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三章 哑巴亏（1 / 1）

高效率的叶清童和景默没用几天就和李非谈妥了训练场地和住宿的问题，等到精英队那些来自各地的球手们陆续到达台北，精英队的训练也就拉开了序幕。

某日训练结束后，李非米莉约上高添马凯来到一家小巷深处的咖啡馆，高添和李非随意闲聊着，米莉倒也时不时地插几句话。而马凯却只是一言不发地做个听众。高添不动声色地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却也和李非一样识趣地避开了过去的事情，谁都知道，那早已成为马凯心中的一方禁地。

“李非，你这应该是第一次来台北，怎么会知道这么隐秘的一家店啊？”米莉忽然问道。

“这还是以前黎……”

“芊”字还未出口，李非就自觉失言了，而米莉也瞬间明白了什么，看到马凯微微变化的脸色，她有些尴尬地低着头，继续往前走着。

马凯当然明白李非为什么没有说下去，也知道他们只是为了不让他再想起以前的那些事，可是他们却不知道，那些事，那些和黎芊有关的一切，他从来都不曾忘记过，于他而言，那些从来都不是过去。

他想，去看看也好，他也想知道她以前最喜欢去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

当他们推门走进去的时候，马凯才明白黎芊为什么会和李非推荐这里。名曰林荫，古朴、雅致、宁静，与那些位于闹市区里、放着繁杂音乐的地方大不相同，这里没有什么音乐，流行的、古典的都没有，有的只是靠这小巷深处营造出来的深邃宁静和神秘。恰是黎芊当年一直追求的，她性格里的本我。

许是因为在这城市的角落，来光顾的人并不多，稀稀落落的，倒显得他们四个是贵客了。

还未落座，几人却都不约而同地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她？”米莉看了高添一眼，又望向那一抹身影。

叶清童。

她正慵懒的坐在电脑前，似是要把整个人都埋进沙发里，一手拿着咖啡，另一只手正随意地翻看着一堆文件。像是在工作，却又不像个工作的样子。

“想不到以她的职业性，竟然也会知道这种好去处。”高添笑笑，朝叶清童走了过去。“叶总监，这么好的环境，用来处理公事，未免有些煞风景吧？”他在她对面坐下，不禁调笑道。

叶清童抬头见是高添，有些不好意思，“我倒也想放松一下自己，无奈还有好多事情没处理完。”

“怎么不见你的助理？明明可以找他帮忙。”

叶清童微微一笑，解释道：“他只是我工作上的伙伴，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而且我来这儿一直都是一个人，并不希望他知道。”她本想看看高添会怎么接她的话，却发现他竟有那么一时间的出神，“你怎么了？”

“没事，”高添抱歉地笑了笑，“只是叶总监说话的风格，让我想到了一位故人。”

“故人？”叶清童暗自思忖了一下，“既然是故人，那还是不要说给我这个外人听的好。”她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却正对上马凯的目光，只觉得自己心跳慢了半拍，连忙将视线移到李非的身上，“这位是？”她早已从景默那里知道了李非回国的消息，此刻却不得不明知故问来掩饰一下自己内心的不安，面上依旧不动分毫。

和李非几人打过招呼，感觉身上那两道一直盯着自己的灼灼目光终于消停之后，叶清童似是有意无意地把话题扯回公事上。“我正在安排你们的宣传事宜，”她把电脑屏幕转给高添，“这是我和另外几位同事商议过后定下来的初步计划，你们先看一下。另外，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想可以我们可以帮你们联系一家媒体，对精英队作一次专访，至于要说什么，可以再沟通。”

“是个不错的主意。”李非若有所思。

“叶总监怎么想到的？”高添话里有话地继续补充道，“其实说起来，采访宣传是大陆地区俱乐部杯赛举办前都会有的环节，很多队伍为了能抢到一个好记者甚至闹的不可开交。不过我在球坛混迹多年，倒是从未听说过台湾有这种事。”

听着这话，叶清童很是无奈，“既然是要给一个悠悠球队赞助，不做一些调查怎么行。你们都是国内悠悠球坛的佼佼者，我当然有理由尽全力帮助你们在国际赛上拿成绩。而且做好了这一次，也能替叶氏集团吸引很多眼球。”她顿了顿，“如果几位没什么别的问题，那我就抓紧着手去准备了？”

对于这样的帮助，李非和高添欣然接受，然而在目送叶清童离开之后，高添又陷入了沉思。

“高添，你想什么呢？”米莉看着叶清童离开后一直处于神游状态的高添，不禁问道。

“你们觉得，她怎么样？”谁知他答非所问地回答。

“这样的人如果能成为朋友，实在是再幸运不过的事了。”李非直接说着，“她很强，刚才没有任何破绽。”

“我不止是在问这个，”高添对这个回答似乎不太满意，“我是说，你们就没觉得，她有点像一个人？”

“谁？”

“芊芊。”

