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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第十九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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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我没有与多少人有过约定,所以也不知道所谓约定就是一纸空文,我以为电视剧中的海誓山盟真的可以坚守到沧海桑田。妈妈把我保护得太好,以至于我看不到外界社会的残忍无情,还天真地相信人性本善。为什么不让我早一点经历成长?现在的我真的很狼狈。

澈南晚上出去了第一次后,就接着有第二次、第三次……第N次。每次我在被窝里一言不发地拉着他的衣袖时,他总是揉着我的头发说“好,下次不会了”“别想太多,我只是回家”等等。起初他只是一个月出去两三次,可是后来就变为一个星期一两次。

平日的相处中,虽然看似与之前没有什么差别,但甜言蜜语啊亲昵啊,都被冬风吹走了。每当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伏在书桌前、躺在床上时,不免心生凄凉,想:冬风啊,你把它们吹到哪儿了呢,吹到南方去了吗?告诉我好不好,这样我好去找回来呀。

可是没想到,冬风真的来告诉我答案了。

2007年1月,期末考试结束后的那个晚上,澈南又出去了,他出门前摸摸我的头,说:“乖,我嫁到辽宁的妈妈回来了,我得去看她。”

我低着头,不动声色。这一整个学期的频繁夜不归宿,已经让我对他的信任一点一点瓦解。

他开了门,走了出去。

我像触电般惊醒,快步上前拉住他的衣角,“早点回来,冷。”

他侧身吻在我的左脸,“别等我了,困了你就先睡,啊。”

之后便没有更多的话语和亲昵动作了,他关上门,关给我一阵寒风瑟瑟。

我沮丧地走到书桌前,拉开凳子,硬着头皮看书。今年的12月,我和澈南就要在研究生考试的考场里了,至少我们约定过要一起去考研啊,所以现在我看看书也是应该的——那时的我天真地想。

不过,屋外清冷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光怪陆离地斑驳在窗边的地板上,寒风又吹来一阵雪时,门被轻轻叩响了。

我以为是澈南,于是惊喜地冲过去开门,没想到,站在我对面的却是一个女生。等一下,她……怎么这么眼熟?!我有些惊慌,不自觉地退后了两步,别过头去看穿衣镜中的自己,再看看她……天啊,简直晴天霹雳!

她,除了是个女生,跟我长得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看着我惊慌失措的样子,她笑得有些得意,“我可以进去吗?”

“可……可以。”

她走进来,四处打量着我和澈南的小屋。这间屋子除了大个子和小猪来过以外,就再也没有别人进来过,更何况……是个女生,又何况是……这样一个女生。

我倒了一杯水,递给坐在沙发上的她。

“不用那么客气的,”她虽然嘴上那么说,但还是接过水,“一家人客气什么。”

“一家人……?”我很不安,我不知道这张几乎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会告诉我什么,一想到吃年夜饭时,妈妈和奶奶不知所云却又暗含深意的对话,外公外婆遮遮掩掩的眼神,我就更加不安。而且澈南不在,我的安全感就被抽吸走,我整个人好似浮在空中,随时会下坠。

她喝了一口水,“都20岁了,妈妈还没告诉你吗?看来她是想把我关在哈尔滨一辈子。”

我空白了很久,才怔怔地说:“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我看我们明天还是一起回一趟杭州吧,让妈妈给你说,会比较可信。”她往包里掏了掏,掏出两联□□,“机票我已经买好了。”见我说不出话,她便补充:“你不觉得我跟你长得挺像的吗?”

何止挺像?……简直一模一样。

除了跟我长得像之外,我总觉得她有一种陌生的熟悉,这样的长发、这样的声音,好似在哪里见过、听过。于是我问:“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她冷笑一声,“果然聪明,妈妈亲手培养的就是不一样。这间屋子真温馨啊,你和他……应该用了不少心吧,啊?你刚认识他的时候,我刚和他分手。你一定听过‘谢思蓓’这个名字吧,这就是我的名字。我和他高中就在一起了,他人生最艰难的时候——父亲找小三、父母离婚、小三上位、母亲改嫁!这些时候都是我在陪伴他!”

