不过昔夜,我只是信不过那个姑娘。说到底,昔夜这样的,惦记他的人,真的太多太多了,为什么我要做其中一个,还想着要做那个唯一的一个呢?像我这样的,就应该找一个安安稳稳的能跟我过日子的,比如,天河。
当然,我也就是这样想想,天河和花荫做的事,我不会原谅,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再说,他们俩,都不是什么好心,干的,也都是害人的勾当。
昔夜说,“没有就是没有,什么时候都没有,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不可能的事就是不可能,我没有必要保证!”
我没再说话。他到底是太自信了,自信到目空一切。可是,他自信那是他的事,外围的所有都是变幻莫测的,现在是这样,以后又会成什么样子呢?
我没再说话,也真的不想再跟他吵了,就随他的吧。
我说,“知道了。”
“那些事你还是要插手吗?”他像是想征求着什么答案。
我说我不管了,全都交给你处理好了,你办事我放心。只是,遇到选择的时候,你能不能站在我的角度考虑一下,比如说,真的遇见谁大逆不道必杀无疑的时候,能不能想想我,如果是我,我会不会凭着交情和以前的情分上面,放他们一条生路。
昔夜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都可以,只要你好好地,别再被卷进这些风浪里面出不来,怎么样我都愿意。”
他朝我笑了,云淡风轻,琥珀色的眼睛流露出从来都没有过的惊喜。原来他想要的是这么简单,只要我平平安安稳稳当当地生活便是最好。他的保护与宠溺,从来不需要再多的言语,仅此,我看着,便足够,已经超过这世界上最动人的情话。
那么,就随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