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一章 板子（1 / 1）
夏屿醒的很早。
天还没亮，她就睁开了眼，迷茫的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她到底在哪朦胧中，她握住了一只手。骨节分明，纤细修长，还有一一道突出的纹路。
她浅浅的笑了，因为她已经得到了答案。
她突然不想起来了，又闭上眼沉沉的睡去。一切的负担都已经暂时卸下，她又有了可以依靠的人。她可以睡得轻松而安然。
沈钗却没有睡好，昨晚好不容易才入睡，却也睡的极轻极浅。
她陷入了梦魇，好像醒了，却醒不来。
混沌中，她感到她的手上轻软而温暖的触感，有又一种说不出的执着与坚定。她终于醒了。
她用面前刚刚入睡的还笑的恬静的少女，忍不住笑了。她是她的救赎，她们救了彼此。
反正再睡也睡不着了，她轻轻的松开了夏屿的手，放在了被子上，轻轻的掖好被子。
她从床边打开了电脑包，拿出她的电脑。
今天是休息日，她想早点吧剩下的工作完成，然后好好的陪陪夏屿。
她想着，又忍不住笑了。
她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点了点。工作用的邮箱还静静的躺着一封邮件，内容是下月的杂志某张插图，等着她的建议。
她下载了图片，看了好一会。画面上是一个夕阳下虔诚祈祷的修女。
修女的面容精致细腻，表情恬静而安详，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她刚想回信，身边的人动了一下。她没有看她，却还是以温柔而宠溺的语气说‘再睡会，今天休息日，你没课。’
夏屿摸索了几下都没能再抓~住那只手，她郁闷的睁开了眼，她也睡不着了。
她摇了摇头，表示她不睡了。然后一脸幽怨的看着旁边那个专注于工作都顾不上看她的女人。
沈钗不会知道夏屿醒来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否则绝对不会松开手的。
夏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电脑屏幕荧荧闪光，她也看到了那幅画。
然后她不懈的哼了一声‘明暗对比根本不对。’
正忙着回复的沈钗停下了手，不由的看了夏屿一眼‘你看出来了’
沈钗浅笑着看着夏屿，她没想到夏屿竟能一眼就看出问题，她都想了好久呢。
‘画面中的女人站在夕阳下逆光的位置，却又一道强光打过来，虽然没有直接体现，但是从五官的精细度和阴影的明暗以及周围颜色的对比都可以看的出来。那么低级的错误，怎么看不出来了。’夏屿冷冷的说道。
沈钗忍不住笑了‘我跟那个画手说她的画被一个小姑娘看出来问题，她会不会很受打击？’
夏屿语塞。在片刻的安静中，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于是就问了‘对了，这图怎么怎么清楚一般很难扫描出这种效果吧。’
沈钗故作深沉的看了看画，又看了看夏屿，表示她在很认真的回答这个问题‘是啊，单位有个很好的扫描仪。’
她看着夏屿听她讲话的专注的眼神，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憋不住了‘骗你的。这是直接画在电脑上的你看出来那么难发现的问题，这个不会看不出来吧’
夏屿真的没看出来，她连电脑都很少碰，活得就像个老年独居的人。她怎么可能听过板绘呢。
她的脸突然红了，不知是因为无知还是因为刚才不清醒说了过分的话，或者两者都有。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承认了，她是没看出来，因为她根本不了解‘没看出来…..这是怎么直接画在电脑上啊是用笔在屏幕上画的吗’既然已经问了，她就打算追问到底。
