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 泛舟湖上情至深（1 / 1）
三日后，穆聿果真穿上了从未穿过的华服，带着夏苳赴约。
一路上，夏苳跟在穆聿身后，看着穆聿身上的新衣，心中泛起无限酸意。情感差点冲破理智的束缚，破茧而出。但看到穆聿的侧颜，想起他赶丫头走时的冷漠，不由将情意深深压下。
惊涛拍岸，一艘双层客舟停泊靠岸。未等穆聿二人靠近，守在岸边的小厮率先迎了过来，“穆少爷，请您跟奴才来，我家老爷已经等了许久了。”
穆聿并不上船，反而静静地站在船边，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夏苳奇怪的问道，“少爷，为何还不上船？”
“莫急，你先去禀报李老爷，就说我邀请了一个朋友共同出行，希望他可以稍等片刻。”
穆聿年纪虽小，手腕却是凌厉，下江南不过两年，已然成为江南数一数二的富商，垄断了古玩、瓷器、珍宝市场，偏生通身没有一丝商人的铜臭气，倒像是哪位官家的翩翩公子，更别提知道他真正身份的江南官吏了。连朝廷官员都要卖穆聿一个面子，这样一个贵公子，谁不愿结交？谁又敢惹他分毫？
夏苳点头，随李府的小厮上了船。穆聿看着面前的官道，笑容愈发冷冽，直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才送了口气，“徽轼，可是让靖之好等，待会儿定要罚上三杯方休！”
苏玥麟翻身下马，“靖之，今日定要叫我来可是有什么麻烦？我家的宝贝可是不乐意了呢。”
“怎么，徽轼心中惦记着他呢？”穆聿促狭道，“我今日请徽轼来确有急事。我早已告诉过徽轼我的心思，谁知那李家老爷非要将他女儿嫁予我，这……”
苏玥麟笑道，“靖之好艳福！”
“徽轼莫要打趣我了。今日请你来便是为了此事。我知你二弟心悦李家小姐许久，不若今日做个媒人，为他定下这门亲事，如何？”
苏玥麟一边往船上走，一边无奈道，“什么都瞒不过靖之你呀。若真能如此，也算全了我二弟的心愿。对了，我正要问你呢，这事你为何不传书告诉我，还要那裁缝向我母亲提起？他私下告诉我的时候，当真叫我吃了一惊呢。”
穆聿笑答：“这不是苏伯母对我有偏见么？若我去说，她定以为我在打什么主意，又怎会同意你来呢？”
苏玥麟笑着摇了摇头。苏夫人与穆聿的梁子，要从自家宝贝那里说起了。
苏夫人育有两子，苏玥麟便是大少爷。只是这位大少爷偏偏好男色。原本苏夫人不知，苏大少也只是将自己看上的人安排进了自己名下的院子，可谁知他因缘巧合认识了穆聿，又得知穆聿同他一样喜爱男子，而且还把自己喜欢的人带在身边，久而久之便成了好友。穆聿去苏府中拜访时不小心说漏了嘴，将苏大少别院的事情抖了出来。这苏夫人气不打一处来，不知苏大少用了多少功夫才劝服她不管这事。只是从那之后，苏夫人便把穆聿记恨上了，她坚定认为若不是穆聿，自己儿子不会去喜欢一个男人。也是从那以后，穆聿再也不去苏府，苏大少也不好违背母亲的意思与穆聿光明正大的往来拜访，只得装作断绝来往。这也是裁缝为何不知二人关系的原因。
“对了，你真的不打算继承家业？”
苏玥麟点头，“本就不愿做什么官，现在与凝尘在一起也是我的心愿，无拘无束的，这样也挺好。”
穆聿叹气道，“那叶家那边呢？”
“凝尘本就是庶出，他母亲不在了，他父亲待他也是可有可无，整个叶氏家族亦是没有看重他的。他早在决定与我一起时，就回了信，与叶家断绝关系了。”苏玥麟淡淡道，“他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
“徽轼当真令我羡慕，不知我何时才能如徽轼一般，有心仪之人在侧。”穆聿忍俊不禁，装出一副感慨的模样。
苏玥麟亦是调侃道，“这有何难，我去绑了你家的小书童，告诉他你的心意。我看，他未必对你无情。只是这方法终究残暴了些，可若能得到好结果，谁又在乎过程呢？”
“别，还望徽轼手下留情，我可不想他被你吓跑了。”穆聿瞧见夏苳从船上跑了下来，对着苏玥麟道，“徽轼可千万要给我留条后路啊。”
“自然，等你抱得美人归，我与凝尘定会讨杯喜酒。”说完大步走向夏苳，“小书童，可还记得我？”
