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三】红尘待君归(1 / 1)
景天只觉得头痛,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他不好用灵力驱酒,故而总是大醉。
一根手指抵在眉心,潺潺暖流涌过来,驱散了不适,景天闭着眸子往重楼身上靠,一边问:“我睡了多久了?”
“不知道。”
新仙界没有星辰运转,结界之外便是一片空寂的白,便是结界内,也是靠了那一点还未消散便被重楼束缚住的混沌之力方能保持物种繁衍生息,因而时间在新仙界是个极模糊的概念。
其实神界与魔界同样如此,阔大,苍凉,看似瞬间,已是永恒。
景天也不再问,睁了眼从重楼怀里站起来,拍拍衣裳,指着重楼道:“红毛你说你什么酒品,你怎么喝多了还咬人啊!想我景大爷一世英名帅绝人寰迷倒万千少女,被你咬破相了怎么办?”
重楼挑挑眉,哼道:“本座从不咬人。”
“嘿红毛你还会骂人了!说谁不是人呢?今儿我要不教育教育你我都对不起飞蓬!”闻言,景天立马跳起来大呼小叫道。
谁料重楼一下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再打一架?”
“呃……”正比手画脚的景天一下僵住,表情要哭不哭的,半晌才号丧似的扑过去,“红毛~楼哥~魔尊大人~打架是不对的,我们要和平共处~”重楼一个闪身躲过景天的飞扑,伸手揪住他领子把他提到自己身边,似是鄙夷地瞟了他一眼,道:“胆小怕事。本座先回魔界了,改日再来。”
景天扑腾了几下,没挣开重楼的手,干脆就这么半死不活地由重楼拎着,听了这话,猛地抬头看他,瞳里亮亮的,仿若阳光下散了满地的水晶碎片,折起耀眼的光芒:“三十六年的照殿红!要天山那边产的!”
“你拿本座当跑腿小厮了?”松开手,重楼展开羽翼扇了几下。
“当然不是啦!”景天站直蹦了几下,哥俩好地勾着重楼肩膀道,“你看咱们俩什么关系,一起喝酒喝了这么多年了,换了别人我才不会告诉他天山产的照殿红最是上乘呢!而且啊,天山照殿红只供皇室,你去弄点儿来,指不定那些个龙皇后人里就有人能接你几招呢,也免得你太无聊啊。你看,我多为你着想是吧?”俨然不只是拿重楼当小厮,打手亦兼了。
“当年龙皇都不是本座的对手,那些后裔?哼!”重楼微微抬头,一副傲气的样子。然看了看景天,又状似不耐道:“等着吧,就你事多!”
“嗳~大爷您慢走~”景天笑容愈发灿烂,只差挥着手帕喊“下次再来”了。
重楼白他一眼,双翅骤然发力,如一道闪电冲出结界,然而,背对着景天,重楼的脸上,却出现了魔尊绝不该有的神情,眼角眉梢低垂下去,含了淡淡苦涩,暗红的眼似是顿然失却所有光华。
他突地有些怨恨当年那艳若桃李的女子,为何要让他知晓爱的含义。
思而不忍,求而不得。
目送重楼离开,景天这才转了个圈,扯起嗓子大喊:“榴榴?榴榴出来,咱们回去了!”叫过几声却无有回应,景天有些讶异地摸了摸下巴,抬手扣印,然他留在榴榴身上的印记仿若失了灵,教景天完全察觉不到灵力波动。
皱着眉尖啧了一声,景天自语道:“难道红毛直接破空把它扔回魔界去了?这种把戏玩儿了多少次了,幼不幼稚啊,真是的!等红毛来了再问他好了。”
思及此,景天便也不再多留,运起御风术,柔软的气流将他环绕起来,温柔如春花四散。
回了南天门,白子画已然不在,景天直接大剌剌向台阶上一躺,往日榴榴该扑过来了,是以现在景天着实有些无聊。躺不多久,一个骨碌翻身坐起来,黑亮的瞳转了几圈,冲着台阶旁一个士兵招手道:“诶,你,对对就是你,过来过来。”
士兵走近前来行礼,道:“将军有何吩咐?”
