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九章 离殇（1 / 1）
香港。某家医院病房。
“有芊芊的消息了么？”高添坐在病床上，对身边的人问道。不用说，这个晴天霹雳已经足够让他再一次心脏病发作了。一连几天他都在这个干净整洁又清净的VIP病房里，对面的液晶电视几乎一天24小时地开着——他不想错过任何一条空难的最新消息，他甚至恨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不能允许他亲自到那片海域去进行搜寻工作。尽管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海上爆炸解体，那些乘客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黎涵，高添黎芊的母亲，站在门口，看着他，心中划过一丝不忍，只是保持沉默。可是她的沉默，对于高添来说，已经能说明太多事了。只见他把脸深深埋进手掌，久久不愿抬头。
病房里更显压抑。
黎涵轻轻抱着他，眼里是无法抑制的悲伤。这个消息，实在是太糟糕了。
新闻里平淡又机械的声音再次传来：“距离事发已经过去整整三天，但目前搜救工作以及黑匣子的搜寻工作仍在进行中，一些遇难者的身份已经得到确认，仍有部分乘客下落未明。有关于此次空难的消息暂时就是这些。下面是另一则事故：台湾叶氏集团千金叶清童从英国回国，中途遭遇车祸，至今仍未脱离生命危险，事故原因仍在调查中……”
突然间的心烦意乱，高添随手拿起遥控器便关掉了电视。“妈，你说她……”话到一半，便再也说不出口。黎涵拍了拍他的背安抚着，却依旧不语。
这样的变故，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有些难以承受了。
*
在距离香港十万八千里的江海市，李非和米莉已经是两个高三党，整日忙的焦头烂额，却也时时关注着最新动态。米莉满脸愁容，而李非却若有所思：“我总觉得，她没那么容易死……”“你能不说那个字么，”米莉瞪了他一眼，李非只好闭嘴。
而银沙湾的马凯呢，三天以来他几乎不眠不休，所有可能用来传递消息的工具全部开着，他坐在沙发上，两眼发红，眼眶深陷，一言不发。
他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
10月14日上午。浩然集团总部，董事长办公室。
“这位先生，高董说了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去，”一个小助理着急地劝道。然而他再怎么说，也抵不过高添此时的火冒三丈。“闭嘴！”他甩开了这个碍事的助理，直接一脚踹开了董事长办公室的大门，“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他冲里面的人大声质问着。
办公桌前坐着的中年男子不为所动，只是手指不断敲击着桌面，“高添，现在是工作时间，谁让你这么明目张胆到这里来闹的？别忘了你现在还没正式接手公司！你妈呢？她怎么没拦着你？”话语间透着不满。这正是高添兄妹的父亲、浩然集团的董事长，高浩。
“别避重就轻，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回答我！”高添这么失态地愤怒是有原因的，而起因恰是一条新闻——一条宣布黎芊死讯的新闻。
一大早，高添打开电视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消息：“在‘109’空难发生四天后，香港浩然集团宣布，集团千金黎芊在此次空难中丧生，浩然集团撤回救援组，至此，‘109’空难的搜救工作全部结束，机上乘客及机组人员全部遇难。”
也只有这样的消息会让高添这样的人暴跳如雷，“你说啊，芊芊的尸体在哪儿？你让我看到她我就相信！你为什么要这样，明明没有找到，明明只是失踪，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为什么要断绝他心里最后一丝希望……
若不是有保镖按住他，只怕他已经控制不住冲到高浩跟前。
“这样的空难没有人可以活下来，”高浩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示意外人出去，“我有了新的打算，也许她的死，对公司来说，并不是坏事。”
“你什么意思？”高添见到这样的神情，有种不好的预感，父亲每次这样，必然是在谋划着什么。
“你以后自然会明白的，也许那个时候，你还会感谢她的意外，挽救了整个公司呢。这权当是她为公司做的最后一件事吧。”他略带感伤地说。
“什么样的事会比她的命更重要？！”
“不要再问了”，他呵斥道，“你病刚好，这些事不用你操心，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忘了她，然后养病、读书！”
高添心里只留下凄凉。
忘了她……
多残忍的三个字啊，可是要他如何做到……
等到高添走了许久，高浩仍旧一个人坐在诺大的办公室里，周围的一切都井井有条，就如他喜欢把所有的事情都掌控在自己手里一样。可是今天，面对高添，他竟然也会觉得无措。是的，无措，因为他自私地剥夺了儿子最后的希望。他害怕高添会因此而怨恨他，然而他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这个家，已经这样了，那就让它这样吧……
良久，才有人轻声进来，放了杯茶在桌上。那人看了看他闭目的样子，又看了看桌子上那一叠昨日刚刚完成签署的文件，最上面恰是黎芊的资料，一声叹息从嘴角溢出：“哎……”
*
两日后。香港。
黎芊的葬礼。
高添做梦都没想到，不到一周，他、李非、米莉、马凯、许辉，会在这样的场合下再见面。在大闹一场却最终无果之后，他彻底绝望了，如今的他，不吵不闹，不再向父母提出那许多的质疑，只是心却冷了下来，目光涣散，失了生气。
人还活着，心却死了。
整个仪式在教堂里举行，朴素庄重而又简短低调。所有人听着牧师诉说着黎芊的生平，为她哀悼，他们都低头沉默着。
只有马凯，在仪式结束后离开之前，回过头，深深地又看了一眼那张灰白的照片，像是要把她看进自己心里。
“我叫黎芊。”
“很多时候，我做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
“马凯，你不要再练了……”
“很久都没有人这么叫我了，我挺高兴你这么叫我的。”
“我说过，不会原谅他的。”
“马凯，天外银龙不是我的东西，它是属于许辉的，是属于他那个时代的。”
“马凯，最近，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我来比赛啊。”
“马凯，请你尊重我的选择。”
“马凯，你等我。”
“马凯……”
……
这个夏天，他认识了一个人，她偷走了他的心……
可现在，她，就这样，用一场突如其来的死亡，硬生生地抽身离去，离开了他，离开了他们的生活……
面朝大海，却未必春暖花开。
他闭上眼睛，突然又很想练球。
无论这世上再多的纷扰，终究再也看不到那人，回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