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十二章 咫尺天涯（1 / 1）

密室里，暗影阁的成员都已到齐。

叶清童坐在上首，看不出一丝情绪。她原是随缘而安的人，却意外地被命运捉弄而不得不争。她与裴昕原本是毫无瓜葛，甚至，她还应该感谢他空出了这样一个身份，让她继续活着，可她既然成了叶清童，就势必要与他不死不休。他和她，都不愿成为弃子。

“主上，”景默忽然出声，将她的神智拉回了现实。

她又看了看他们，这十九个随着她出生入死的人，想起了死去的老九。他们和她，都已经走在这条路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暗影阁最近一段时间，停止一切无关的买卖和行动调查，不惜任何手段去查裴昕倒卖文物的线索，我要知道他们最近的行踪，还有与他交易的买家是谁。”

“明白，”老大回答，“那挪用公款的事情呢？”

“那件事情我会亲自去查。还有别的问题吗？”

一个清秀的小伙儿从椅背上坐了起来，说道：“前段时间我黑进了浩然集团董事会的系统……”他还没说完，只见景默一个凌厉的眼神扫了过来。

“浩然集团内部有两个亿的财务亏空这我早就知道，”叶清童无视了景默的眼神，淡淡地说，“老七，你还发现什么了？”

“发现他们集团的法人代表并不是高浩，”老七看着叶清童，脸上有一丝若隐若现的神秘又戏谑的表情，见她向自己看来，口中缓缓吐出三个字：“是黎芊。”

一旁老六皱眉，“他找一个死了的人做法人代表？可是他们法人代表的更替，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够了，这件事你们不用再查，如今你们每个人都只有一个任务，就是我刚才说的。记住，实在查不出的不要勉强，不要擅自行动，我不希望下次开会的时候，这里又少了谁。”叶清童板着脸，沉声道。

“是！”说起这个，原本还挺轻松的氛围马上严肃了起来。

叶清童做了进一步的具体分工之后，便和景默回了公司，筹备另外一件事。

叶启渊的生日就要到了。

*

一直以来，每年的这一场生日会都备受瞩目，在台湾，人人都知道叶老爷子平日里极少露面，只有他自己的生日会，他一定会出现。商界的人们，似乎都对这位曾经的风云人物仰慕已久，而真正能够受邀出席的，必然都是上层社会的名流，以及他们的家眷们。

叶清童就算再不愿意，也必须和裴昕一起准备。于是当她回到办公室，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这个人，只是略微皱眉，似乎是对于他的不请自来有些不满，便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抱歉，让你久等了，”她从抽屉里找出一份文件，抬头对坐在面前的裴昕说道。

“没关系，”裴昕神色轻松，“不过工作时间，你又去哪儿了？”

“最近没什么事，就出去看看今年的生日会在哪里办比较合适，”她随口扯了一个理由，便不动声色地换了话题， “这是我之前写的策划和预算，你看一下有没有问题。”裴昕被她成功转移了注意力，拿起策划书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见他抬起头，叶清童说道：“我第一次准备这个，很多地方我也不懂，你要是有什么意见就看着改，改完之后让各个部门直接开始准备就好了，不用再通知我了。”

裴昕勾起嘴角，“你好像很不想做这个？”

“说白了也是应酬，”她算是默认。然而事实上，若不是要借此让裴昕放开手脚，才能找到破绽，她才不会让出主动权。

裴昕没有再说什么，只从包里拿出一份名单，“这是我拟好的宾客名单，请帖我让设计部的李非去完成了，等他做好样品拿过来，没有问题的话你把请帖准备一下吧。”

“嗯，”叶清童接过名单，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裴昕的手，她当作没看见裴昕的脸色，只扫了一眼上面的人，意外地看到了一个名字，不禁问道：“你怎么想到要请高添？我们和浩然集团的关系应该不是很近。”

“我是想着他正好还在，就一起请了吧，何况我听说，浩然集团的董事长和父亲原本有些渊源。”裴昕理所当然地说。

她将名单放在一边，“那就这么办吧。”可是看见裴昕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有些疑惑：“还有事么？”

裴昕愣了一下，“没有，那我先走了。”

景默在他走后关上了门，走到叶清童桌前，“总监？”

“叶氏和浩然有什么渊源？”

“不知道，不过可以查，”景默如实回答。

叶清童摆了摆手，“先不查了，你们查好文物的事就行了，其他的不重要。裴昕那边，我会亲自来盯着，你也不用操心。”

“是。”

*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裴昕准备好这一场生日会，而不得不说，在讨好叶启渊这件事情上，他还是很有一套的。在布置得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厅，各方人马陆续到来，显得热闹，但也井井有条。

