姗姗来迟的心灵交流(3)(1 / 1)
林冬雪羡慕地望着那两张床几秒钟,视线转向病房里唯一的病人时,神情泄露出一缕淡淡的忧伤。
病人仍然是一脸对外界茫然无知的模样,眼睛呆滞而空洞地盯着地板。林冬雪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坐在床边,拧开保温饭盒的盖子。
“今天熬了鸡肉粥,”她把一条厚毛巾围到病人的脖子上,舀起一匙粥吹凉后送到他嘴边,“你尝尝看,我熬了整整一个小时。”
病人没有配合地张嘴,林冬雪像往常那样抬高他的下巴,把粥倒进他的嘴里,由于没有立即吞咽下去,黏稠的白粥从他的嘴边又流了出来,滴到毛巾上。淌着稠液的嘴和下巴看起来恶心极了。
林冬雪拈起毛巾的一角擦拭那些稠液,不免丧气地说:“难吃得很吗?我还没尝过,可我想再难吃也不会比我下午吃的两块钱一份的盒饭难吃。一锅粥光是鸡肉就花了五块钱,才几两肉而已,这么贵的东西总是难吃不到哪里去的--”
她又舀起一匙粥用同样的方法倒到病人嘴里,语调变得很消沉,眸子里也浮起一层辛酸的水雾。尽管她希望病人能听见她的话,闻到粥的香味,并把这碗昂贵的粥全部吞进肚子里,然而稠液却还是沿着嘴缝淌了下来,更糟糕的是滴到了病服和床单上。
她慌忙把匙羹扔回饭盒里,仔细地擦着粘在病服和床单上的稠液。边擦眼泪也边往下掉,熬烂的米粒总也擦不干净,她咬紧嘴唇搓着床单,嘴里逸出一丝伤心的呜咽。
“你哪天才会好起来?才会认得我?我做梦都想,不要以为我只是说说,昨天晚上我真的梦见你好端端地跟我说话,冲着我笑。你说你是唬我的,你没病,你想试验试验我对你是不是真心。我听了虽然很生气,但是,你现在要是能张开嘴像个正常人一样跟我说话,管你怎么折磨我都不生你的气。”
她还怀着一丝希冀盯着那张脸几秒钟,全无反应,终于把毛巾一摔,一屁股坐在床上,把脸埋在膝盖中间发出摧心伤肝的哭声。
哭声幽怨地在病房里回旋着,飘到窗外又消散了。
床上的病人在她埋头哭泣时奇迹般地抬了一下眼皮,那双呆滞了两个月的眼睛里竟然有着极力克制的激动,断了一根指头的手也微微颤抖着。
当林冬雪抬起泪痕狼藉的脸时,他的眼皮又耷了下去,没有任何情绪地望着床的边缘。
“那些人又来了,把家里砸得乱七八糟,洪宇不在,我害怕死了。”林冬雪抽抽噎噎地说,“后来我给赵总的律师朋友打了电话,她让我搬出那个区,还要给我补齐房租的差价。赵总和苏律师都是好人,不像那些天杀的坏蛋,我恨死那些人了,他们为什么不去抢别人,我就连买菜也是守着菜市场收摊时才去买别人拣剩下的,都穷成这样了,他们为什么还是总来抢我们家?”
这个平日里温柔善良的女子,那双盈满泪水的眸子迸出深恶痛绝的目光,在寂静的病房里尽情地哭诉。
哭声渐歇,她仿佛又有了用不完的耐性和精力,用袖子揩干眼泪,利索地擦净床单,把剩余的粥全部喂进病人嘴里,又端着保温饭盒去走廊尽头的水池冲洗。
回到病房,李洪宇站在窗边,上半身倾出窗外。林冬雪走到他身后,拍了他一掌。一个闪亮的红点从他的指缝间掉落,跌进那一片深浓的夜色里。
“又在病房里抽烟。”林冬雪轻声说道,“你来了就好,照看好你哥,明天上早班,我先回去了。”
李洪宇摸着后脑勺点点头,痞气全消,难得看到他这么乖顺的模样。
医院病房里的灯大都熄了,只有路灯的光还黯淡地照着某个窗口,在那微弱的灯光下,一个人探出头来张望了一会儿,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那个人影离开窗户,打开病房的门往走廊上又张望了一会儿,才走到床边坐下。
“外面没人了。”李洪宇用很低的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