沈钗笑的裂开了嘴‘你是这么想到啊’
夏屿看着沈钗的笑，心里发毛。她知道自己又先入为主了。
沈钗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平静了一下情绪，然后开口道‘夏屿，你想学板绘吗’她看着沉默的夏屿，突然想到夏屿可能不理解她说的是什么，又解释到‘就是在电脑上画画，画出刚刚那种效果。’
已经被激起了好奇的夏屿怎么会放弃这种机会。她从来不会放弃任何画画的机会的。
其实如果说是好奇，更多的是想回报沈钗。她不想这样一点也不付出的享受着她的好，她也想为她做点什么，哪怕是极其微不足道的。
她点了点头说‘好啊。’
沈钗从柜子深处翻出了尘封已久的数位板。从她知道她再也不能画画那天起，她就决定了，要永远把这些痛苦与记忆封印。但她还是下不了决心丢弃，毕竟这是她曾经美好的青春。
她自嘲的笑笑，她没想到还能有用上它的时候，在这样一个情况下，为了这样一个人。
沈钗翻找着的时候，夏屿已经洗漱完回到了房间。
她看见夏屿捧着一块黑色的，好像是硅胶材质的板子。表情凝重而肃穆。
沈钗回过神来，对夏屿笑了一下，想掩饰刚才的尴尬。
‘你来了’她明知故问自己，却没察觉到不妥。
夏屿皱了皱眉头，她察觉到了沈钗的怪异。
沈钗故作不经意的把数位板一端的数据线插~进她的手提电脑，好像毫不在乎的说‘别看它旧，可花了我好几个月的生活费呢。也没有其他的了，凑合着用吧。’
既然她不想说，她就不问。夏屿配合着沈钗点了点头，装作没看出她的怪异。
沈钗拎着笔转了个圈，故作随意的把笔递给夏屿。
夏屿接过笔，掩饰不住好奇，又看了一眼那块奇怪的板子，有点不明所以。
用这个真的能画画
怎么画直接拿笔蘸颜料画她看着特质的笔，感觉应该不是这样。那又能怎么画
沈钗看着夏屿不知所措的样子，笑了起来，嘴角扬起了微妙的弧度。
‘会用电脑吗’沈钗只是随口一问，她觉得夏屿不可能没用过。
她没想到，这一问真是问住了夏屿。该怎么用
夏屿还真的没有怎么用过电脑。她这么多年几乎是与现代隔离了。如果不是学校的电脑课，她甚至可能连怎么开机都不知道。
‘用过，但是不太会。’夏屿低下头低声道。有一种说不出的自卑。
沈钗无奈的扶额，她真的没想到。像夏屿那个年纪的高中生怎么可能承认自己不会用电脑她是谦虚呢，还是果真如此呢
她故意不插手，让夏屿自己打开了待机的手提。
‘点桌面上那个SAI图标，右下角那个。’
她看着夏屿虽不熟练早了好久才找到了并点开了图标，她不由松了口气。
‘新建一个项目，直接在板子上画。’
‘直接画吗’明知道确实如此，但她还是不敢画，在她的认知里，她觉得这不可能。
‘那你是怎么想的’沈钗抱着膝坐在旁边，笑得微妙。
看这个界面应该不可以扫描吧。她犹疑着开口‘可以描吗？’
‘如果你想尽快学会，就不可以。如果只是想玩玩，那随意。’抬起眼微笑着看着她。
夏屿当然是想尽快学会的，她硬着头皮画了起来。
果然和想象中的很不一样，她有点不知所措。
她的手止不住颤抖。她看着板子画了一条线，弯弯曲曲的，她察觉到了不对，又重新画了一条还是这样。
沈钗在一旁看着，不帮忙，只是笑。
她觉得这个样子的夏屿真是太可爱了。
看着终于忍不住向她求助的夏屿，她还是伸出来援手。
‘看着屏幕，不要盯着手。’她当年一开始学板绘的时候也是这样呢，那时可没有人教她，全靠她自己领悟。她走过弯路，她想让夏屿尽量少走。
夏屿看着屏幕画了起来，更加不习惯了。浓重的不真实感，使她的手都颤抖了。
还是画不直，这是她第一次在绘画方面产生这样的挫败感。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沈钗看着夏屿有一丝不忍。她当年学的时候更难，板子是新的，还有许多要调整的。