高添四人精心打扮了一整个白天，才让自己看上去能够得着这场生日会的档次，可当他们真的走到酒店门口停着的各式名车，还有安保级别，还是不由得咂舌。

“高添，你说你堂堂一个集团的少董，非要走着来，这下简直丢死人了，”米莉看了看手拿礼物的高添，有些尴尬地说。

“怕什么，重要的是气质，再说了，今天这场party，我们一定不是主角，可别抢了别人的风头才好，”他朝门内张望一眼，若有所指，便当先走了进去。

李非看着高添的背影，又拉起米莉的手，对她和马凯说道：“走吧。”

四人刚走进大堂，就见叶清童手执一高脚酒杯迎了上来。她今日摘掉了一贯带着的黑框眼镜，乌黑的长发盘在脑后，一身宝蓝色的长礼服，配上琉璃色的些许珠宝和精致的妆容，显得更加成熟而妩媚动人。

“小童，今天真漂亮，”米莉赞叹道。

“你也不差啊，”叶清童微笑着，又压低声音对米莉道：“今天郭静瑶也来了，一会儿八成会粘着李非，你可要小心了。”一个眼神的交流，米莉只示意她放心，便不再说什么。“今天来了很多名流，等会儿我带你们去认识一下，对你们以后也是有好处的，”她又对他们说道。

高添本就是一个交际高手，在叶清童的引荐下，他和李非很快和一些同龄人们聊得风生水起。至于马凯，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一个人躲到了僻静之处。然而尽管低调，他今日西装革履加上英俊冷淡的脸庞还是引起了一些小姐们的注意。

叶清童陪着客人们聊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疲倦，放下酒杯，想上楼休息一会儿，却不料刚走到楼梯拐角便遇上被一众莺莺燕燕围住的马凯。见他面对着她们，依旧是一言不发，不做任何表情，心中的酸涩渐渐涌了起来。隔着人看着他，她突然觉得，原来穿西服的他和从前的他这样的不同，越发地冷、静，原本还想象不出他和人谈案子的情景，如今倒也有了那样的画面感。

只是，这样的他，如今的自己怕是再无可能拥有了……

她像一个局外人似的站在角落里，直到那几位小姐们觉得索然无趣离开之后，才发现马凯也正看着自己。一怔之后，她有些不自然地扭过头，却发现避无可避，只好走到他身侧，旁观着楼下的热闹。

“她们是看你面生，才对你有兴趣，你不用在意，”她轻声道。

马凯淡淡地回答：“不会。”他又看了一眼叶清童，“我不喜热闹，才到这里躲清闲。可你……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应该和高添一样，”目光也移到了正与人相谈甚欢的高添身上。

叶清童嗤笑一声，“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利益所趋，大家都清楚。”片刻，她又道：“早就听米莉说起过你那段往事，是因为你一直忘不了她，所以如今这些名媛佳丽们，全都入不了你的眼么？”她状似无意，云淡风轻地说着，却不料这模样落入马凯眼中，与当年的她越发相似。

“高添刚见你的时候，就说你的举止像她，我原以为是他想多了，今天看来，只怪我那时没留意，”他眯起眼睛，若有所思，“连这张脸都有点像，可她却不会像你这般……”他没有往下说，叶清童却能明白他的意思。

过去的她，随性而为，自然淡泊，绝不会为了这些纷纷扰扰的事情强迫自己做什么。

所以现在的她，就这样站在他面前，她也只是叶清童。

也许是沉浸在一些往事的回忆里，马凯并没有发觉叶清童一向自持的表情，竟然出现了明显的裂缝，“你们是很像，可是在我心里，她是、、她是唯一的，谁都不能取代她。”

叶清童只觉得自己心里波涛汹涌，拼命克制一番才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那么激动，“你又怎么知道她，愿意看着你现在这样。若她有知，一定只盼你过得幸福快乐。”

她所盼望的，只是他幸福，哪怕给他幸福的人，并不是她……

“你不明白，和她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我生命里最温暖的时光。她不在了，我的世界里就只有冰冷和黑暗。”只听得马凯这样说道，“没有她，我又怎么会幸福。”

叶清童鼻子一酸，咬了咬嘴唇，“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她还活着，但却不是以前的她，你会如何？”

“我不是没有想过，可若她活着，她怎么忍心不来找我，不来找高添，她怎么忍心，从我们的世界里消失这么多年……”马凯的眼睛里写满了忧伤。

“是啊，她一定不忍心的。”她低下头，掩饰了眼底的情绪。

她是不忍心的、、可是……

就如现在，她就站在他面前，却只能以一个路人的身份。

并非不想，只是，她不能说。

她于他，于他们，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罢了，她已经做了七年的叶清童，就让当年的黎芊，永远保持他们记忆中的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