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1 / 1)
机场通透的玻璃墙可以透过阳光,却把我和央澈南隔离在两个世界。国庆假期,我决定回家看看妈妈。舍长江岩也是,我和他一起来了机场。本来执意不让央澈南送的,那家伙非要一起跟来机场。刚才分别时,他在玻璃墙外的笑容被阳光映得真好看。我走了几步,回头,见他还在那里定定站着,他也看见我回头了,便把手举到耳朵旁,做了一个电话的手势——他让我安全落地后给他电话。等到我过了安检,他才消失在人海。
很奇怪,前几日订机票时,央澈南紧张兮兮地问我是不是跟舍长定的同一班飞机。我好笑地看着他,“我们又不飞一个地方,也很少这样经停,怎么会同一班?”他勉强地笑笑,没有接话。我问他怎么了,他犹豫了一会儿,移开视线,漫不经心道:“你知道什么叫衣冠禽兽吗?”
衣冠禽兽?舍长?此刻,在机场,我和舍长坐在一起候机。我瞄了瞄正在给家里打电话的舍长,这个带着细边眼镜的斯文男孩,怎么会和衣冠禽兽联系在一起?央澈南也是很会杜撰。说到央澈南,自己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他不许再喝酒,我说得认真,他却一脸忍不住的笑意。
“嘿,我没在开玩笑!你再喝酒就绝交!”我握起拳头轻轻锤了一下他的肚子。
他脸上的笑容漾得更开了,伸手扫了扫我的头发,“好,你说不喝就不喝。”
“周浔北,想什么呢,笑得这么甜?”舍长江岩的声音把我从回忆拉回了现实。
我,笑得很甜?在想到央澈南的时候?
见我没接话,他又说:“你笑起来很好看。有没有女生追过你?或者你有没有追过女生?”
我挠了挠头,“高中以前我都是一心向学的。”
“哦——”他看着我意味深长地笑了,“那内心的感情一定被压抑很久了,你一旦谈恋爱,欲求不满,会一发不可收拾呀。”
有……有这么夸张吗?其实,自己也想过谈恋爱,高中学习累了,看见校园里成双成对的男女,自己也有渴望一个陪伴,一个让自己不会孤单寂寞的人在左右。那些漂亮的女孩子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自己都提不起兴趣,最后还是选择埋头学习。
“不过,还有一种情况。”舍长打断了我的思考,“就是你的属性天生就不吸引女生。”
我的属性天生就不吸引女生……这是什么意思?
“尊敬的旅客您好,您乘坐的CH1117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舍长那句艰涩难懂的话还没被我消化完,广播就通知我登机了。
我赶忙起身,跟舍长道别。舍长淡淡地笑着,朝我挥了挥手,细边眼镜下的视线一直不离我——他的目光比起央澈南,更是一种紧迫的、无形的压力,会让你尴尬而无所适从;而央澈南的目光总是温暖而深沉,能把你看透,无声无息潜入你的身体、你的心灵。
下了飞机,一股江南水乡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夹着桂花淡淡的清香。与哈尔滨相比,少了一份身处异乡的不安,多了一份脚踏实地的轻松。
我看见妈妈站在出口处等我。那个穿着西裙的女人在我心中依然那么美丽,尽管岁月已经攀上她的额角。妈妈是一名律师,所以才穿着西服,估计是刚从法庭上下来。妈妈曾说过,爸爸是法官,他们因为法律结缘。她说世事难料,如果爸爸当初去了H大学工科,他们不会相遇;可是他们相遇了,结局仍是分开。
“儿子,你可算回来了。”妈妈的脸上已经有一些皱纹,被她的笑容轻轻带起,看得我一阵心酸,“哎哟,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我挽上她的手,讨巧道:“那不是没吃您做的菜吗?走吧,快回家!”
回到家,我一边闻着妈妈做饭菜时飘出的香味儿,一边整理乱七八糟的行李,时不时瞟院子里那棵桂花树——这么多年,依然殷勤地绿着叶子、沁着花香。
突然,我想起央澈南举起手做着电话的手势——我忘了给他打电话!我急忙奔向座机,拨通了那个写在小纸片上的号码。我发现我在期待。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我瘪了嘴放下听筒,他去干吗了呢?去“暗红”唱歌了?还是去找老朋友聚会去了?不会又喝酒去了吧?!……然后我被我这一长串的问号给吓了一跳,人家去干吗,也不关你的事吧。我垂下眼帘,只是,心里有说不出的失落。
妈妈的饭菜很可口,家里的味道总是比什么地方的都好。可是,我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央澈南到底去干什么了?我想起他那些宿醉的样子,想起入学第一天他吐着热气,软趴趴的,被我架着上楼;想起他在“暗红”一瓶一瓶地喝,然后突然捏着我的下巴一点点靠近我……我闭上了眼睛,一想到这个画面,我的呼吸就会有些急促。“唉!”我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央澈南,你要是再去喝酒,我可真的会生气!你是不是也会那样捏着别人的下巴,靠近别人的脸颊?
“铃铃铃——”一串铃声突兀地闯入我的梦境。我翻了个身,想继续睡。突然想到:是不是央澈南?!于是我马上从床上翻起来,小跑来到座机前。
“喂?”我拿起听筒。
“你接得好慢啊,我差点要挂机了。”
听到他的声音,我嘴角不禁微微翘起,“嘿嘿,我在睡觉啦。”
“听出来啦,声音软塌塌的,字都吐不清楚。”他带着笑意在讲话。
我感觉我的睡意瞬间消了一半,身体还有些微微发热——是我已经不习惯杭州依旧炎热的秋天了吗,脸都在发烧。
见我不说话,他就接着说:“行了,不开玩笑。你安全到家就……”
“来啊,南子,干嘛呢,继续喝……”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央澈南的话。央澈南慌张地在电话那头对那个声音说“待会儿”——虽然他故意拿远了手机,可我还是听到了他的不安。然后那个声音又醉醺醺地说:“什么啊,你刚才不还在一边喝一边骂谢思蓓……”
之后传来“嘟嘟嘟”的冰冷挂机声。
我呆了好一阵子,才放下听筒,却放不下失望与不安。我重新躺到床上,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窗外的“沙沙”声,应该是桂花树在落花或落叶吧,会不会明早起床,就只看见光秃秃得枯树枝桠了呢?
我翻来覆去了很久,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在在意什么。只是,央澈南再也没有打过电话来。我感觉难受、郁结,像血凝成血块后流动不畅。他在对我撒谎,他口口声声答应着不去喝酒,却违约了,还又是为了谢思蓓那个女孩子。不,不是的,也许不是我想的那样,说不定只是跟朋友在聚会;他不再打来电话,说不定只是当下不方便。
我帮他圆了谎,殊不知我给自己撒了一个更大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