一般经常用板子画画的人，很少会换板子，不是绝对用不了了，绝对不会换的。因为适应一块新的板子要很长的时间。
她想了想，坐了起来，用左手握住了夏屿骨节分明的手。然后用颤抖着的右手调了一下振幅和笔刷。
夏屿猛地一颤，一整酥~麻从之间传到每一根神经。
沈钗几乎是抱着夏屿的，她感受到夏屿的微妙，不由得一笑，薄唇扬起帅气的弧度。
夏屿感觉到沈钗真的离她很近，近到她几乎都可以闻到她身上清新阳光的气息。
沈钗握住夏屿的手，画了起来。
夏屿刚想低头，沈钗清风般的气息喷在了她的脸上。她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在她耳边响起，近的几乎直接传到她的心里‘别低头，看屏幕，好好感受。’
夏屿紧张的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了，她脑袋里现在就是一团浆糊。她的感官好像全都被沈钗控制在了鼓掌之间。
她随着的手随着沈钗的手，在板子上移动着。不快，但是很流利。
‘画的时候不要犹豫，一笔画到头。’沈钗专心的教着夏屿，当着并不影响她说话。
夏屿脸色微红，点了点头。
本是想帮忙的，没想到还是给她添麻烦了。
沈钗一次一次队重复，从一开始点专心，到有点心猿意马了。
她能闻到夏屿身上如泉水般冷淡清冽的味道。她看到她几乎可以拖到地上的长发柔顺的垂在身后，突然有一种想抚摸一下的冲动。她从没留过这么长的头发，以前的她讨厌长发，遇到苏念之后，她想留却留不起来。
两个人都不够专心。但是夏屿独特的敏感与天赋，已经让她习惯了这种画画的方法。
有什么难的不就是不看着纸画画吗对有深刻美术功底的她来说，一点也不难。
她笑了，笑得有点狂放。这是她画画时独有的笑容。
她渐渐进入了状态。沈钗也发现了，她松开了手，让夏屿自由发挥。
夏屿笔下是流畅的线条，她画了…..她画了一个女孩，有着一头挑染的短发，穿着一一条有破洞的牛仔裤，薄唇轻扬，笑得率性。
这是…..这是小A，故事里那个小A。这是夏屿想象中的小A，从前的那个沈钗。
沈钗愣了一下，心里满是不可思议。她画的是自己真的，很像。
震惊之余，是另一种震惊。
当年用来还几个月才适应的方式，没想到夏屿竟适应的这么快，快到有点不可思议。是底子太好了，还是天赋使然呢。两者都有吧，她想。如果真是这样，那夏屿真的是有点惹人嫉妒了呢。
她画完了，回头看着沈钗。
沈钗点头‘你做得很好。还有一些软件使用上的方法，我一并教你吧。没想到你能学的那么快。这样下去，很快就能出师了呢。’说完，她苦笑了一下，看了看自己右手上狰狞的伤疤，无奈地开口‘其实你已经出师了呢……’
剩下的话，她没说。但是夏屿知道，她想说自己再也不能画画了得吧
夏屿看着这样的沈钗，忍不住心疼。在她认识她不长的时间里，沈钗从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脆弱。
‘以后，就用我的手继续画吧。’她回过头看着沈钗，平静如水的眸子里，满是真挚。
沈钗心一动，忍不住摸了摸夏屿的头发‘好啊，你要加油了哦。’
沈钗故作随意轻松的语调，让夏屿心一沉。心疼满溢而出。
她不说什么了，但是，她已经下来决心。她一定要用生命好好守护着这个故作坚强的女人，不让她再受伤。
沈钗看着夏屿的眼神，突然想起了她画画时的眼神，痴迷而专注。
她从没想过，她会拿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她笑了。嘴角翘~起了一丝道不明的弧度。
‘还有很多要教给你的呢，可别沾沾自喜，难的在后面呢。’她也看着夏屿，笑得帅气。
夏屿透过沈钗的微笑，好像透过了时光看见了当年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