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插曲(1 / 1)
假期的最后两天,何浅浅响应蔡班长召唤,带着陆小希,陆小希拖着简安齐聚金银岛。
金银岛的海床极低,海水清澈得几乎透明,只需带上潜水镜和呼吸管即可下海。机会难得,大家都欢呼着朝海滩跑去,迫不及待欣赏海底世界。
小希与简安处于热恋中,手拉手在海滩上奔跑追逐。
唯独何浅浅躺在伞下闭目晒太阳,蔡班长以为何浅浅是不会水,热情邀请了好几次,一再保证有他护航,绝对没问题的。一帮同学们也跟着起哄。
何浅浅也知自己多少有些扫兴且显得不合群,但是没办法,她不是不会水,而是极度怕水。
蔡班长善解人意,见何浅浅无意下海,也不再勉强。
为避免同学们再热情拉她下海,何浅浅在岛上四处闲逛,岛上娱乐活动不少,有沙滩排球,也有扔椰子比赛,也有不少来拍摄婚纱照的情侣,何浅浅走走停停,倒也看得兴趣盎然。
有两个白人小朋友将椰子扔到了她脚边,她笑着将椰子踢还回去,谁知道踢得太狠,脚上的白球鞋也跟着飞出去。
白人小朋友哈哈大笑,将鞋子送还给她,并邀请她一起玩,何浅浅笑着表示同意。白人小朋友正是七八岁狗都嫌的年纪,小男孩趁何浅浅单脚着地穿鞋的机会,猛地将何浅浅推倒在了沙滩上,哄笑着拔腿跑开。何浅浅两只鞋都不穿了,在沙滩上去追那两个白人小朋友。
两个小孩一个大人玩得正起兴,背后传来了似惊又喜的声音,迟疑着喊她:“浅浅!?”
何浅浅手一松,小男孩如泥鳅一般的趁机挣脱,再次用力推了何浅浅一把,迅速逃开。
何浅浅跌坐在沙滩上,扭头后看,正是葛向西。
葛向西没想到正是何浅浅,一时五味杂陈,伸手要去拉何浅浅起身。
何浅浅避开葛向西的手,言语淡然道:“不用,谢谢。”自己手撑在沙滩上,站起身来,认真的将手上沙子拍干净,这才再抬头看向葛向西。
葛向西见她表情淡漠,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四下看了看,问:“你一个人来的?”
何浅浅边穿鞋子边简洁道:“不是。”
“啊……哦……那……”她的回答出乎葛向西的意外,葛向西很想问她是与谁同来,又见她无意与他交谈,一时语塞,却又踌躇着不肯离去。
何浅浅穿好鞋,白人小朋友正在不远处朝她招手,手上举着椰子,邀请何浅浅一起扔椰子。何浅浅看了眼葛向西,道了声再见,便是朝白人小朋友跑去。
椰子咕噜噜的,滚在何浅浅脚边,何浅浅捡起来,使力扔出去,力道足够,距离够远,小男孩与何浅浅击掌欢呼。
葛向西站在原地,遥遥的看着,一时恍惚了心神。
好在,金朵朵正在潜海,他可以肆无忌惮的任由目光追随何浅浅的身影。
她瘦了,一身简单的白衬衫搭配牛仔裤,穿白球鞋,扎一根马尾辫,阳光明媚,她笑语嫣然,恍惚的,他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四年前的大学校园。
他是懂她的,知她天性里如杂草一般的旺盛生命力,不管境遇多么不堪,总能熬得过去。知她能够熬得过去,所以时至今日,依然对她没有多少愧疚。
只有时,金朵朵忙于交际,照顾孩子的事全然交给他时,他的内心里,偶尔会想起她,想着如果是她,会将孩子与他照顾得都很好。
也有时,看着牙牙学语的孩子,会想起那个被他亲手扼杀掉的胎儿,想起那个无缘来到人世的孩子,他的心像是被尖刺蛰了一下,隐隐约约的疼痛。
因大哥始终不肯松口接纳朵朵与孩子回老宅,又因他在美国的广告公司不死不活濒临关门,金朵朵认识的朋友里不乏事业成功人士,落差太大,金朵朵的抱怨也愈来愈多,两人时而恩爱,时而争吵。
恩爱时,是真的恩爱,是恨不得比翼连理一分一秒都离不开。争吵时,是恨不得将彼此当做深仇大恨的仇人。
有次吵架,金朵朵跑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出来,朝他扔过去,他幸亏躲得快,菜刀擦着他的耳边嵌在门框上。
孩子就在客厅沙发上,哇哇大哭。
他怒及,给了金朵朵一个耳光,骂她:“你还是个女人吗?”
