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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二月红闭了闭眼，在心中默念道。

他不信天地，不信神魔。

但跟了张启山后，他也愿意信佛。

一日张启山在他书房里，看到书桌上多出了几本经文，甚是奇怪，便问他。

“二爷平日素不喜这些东西，怎个又把这些翻出来看了？”

因为你信。

因为你张大佛爷信佛。

二月红必须承认，在未与张启山熟识之前，他一直都觉得，张启山是他见过最有佛性的人。

他拿得起，放得下。

心里是慈悲。

你说杀戮？

那不过是神佛的愤怒。

眼里是星辰。

心里是汪洋。

什么都能容得下。

也什么都能毁灭。

唉。

二月红叹了口气。

张启山。

唉。

你，我，日本人。

都是宿命。

都纠缠不清。

求你。

哪怕为了我，哪怕为了你的家国恨，哪怕为了你的民族大义。

结束这些罢。

然后我们回家。

张启山在日本女人的带领下，穿过长长的走廊。

空气里是甜腻的香气，烟雾缭绕中，他阔步走过。

然后眼前豁然开朗。

是他应该很熟悉的地方。

戏台。

他坚信那里也会有他最熟悉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

这里就是结束的地方。

“佛爷，这边请。”日本女人伸手指了个方向，恭敬的鞠了一躬，转身走了。

张启山颔首，落座。

一会儿，一个着和服的日本人，悄悄走到他身后，手轻轻搭在他肩上，轻笑了一声，“启山兄，别来无恙啊。”

张启山扯了扯嘴角，“名场大人，不知您今日将我请来，有何要事呢？”

“闲来无事，请您来听一场戏罢了。”

“听戏？呵呵，张某人素来不喜这些热闹的东西。”

“别急啊，别急……”来人笑着摇摇头，“戏，您怕是不爱听，可唱戏的人，您也不愿意为他，听一曲儿吗？”

……

张启山面上不露声色，便微微舒展了身体，“那张某人，恭敬不如从命，便看看这人是谁。”

红幕缓缓拉起。

他站在舞台上，凤冠霞帔，日光洒在他身上，把他照的如同洛水神仙。

这么大一片场地，只有他们三个人。

他抬手，做出身段，开始唱。

“原来这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桓。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牡丹亭》

同《玉簪记》相似，都是冲击封建社会爱情的戏剧。

从他上台开始，张启山便安静，而专注的看着他。

千言万语要在心里。

万种风情都在记忆里。

二爷，再唱一曲《李清照》可好？

“怎么样佛爷，这长沙名角二月红，戏是不是一等一的好？”

佛爷不语，只微微笑着。

那厢二月红只觉得嗓子里如同火烧一般，疼的他唱不下去。

“戏子伶人罢了，比娼*妓只多副好嗓子，不过尔尔。”张启山的声音，并不小，冷漠的，傲慢的，丝毫要让所有人知晓。

他二月红，只不过他一个婊*子，罢了。

登时，二月红瞳孔猛然收紧。

二月红，你要冷静。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