夏苳似乎被他惊到了，堪堪后退一步，“苏……苏少爷。”
穆聿紧随其后，将夏苳挡在身后，“还是先上船吧。”
“没想到穆少爷邀请的友人就是苏大少爷，老夫这里真是蓬荜生辉啊，哈哈！快坐，快坐！”
“不敢，”苏玥麟收起方才吊儿郎当的模样，换成一副温润如玉的贵族公子，“玥麟不请自来，还望李老爷莫要怪罪。”
“哪里，哪里！”李老爷红光满面的笑道。这苏家少爷也是人中龙凤，若穆家少爷不应，招他为婿，也是美事一桩啊。
穆聿眸光一转，便看见屏风后一个倩丽的人影，心下了然，“李老爷今日邀我前来，可是有话要说？”
李老爷尴尬的笑着，“穆少爷果然人事通达，老夫今日确有一事与穆少爷相商。还望二位少爷能卖老夫一个面子，单独商议。”
穆聿略一点头，夏苳便退了出去。苏玥麟身边的人也跟着夏苳退出房间。
“姝儿，出来见见二位公子。”金陵当下民风开放，未出阁的女子是可以在亲族在场的情况下相看夫婿的。李姝儿闻言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向着二人盈盈下拜，“姝儿见过父亲，见过两位公子。”
纵然是这二位不喜女子的少爷，也不得不承认李姝儿确实才貌双全。单凭这周身风华气度，便是其他女子所不能及的。两人亦是起身回了礼，座位与李姝儿隔开了些，迎她入席。
“二位，这便是老夫的掌上明珠，闺名姝儿。姝儿，这一位是穆聿公子，另一位是苏家大少爷苏玥麟。”
三人谈话期间，李姝儿始终保持得体的微笑，也不随意插嘴，只是在问到她时答上一二句，言谈举止间无不透出大家闺秀的稳重。
李老爷见李姝儿出来时间已久，便吩咐婢女扶她回了房间。这才将话题转入正题，“二位看，我家小女如何？原本这话不该当面问二位，可穆少爷终身大事您自己做主，此举乃不得已而为之，二位见谅。”
穆聿微微勾唇，“李老爷，李小姐自然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没有任何过错可寻。想必将来也会是家中的贤妻良母。”
“那……”
“李老爷莫急，我今日来也是有话要告诉李老爷。李小姐虽好，奈何并非我良配，恐怕是辜负了李老爷的一片苦心呐。”穆聿放下手中茶杯，“希望李老爷能够另择佳婿。”
“这是为何？既然小女没有可挑剔的地方，为何……”
穆聿微笑道，“令爱确实完美无瑕，是我的问题。我已经有心仪之人了，若在此等情况下迎娶李小姐，是对她的不尊敬，更是对我心上人的亵渎。我想，李老爷应该不愿让自己女儿嫁给一个不义之人吧。”
“这……”
“我今日之所以邀苏少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苏少爷的二弟十分倾慕李小姐，李老爷可否思虑一番？”
李老爷沉默许久，似是在思虑。苏家大少爷既然坐在这里，明摆着是要为自家二弟说亲，只是自己看中的是穆聿，贸然换人……
“穆贤侄，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李老爷换了称呼，穆聿坚定的摇头。
“罢了。苏少爷，你家二弟可曾婚配？”
苏玥麟笑，“不曾，他自今年赏菊会上见了李小姐一面，便茶饭不思，甚是想念。”
“如此，过几日老夫便登门拜访，还望苏少爷引荐。”
“这是自然，”苏玥麟举起酒杯，改了口，“玥麟先敬李伯父一杯，希望二弟能够抱的佳人。”
李老爷亦是举杯，“贤侄之言，老夫自当慎思慎虑。”
一家有女百家求，李老爷当真在提亲之人中深思熟虑一番，终于在七日后下帖子登门拜访苏府。
又过了两日，穆聿悄悄请了苏玥麟来穆府，谁知不仅人来了，还带了一个。
“徽轼，这登门拜访的结果如何了？”
苏玥麟为自己斟了杯酒，又为身旁之人倒了杯茶，“已经定下了，过了年三月便成亲。凝尘，你少喝些酒，对胃不好。”
穆聿看着这两人面不改色的卿卿我我，心头郁闷，冷哼道，“你二人感情果真不一般。”
叶凝尘但笑不语，苏玥麟嘲笑道，“怎么？还没把你那小书童吃干抹净？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就没有一点魄力呢？”
穆聿反唇相讥，“你有魄力？你有魄力当初凝尘不愿跟你，还有脸面说我？”