我眼前一阵昏黑,她压抑的怒火似乎是未来的黑暗在叫嚣着向我进发,连同命运中的罪孽和粘稠发黑的血缘一起,滚滚向我涌来。

“H大工程系,填志愿的时候是我教唆他报的,因为,我知道妈妈一定会让你这样报。舅舅早就把所有身世、家世都告诉了我,我从小带着阴影在哈尔滨倚人篱下,而你一定还幸福得蒙在鼓里吧,一个人在杭州享受着妈妈全部的关爱!我恨你,哥,我真的恨你!!我要报复你,我也要让你尝尝幸福被人硬生生抢走的滋味!现在,是时候了。”

——所以我和澈南的相遇,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计划吗?!那澈南,是不是也知道我是她哥哥,是不是这两年的甜蜜都是他和她一手编织的陷阱?!陷阱吗,不,我觉得也是我自投罗网,澈南帅气的脸庞、温柔的话语、暧昧的亲吻、在“暗红”里对我的保护,都使我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她喝了一口水,平复了激动的情绪,站起来,似乎不想久留,一边走向门口一边说:“准备一下吧,明天早上八点的飞机,我在安检口等你。”

我迟滞地站起来,还是遵循礼数地送她走到门口,只是我脚步拖沓,精神恍惚。

她打开门,语气放软,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悲怆对我说:“哥,我求你不要再跟我抢了,我是你的孪生妹妹。”

如果世界上有比幻想更可怕的事情,那就是□□裸的现实。我曾把甜蜜当现实,殊不知现实世界不会全是甜腻的存在,更多的,是无底的黑暗,这些黑暗一瞬间席卷而来,如晴日忽来的黑云,压城城欲摧,而我这个渺小的人类,又怎么胜过黑风乌云,抵挡末日洪荒呢?

第二天早上六点,我头痛欲裂地爬起来,家里除了我空无一人。也好,澈南,就让我一声不吭地离开,就让我的突然消失也吓你一回吧——不过,你也说不定会为我的消失而喜形于色呢,终于摆脱我了吧,和她的计划终于得逞了吧。

我走到衣柜旁,收拾起衣物来。打开柜门,他的味道扑鼻而来,我愣了一下,然后靠着墙,身体向下滑坐在地板上,傻瓜似的笑得凄婉,没有弧度。这两年,我竟错把幻想当成了现实,可是要我把这两年来的甜蜜片段给当成我顾影自怜的幻想,那是不是太残忍?我苦笑着摇头,这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这一生到底该怎么过下去……

突然间,门“咔嚓”地开了。

我吓了一跳,赶紧直起身子,背对着房门,跪在地上收拾衣物。

澈南进来了,他带着惊异,问:“今天怎么起来那么早?”

“因为我想确定一下你是不是都在这个点钟回来,然后爬上床假装自己回来很早。”我一边收拾衣物一边说,出口成章。其实说完这句话我自己也吓了一跳,也许挫折可以教会人很多东西,包括尖酸刻薄。可我并不想变成这样,澈南,我们回到过去好不好?

他有半秒的迟滞,然后他迅速走过来在我旁边蹲下,看着我收拾衣物的动作,皱着眉头问:“你怎么了?你要去哪?”

终于崩塌了对吗,你也会质问我了对吗!

“我要回家。”我面无表情地说。

“家?这里不就是咱们的家吗?”

“是啊,只有我一个人空守的家。”我停下手中收拾衣物的动作,看着他。他低下头,不说话。我讲这些日子的抱怨全部发泄出来:“你在乎这个家吗?你在这个家待过几回?你收拾过床铺吗?你喂过金鱼吗?——这么些天晚上你到底去哪里了?你真的要我像一个女人一样无理取闹吗?!”

“是不是有什么人来过?”他倒是警觉得很,毫不在乎我内心累积的苦楚。

“你先回答我,你晚上到底去的哪里?!”

“我问你昨晚有谁来过?!”

我狠狠地扭过头,提起行李就要走。

“小北!”他从后面抱住我,“对不起,我……”我知道你理亏,你词穷。

终究还是爱啊,终究还是心软啊,我回过身,把头搭在他的肩上,“我不想和你吵,只想和你在一起。”

他仍像从前那样揉着我的头发,“‘我喜欢你’这句话不是假话,我也不会离开,但……”

“我给你时间。”说完,我推开他,神志不清地踉跄了几步,“我要走了。”

“我送你去机场吧。”

“不用,我怕你见到她会对我反悔。”

“小北……”你心疼地唤着。

“记得喂鱼,一个星期换一次水。”也许我变了吧,一夜之间,竟然学会了拒绝他或真或假的心疼。我打开房门,把行李拉出去,动作如机器般无情,如哈尔滨的冬天般冷漠。

第一次,我们的分别没有缠缠绵绵;第一次,我连再见都说不出口;第一次,我面临着成长中的“失去”;第一次,我想要抓着不放。可是,正因为之前的人生都太顺利,命运把全部的苦难都一次性降临到我头上,我不敢说我有多么勇敢,要去争取什么,我只能苟延残喘,因为面对血缘、面对亏欠,我根本没有勇敢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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