对于这纠正过许多次仍是不改的将军称呼,景天是实在无法了,只笑着拍拍身侧的地面,说:“来来来,先坐。”
“属下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坐,陪我聊聊天嘛。”带了微微拖长的尾音,景天伸手便要去拽他的袖子。那士兵躲闪不及被景天抓住,竟是一下跪在他面前:“属下冒犯。”
景天张着嘴,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半晌才反应过来,勾着眉尾道:“你这……飞蓬以前是怎么欺负你们了?啊呀我脾气可比飞蓬好多了,坐嘛~”
士兵却仍是不肯,景天略来了气,指着他道:“我命令你,坐。”
话音才落,士兵已规规矩矩坐在了台阶上。
“这才对嘛!”景天挪过去,习惯性地搭住士兵的肩,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将军,属下旋覆。”
“你一直都负责在这儿站岗的?以前有没有做过别的?”
视线微微一斜,景天修长细瘦的脖颈映进旋覆眼角中,喉结微不可察地上下一动,旋覆答:“回将军,属下自诞生起即在南天门外。”
“哦……”景天拖长了调子应着,咂咂嘴,满含同情道:“怪不得这么木呢,成天就杵在这儿动都不能动,天帝老头也太不体谅人!不过也是,他要是会体谅人了,飞蓬当年哪里能无聊得天天盼着和红毛打架,啧啧啧,自作孽啊……”
正说着,一道人影进前来,冲景天行礼道:“景天将军,天帝有请。”
仰头看着那神侍,景天眉尖轻轻一挑,微眯了眸子,随即便站起身,道:“知道了,你先去吧。”待神侍离去,方又弯腰对旋覆道:“我跟你说啊,你没事儿就带着他们哥儿几个到处溜达溜达,反正天帝老头儿又不管,你这整天呆站着的,万一哪天肌肉都站坏死了呢!听话啊,有事儿景大爷给你担着!”
进至凌霄宝殿,果见白子画站在正中,垂手听天帝不知说些什么。隔了老远景天便扬手喊道:“天帝老头儿~又找我干嘛呢?”
吊儿郎当踱到白子画身旁,对他粲然一笑,再才又对天帝道:“天帝大老爷,我能不能申请有个人轮班啊?天天就我一人,也太没意思了好吧!”
天帝轻轻一笑,重楼与榴榴之事众神皆知,然此事对天界并无害处,反而因与魔尊交好,神魔之井也平静了许多,是以天帝也就装作不知晓的,随景天去了。看着景天懒懒散散的模样,天帝道:“白上仙,就由你来为景天解释吧。”
“是。”白子画拱手应礼,侧身面向景天:“人界凌霄会将近,长留使者素来与天界同往,在下即是作为此次使者,前来天界便与上神同赴凌霄会,但天帝陛下并未拟定赴会人选,故而……”
一面听着,景天的眸子越来越亮,不待白子画说完便看向天帝叫:“诶诶我去我去!人界我熟啊!白子画一看就是常年修仙不通人情的,你还派个脑子一根筋的,万一在下界被什么阴险小人坑了,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天帝微微颔首,神情不变,回道:“你当真要去?”
“当然!为了天界和仙界的稳定,为了人界的繁荣发展,我救世大侠必须去啊!”
“派你去自是可以,只是……”
“啊?什么只是?”景天稍抬着头,脖颈线条拉长,白子画站在他身侧,正见他麦色肌肤上斑斑点点的红痕,环绕着两弯半月形的牙印,暧昧得无法言明。
隐在袖中的手指不自觉攥紧,见景天犹自浑然不觉的模样,白子画只觉心内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仿佛是想要极迫切地抓住什么,却又不知那究竟是要留住何物。
千百年来冷若寒冰的长留尊上,心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