“那又如何？总归现在凝尘是我的，你呢？”
叶凝尘看了看左右，“怎么不见夏苳呢？”不仅夏苳不在，连侍候的下人也都尽数摒退。
“自告奋勇的取衣服去了。告诉过他过几日裁缝会送来，却定要自己亲自去，只好由着他了。”穆聿叹气，“若是他主动点，我也不至于落到这个求而不得都境地了。”
“求而不得？”穆聿恍如深闺怨妇的话令叶凝尘忍俊不禁，“你求了吗？每日对着人家不瘟不火，若即若离的，人家能主动才奇怪呢。还有啊，你可曾找过自己的原因？”
“自己的原因？我能有什么原因？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还有什么不好的？”穆聿夸起自己倒是毫不吝啬。
叶凝尘扭头递给苏玥麟一个无奈的眼神，后者轻咳一声，转开了目光。他苏玥麟是绝不承认自己认识这个自恋的人的。
叶凝尘幽幽的盯住穆聿，明明是美目如画，却看得穆聿后背一阵寒气，默默地闭了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问你，你可曾当着夏苳的面打杀过一个自荐枕席的丫头？”
穆聿眼神冰冷的刺向苏玥麟，“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苏玥麟心虚的笑笑，“这个，凝尘又不是外人。”
“若非如此，你罪不容诛。凝尘，你接着说。”穆聿收回寒冷的眼神，表情严肃的对着叶凝尘道，“我处置一个犯了错的下人，这有何错？”
“你处置一个下人是没错，可错就错在那婢子是因为自荐枕席才被你发卖了去。夏苳看见会有何想法？必是认为你厌恶身边人爱慕你，倾慕你才如此的。再说了，夏苳虽是夏府的少爷，可他自小跟随你，旁人只把他视作书童，他习惯这样的身份后必然认为自己配不上你，你还说这不是你的错吗？”
穆聿被说的哑口无言，一时竟无力辩驳，顾左右而言他，“苏玥麟居然把夏苳身世也告诉你了。”
叶凝尘虽是叶家庶出，可这学识却是渊博，只见过夏苳几面，却一针见血的指出夏苳的顾虑，也让穆聿受益匪浅。
“既然你如此善解人意，不如好人做到底，帮我一个忙如何？”
叶凝尘心下如明镜，“要我帮你追求他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报酬嘛……”
“铺子里的古玩字画你任选。”叶凝尘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偏偏喜欢收藏字画，觊觎穆聿铺子里珍奇的字画许久，一听穆聿开出的报酬，立刻答应下来。
“那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如何做了吧？”
叶凝尘点头，“我且问你，夏苳可有喜欢的东西？”
穆聿点头。
“投其所好方能击溃他的自我防备。你只需时不时的带他去他想去的地方，必要时再刺激他一番，最好是逼得紧一些，不愁追不到人。”
“投其所好我明白，可……依凝尘之见，我该如何刺激法？”一向慧黠如狐的穆聿难得的一脸茫然，“李家小姐一事已经尘埃落定，当初夏苳虽有不悦，却没有什么失态的地方啊。”
“那是因为刺激还不够，”叶凝尘故意买了个关子，顺手将苏玥麟的酒杯夺过，轻嗫一口，换来的却是苏玥麟的一记警告，只好放下酒杯，将面前的茶喝尽，才继续道，“依我看，这事的结果就先不告诉他，你暗地里备下聘礼，待到合适的时候当着夏苳的面搬回来，若是他醋了，你不就有可乘之机了？”
苏玥麟亦是赞同，“此法或许可行，只是这时机你可要把握好。”
穆聿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同意了，“苏府那边的消息，还望二位帮忙遮掩，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谢。”
“如此，这些日子咱们也不便再见了，不若就此别过。”苏玥麟道。
“好，靖之先敬二位一杯，在此谢过。”穆聿举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