“你不是开玩笑吧，”李非和米莉都有些不敢相信。

高添反复响着刚才的情形，“我不是在说外表，我是说她有些说话的方式，你不觉得和芊芊很像吗？”他看着马凯反问，也许只有马凯，会和他有一样的感觉。

“你别问他了，你知道芊芊的事之后他不会认真瞧哪个女的一眼了。”米莉凉凉道。

“她似乎是在有意回避什么，”马凯出人意料地说话了，并且没有对这个话题有任何的反常，“尤其在你提到‘故人’的时候。我原本也没有注意到她，只是听她说话有种不一样的感觉，我倒觉得，和高添很像。”

“她大约也是学金融的，我想商学院的人说话基本上都是这个样子吧。”李非接着推测。

“马凯……”高添还是不甘心。

“好了高添，你就放宽心，”李非拍了拍他的肩，“就算她们说话方式类似，也并不稀奇，我们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慢慢了解这个叶清童。”

这么一说，高添也觉得大概是自己又怀旧了，毕竟睹物思人，他们几个重聚，却偏偏少了她，谁都会想念吧。

*

仲夏雨前的台北被笼罩在一片灰蒙蒙下，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本就已是让人烦躁的天气，若是再加上一阵嘈杂的人声，是个人心情都好不了。

叶氏集团财务部办公室里，叶清童坐在她的办公椅上，看着楼下的闪光灯和乱作一团的人群，就是这种心情。

“景默，”过了一会儿，她暂时收回目光，拿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又看向正往大楼里走着的、被一群摄影师和记者围在中间侃侃而谈的裴昕，若有所思道：“如果下一次，你还犯这种低级错误，就直接去收发室上班吧。”

“对不起，总监，是我的失误。”站在一旁的景默不带一丝语气地说道。

室内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谁能想到，联系的一家媒体派出的记者竟然是裴昕以前的同学，景默纵然再严谨，也万万料不到这种事，结果让裴昕钻了空子，在公关上占了上风，除了能怪自己信息搜集不够完整，又能怪谁呢。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叶清童叹了口气，“算了，不过，给你几天时间，我要看到这个郭靖瑶的详细资料躺在我的办公桌上，直觉告诉我，她并不仅仅只是个女记者这么简单。”

*

这个答案的谜底很快就在几天之后，叶清童和景默去看精英队训练的时候揭开了。

“精英队的专访是不是已经完成了？”看着树荫下缠着李非的郭靖瑶，叶清童忽然觉得很不舒服。

“我们的人一直盯着这边的进度，采访前天就完成了。”景默答道，“哦对了，她的资料已经全部搜集好。”

叶清童有意无意地抬抬手，示意景默先别说，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容，“如果我猜的不错，她应该就是郭醒的女儿吧。”本该是句问句，她却用了九分的肯定语气。

“是的总监，并且，据目前我们所掌握的情报来看，她似乎是和裴昕达成了什么协议。”景默一边说着一边也被那里的情况吸引了视线。

郭醒，叶氏集团在台湾的头号竞争对手、台湾另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生有一女，便是郭靖瑶。如果不是这次，谁也想不到堂堂郭家的千金，竟然会做一个记者。

他们听不见那边的人都在说些什么，却能看见郭靖瑶和李非聊得很投机的样子，而不远处的米莉似是有意背对着他们想要回避。

叶清童一直看着训练场边，眼神里闪烁着未知的光芒，“搞清楚她和裴昕之间的协议到底是什么，”她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却是无果，“我总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也许这会是个突破口。”

她这含糊不清的话，大约也只有跟着她的景默能明白。

一直到叶清童准备回公司，那位郭大小姐还扯着李非聊这聊那，以至于她坐在车里都不免为米莉担心一番。

这个李非，哪里都好，唯独情商太低，郭靖瑶的心思都如此明显了，明摆着就是第二个欧阳岚，他竟然还像个愣头青，哪天米莉受不住真跑了，那可怎么办才好。

想到这儿，她发觉自己竟然又起了多管闲事的念头，连忙醒了醒神。

“总监？”

“嗯？有事？”叶清童正准备闭目养神，忽然听见景默的声音，便随口问道。

“裴昕和郭靖瑶他们的目的还不完全清楚，不过看上去，我认为他们想要拉拢精英队，毕竟李非他们并不清楚叶氏集团内部的这些纷争，从他们的角度说，我们和裴昕是一样的。这样来看，我们就会很被动。所以我想，既然郭靖瑶接近李非，那不妨总监你也多和米莉来往。”难得他竟然一次说了那么多话，在他看来，这应该是目前拿回主动权最好的办法了，却不料叶清童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景默，第一，叶氏集团内部的事，不要让外人来插手。第二，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把他们也卷进来，在这件事情上他们是不相干的人，我不想因为自己伤害他们。”

“可是该利用的还是要利用……”景默还想再劝。

“景默！”她压低声音喝住了他，“我早已不惜利用任何人，可是除了他们。那些阴暗、充满仇恨的事，我来做就好，不需要牵扯进他们。”她无声地叹息道，“那是我心里仅存的一点光明和美好，求你，别让我再亲手打破它。”

那样几近于恳求的话，是从她的嘴里说出的，让景默的心没来由地抽搐了一下。“好吧，既然你不想，那就再说吧，”他一路开车，带着她驶回公司。路上，两人再没有别的话。

景默从后视镜里看着这个自己已经陪伴了七年的人，除了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其他时候从未见她这般出神的模样，离他如此遥远。

原来，她还是不曾忘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