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再见我的小伙伴(1 / 1)
梁冬来找我的时候,我正躺在店铺门口的躺椅上吸溜着旺旺碎碎冰。是的,商场今天没空调。
这个商场的五楼是个创业园区,其实就是给我们一群穷屌丝按照押一付三的方式租赁一个10几平米的小店面,楼层洗手间旁边有一个12平米的书店,就是本屌丝的店铺。梁冬就是我这店铺的股东之一。因为当时除去租金,我根本没有钱去装修,这货就死不要脸的把自己家两个书架送到我店里,硬生生的逼着我签了一份不知道有没有法律效力的合同,说自己拥有此店铺40%的股权。
“你这吃个棒冰咋还急头白脸的?岁数大了冰牙?”他戳了戳我拧成一团的额头,一脸鄙视的问我,我推开他,晃了晃手里的碎碎冰说:“爷是个追求生活的人,这牌子的棒冰没有黑皮好吃,爷吃不惯。”“呵呵,你也就追求追求5毛钱的生活质量了,一块钱你都追不起了。”说完话就把我往里推了推坐到我旁边。
“别废话,来干嘛?”这货单休,今天周二居然跑过来找我,估计是有事儿了。
“来关心一下你的私生活,你跟王建宇怎么回事儿?”我叼着棒冰继续吸溜,没说话。
“我特么问你呢,咋的,真有奸情啊?”看他紧张兮兮的问,我乐了。反问:“你是希望我俩有事儿还是没事儿?”
这傻逼看着我,没说话。这件事要从很久以前说起
我们从小玩到大的4个人,小学在一个学校,80后的我们,那时候喝个百事可乐都牛逼的不得了,尤其是在我们那个小镇上,一天午饭3块钱那都吃的相当好了,我家条件在我们四个当中是最差的,不过我家有一群特有钱的亲戚,爷爷奶奶又很疼我,所以我在吃上面那是一点都没亏到过(这也是为啥我现在特别馋的原因),然而我也只能吃的好点儿。穿的用的都比别人差,所以就不怎么乐意交朋友。跟他们在一起玩纯属是意外,上头说的王建宇,他爹跟我爹是同学,我跟他本是没什么交集的,但是学校有一年班级打散重组,抽签的时候这货被分过来跟我做同桌,当天晚上他爹请我家人吃饭,我才知道我们两家这一层关系,也就跟他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说话。
梁冬。这小子是我们打架认识的。说到他得先说一下温文茜,文茜是我们这一届里公认的小美女,我本来对这种会唱歌会跳舞学习又好的女孩儿是敬而远之的。然而每个美女旁边都必须有个屌丝女当闺蜜,分班那年她也被分到我们班,好死不死的又因为我个头比较高被学校舞蹈队抓去跳舞,那时候流行少队室,我到了少队室看见那一堆花花绿绿的衣服我就懵逼了(东北大袄夏天版,大家自行脑补),这特么都是啥,然后毫不犹豫的就跑了,出去抓我的就是文茜,我特别清楚的记得她拽住我红领巾差点勒死我,我停下来喘气的时候她笑眯眯的跟我说:“参加舞蹈队下午不用上课”,听完这句话我就精神了,倍儿精神!别说穿大花啊,你就是把我穿成个灯笼我都去,只要不上课干啥都行!就这样我就成了文茜的小跟班,几乎整天在一起,当时我还纳闷儿为啥我会跟她这么好,直到我上了初中知道了言情小说这种东西,才发现原来这是标配。
成了小美人的跟班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时候流行混子,各种社会小混混,这姑娘太惹眼,我就莫名其妙的成了她保镖。上厕所陪着,吃饭陪着,下课陪着,放学陪着,练舞蹈还得陪着。六年级的某一天,我在教室等着她出黑板报,等的正闹心的时候,班级的门被踹开了,是的,梁冬那个傻逼出现了,也许是被古惑仔毒害太深,他进屋就指着文茜说:“咋的,哥们儿配不上你?为啥不跟我处对象?”文茜看看他又看看我,然后指着他对我说:“保镖你去干掉他”卧槽我当时就不会了,愣愣的问:“我是揍他还是去找大队辅导员啊?”此言一出,梁冬就抓起卫生角的水瓢冲我扔过来了,我被砸蒙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冲过来揍我了,我特码也没打过架啊,就一顿抓,也不知道抓哪儿,然后就觉得天旋地转,耳朵嗡嗡响,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衣服领子已经扯烂了,头发乱七八糟的贴在脸上,嘴都打破了,班主任把梁冬带走了,不一会文茜带着卫生老师来了,卫生老师给我擦擦脸就送我回家了。
第二天我妈被叫去学校,梁冬家长也去了,两家人和和气气的就把这件事解决了,我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这些事,是因为那时候我怀疑我不是我妈亲生的,要知道,自己闺女被一个男生揍成这样,她还在办公室对我大吼大叫说我一天就知道惹事儿,如果那个年代有草泥马这种神兽,我肯定拉出来溜溜。