金朵朵不甘示弱,还以他两个耳光:“何浅浅是女人,你回头找她去啊!”吵完,金朵朵换了衣服,化了彩妆,光鲜亮丽的摔门而去。
与何浅浅结婚十年,何浅浅管他管得是严,但凡他与朋友外出消遣,必须凌晨前到家,酒可以喝,但不许喝多,牌可以玩,但不许来钱不许连续玩超过三个小时以上,一个月顶多玩两次。但是,从未曾与他争吵过。她总是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希望他能够成熟稳重,蜕变成为她希望中的男子。他自小受奶奶宠溺,大哥虽严,却有奶奶庇护他,大哥也无可奈何。与她结婚后,他知道她是为他好,也知道她是真爱他,也慢慢的改变往日浪荡公子哥的习性,但是,她总是要求太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相处日久,他只要看她要摆出与他谈心的架势,便是头疼想逃。后来,便是逃到了金朵朵怀里。
金朵朵与她,是完全不同心性的女人,朵朵会玩,也爱玩,玩起来比他还要乐不思蜀,简直会忘了自己已经是有老公有孩子的女人。因此,朵朵亦不会限制他的自由他觉得自己与朵朵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最为合拍的情侣。与朵朵婚后,有了孩子,朵朵依然交际不断,他才发现,女人还是宜家宜室的好。
终于等到她与白人小朋友玩累了,他走上前:“浅浅,我们去那边走一走,可以吗?”
何浅浅额发微湿,见他竟还没走,微微有些疑惑,闻言,用黑白分明的眼静静看了他一秒,摇头道:“没那个必要了。”
葛向西没想到她拒绝得这么干净利落,心里有些苦也有些慌:“浅浅,我就是想问你,过得好不好?”
何浅浅一点头:“我很好。”
葛向西不肯离去:“难道,你不想问问,我好不好?”
何浅浅闻言,眼里明显有些讶异的骇笑,语气却是平淡无波的:“我们早没有关系的了。你应该懂我的,与我无关的人与事,我从不会记挂心里。”
金朵朵披散着湿发,走过来,惊喜道:“浅浅!?真是你!?”旋即,侧眸斜睨葛向西,“孩子闹着要喝奶,保姆一人照应不过来,你还不去看看。”
何浅浅无意掺和人家夫妻之间的事,转身走人,金朵朵却是叫住她:“浅浅,你来得正好,如果有空,待会陪我去看看教堂吧,我跟向西想在这里补办婚礼,这次过来,主要就是实地看看。”
何浅浅停住脚步,转身看朵朵,笑意温和:“我有空,但是很抱歉,不奉陪。”
金朵朵亦笑:“怎么?我跟向西孩子都快两岁了,你还放不下啊?”
与己无关的事,何浅浅无意纠缠不清,不屑理会,当下摇头笑了笑,转身离开。
金朵朵见葛向西的目光追随着何浅浅的背影,心里难免有气,讥讽道:“人都走远了,看什么看?舍不得了?不放心了?去追啊?”
“你有病吧你!”葛向西皱眉,转身回走。
金朵朵追上去,不依不饶:“你要心里没鬼,你失魂落魄给谁看?你追着她不放做什么?你敢说,是她缠上你问东问西的?”
葛向西不想大庭广众之下与金朵朵争执,索性一言不发,闷头直走。何浅浅临走前的那一抹笑,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怎么也抹不去,那抹笑,有淡然,也有不屑。
是的,不屑。
想到这,葛向西心里直堵得发慌。
何浅浅回到房间,从行李箱取出葛向东送她的手机,通讯录里只存了一个号码。何浅浅盯着号码看了许久。
这一刻,她是那么的想念他。
想念到,那么想要听到他的声音。
号码才拨出去,来不及她按断,他几乎是立刻接听:“嗯。”
低低缓缓的声音,让她瞬时觉得心有皈依。
她顺应本心,低低诉说:“大哥,我想你。”
他笑了:“我知道,傻丫头。”
“大哥,你在做什么?”她看了眼时间,他那边应该是周六的上午九点多。
“在香港,与人谈事。”一看到她来电话,不顾贺湛江挑高的眉,走到阳台接听,他顿了顿,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她矢口否认:“没有。”只是忽然很想他。
“不说实话?”他低低的,“嗯?”虽然他很高兴她能给他电话,且主动承认她想念他。但是,高兴归高兴,她向来情感内敛,不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定是受了什么刺激。
“我……”她咬了咬牙,“我见到向西了。”
葛向东扶着阳台的手不禁收紧了力道,向西及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总是她心底的一根刺。
他如何能够告诉她,她这一辈子,怕是再也不能生养了。他疼她,怜她,总是想将她纳入羽翼下,一辈子善待。却唯独这事,他有心无力。唯有宽慰她:“傻丫头,孩子总会有的。相信我,嗯?”
这世上最默契的事,不是有人懂你的欲言又止,而是有人懂你的难言之隐。而她的难言之隐,他都懂得。
她终于泣不成声,说出积压在心底最深最深的痛点:“见到他,我就想到那个与我无缘的孩子,我告诉自己说,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是个向前看的人……可是,大哥,我越是告诉自己不去想,越是忍不住去想,他的孩子快两岁了,如果我的孩子还在,也该一岁了……”。
他由着她低声哭泣,她能哭出来,比压在心底要好。
许久,他低声道:“你好好的,让我放心。”
听着他的声音,她渐渐平复心情,藏在心底的话一旦说出口,顿觉轻松很多。
终究是还有他,因为有他,让她相信,一切依然还是最好的时光。上帝让她失去不过是为了让她遇见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