那时候小学升初中,我妈为了让我去个好点的学校,就花了几万块择校费让我去了市区的初中,说实话我内心深处是抗拒的,因为我知道我学习不好,怕给家里丢人,我妈对我的期望非常高,家里的亲戚太有钱了,就我家穷,一直受人白眼,她希望我能翻身农奴把歌唱,所以我没办法就只能去报了个补习班,希望能好好学习一下奥数然后争取在参加分班考试的时候分进小班。到了奥数班第一天我就不想再去了,奥数班是个人开的,位置少人多,我去的晚,除了梁冬旁边没有别的位置了,他看看我,把书包拿到一边去示意我坐,我犹豫着去不去的时候,老师在一边崔说块点,要上课了,我就战战兢兢的坐了过去。那一节课上的我心惊肉跳,就怕他又想不开来揍我,毕竟因为那个打架他被记大过了,事实证明我想多了,三个半月的课程中,我们居然成为了好朋友,缘由很简单,跟我混,能跟小美人亲密接触。
至于为什么我们四个这么好,我也不知道,就好像莫名其妙的几个人在一起混了一年多,而且几乎形影不离。小时候虽然我敏感,但是觉得兄弟们在一起真开心,有朋友真好,其实只能说那时候是无知。
初中我自己去了一所中学,全封闭的那种,就很少跟他们联系了,王建宇学校离我比较近,偶尔会像探监一样,在午休的时候跑到我学校隔着栅栏看看我,文茜跟梁冬去了同一所学校。初一的时候偶尔假期还会在镇上聚一聚,初二的时候我就彻底跟他们断联系了。因为当我看到他们人手一部手机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得躲着他们点儿了。
初三的那一年是我最惨的一年,家里出了很大的变故。周末的时候全家去村儿里一个亲戚家吃饭,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家里的那两个小平房变成了一堆砖头,原因是我家正对面那个工厂建厂,结果塔吊不知道怎么整的居然倒了。我家房子直接被砸塌了,塌了也就算了,不知道怎么的我家煤仓里面的木头被烧着了,他妈的烧的一毛不剩。那一年,我每天的生活费4块钱,而我们学校的盒饭6块钱一份,学校封闭,中午必须在学校吃,我又住校,每天早饭就是一碗粥一个馒头,午饭就是1块钱一袋儿的干脆面,晚上花2块钱买5个包子,要知道我呆的那个学校特么可是个正经挺有钱的学校啊,择校费2万啊!说吃不起饭谁信啊?然后我每天就自己在操场乱转不敢回班。
这么大的事儿全镇自然都知道了,他们也都知道了,文茜跟梁冬会托王建宇来看看我,让王建宇给我带些钱,那段时间王建宇几乎天天来我们学校,他在我们班有认识人,就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转告我说他来了,让我去栅栏那边找他,我不想去,我真心不想去,我记得有一次在辅导班,我的文具盒掉漆太严重,王建宇把我的文具盒给扔了,一脸鄙夷的说:“这玩意都这样了还用呢?多恶心?”就把自己的笔袋给我了,然后辅导班结束他就去店里买个新的给自己。还有一次我们在文茜家,文茜说桌上有水果让我自己拿着吃,我拿起一块桌子上的柚子剥皮,文茜进屋一脸惊讶的看着我说:“你居然会吃柚子”。这样的点点滴滴,还有很多,他们就像一根根的细小的刺,扎在我心里,隐隐的疼。
连续三天我都没露面,王建宇不来了,我如释重负,心里觉得舒服多了,然而饿肚子这件事是骗不了人的,连续一个月没订饭,也不去打球,骨瘦如柴。班里几个哥们儿看出了端倪(都是住校的哥们儿,总在一起打篮球),有一天中午把我堵在门口,提溜着脖领子给我拽回班级,体委拿出盒饭,在里面搅合几下跟我说:“今天菜太差,你帮我吃完,吃不完唯你是问!”我懵逼了,抬头说:“卧槽我吃完了还砸吃啊?”体委瞪我一眼说:“谁他妈管你,就欺负你,咋地,赶紧吃,不吃我动手了啊!我回来之前吃完!”然后他们几个就走了。我看着盒饭,说实话含泪吃完的,我也不知道我为啥会吃,也许是真的饿了。那一中午我就呆呆的看着空饭盒,脑子跟饭盒一样空,他们几个回来看看饭盒,看看我,体委拽了拽我的头发,说:“行,挺听话!”说完我就哭了,哇哇的哭,耻辱,觉得特别耻辱。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特别耻辱。
我就一直哭也不说话,他们几个也都没说话,也都没安慰我,从此之后再也没逼着我吃过盒饭,但是每周周五晚上我都能在自己书桌堂里发现一些零钱,校服兜里,作业本儿里。我不再拒绝了,我默默的收下,我开始接受兄弟们的帮助,记下金额,希望有一天,我能还给他们。
初中毕业,考上一个很一般的高中,我彻底与他们断联系了,高中乏味的生活没感到一丝色彩就毕业了,5分之差错过了法学院,第二志愿居然被录取了!而且学的居然是电子商务!呵呵呵呵呵呵呵、
梁冬考的西南政法,他脑子一直比较好用,毕业以后回到我们城市开律师事务所
温文茜考的我们省的艺术学院,毕业以后在南方一个城市做电台播音员
王文建考的我们省的理工,学的计算机,现在在一家外企做开发。
大家过着自己的日子,从此谁也不联系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