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Final(1 / 1)
婚礼的日子订好了,地点选在夏慕婵工作的植物园,结婚请柬是岳竹安亲自设计的,每一张里边都附了一小截植物标本。岳竹安的音乐工作室经过两年的磨合准备,已经搬到了夏慕婵住的城市,剩下的只有一小点善后工作了。小鱼的领养手续也办好了,婚礼当天小鱼会扮作小花童,夏慕婵给她挑了一条漂漂亮亮的小婚纱,还给她买了一只大熊布偶。
站在露台上迎风而立,闭上眼深呼吸就能闻到大海的味道。
sandy轻轻走到岳竹安身后,望向街上熙攘的人群,“这是你在这里最后一场演出了吧。”
“那可不一定。”岳竹安笑着说,“只要我愿意,大家喜欢我,哪里都会成为我的舞台。”
“你总是这么自信。”
岳竹安扶在凭栏上,任微风拂过她的面颊,“因为我付出了足够的代价。”
sandy低吟片刻,笑着点头,“是。”安静了一会又说,“今天晚上就走吗?”
“今天晚上。”
sandy说:“我不明白,两个城市那么远,你有坐头等舱的条件,为什么偏要坐火车回去?”
岳竹安垂了垂眸子,侧身靠在凭栏,似在回忆往昔,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你不知道,我初中的时候家里条件并不好,后来父母为了创造更好的生活到了沿海城市创业,欠了债,那时候我们一家人每天日子都过的很苦。”
sandy沉默不语,静静听她说。她怎么也想象不到,在她眼中一直光芒万丈的竹安学姐也曾有那样落魄的时候。
“我爸妈每天啃冷馒头就咸菜,却送我去最好的学校,攒钱给我买钢琴,要我好好读书,成为音乐家是他们对我的期望,也是我自己的愿望。高中三年是我最痛苦的时候,但我从没埋怨过老天给了我那么灰暗的一段时间,相反,我很感激它,如果不是那些日子,或许我现在连冷馒头就咸菜都吃不上了。”
“师父......”
“我每天都在看书,做题,整理笔记,一有时间就练琴,上厕所的时候在门背后算上节课没解出来的题,一边背单词一边吃饭,晚上做梦都是睡前练过的钢琴谱。”
岳竹安笑了一下,“我一直觉得这些都没什么,不值得拿出来告诉别人,因为天下的人都是如此,哪有不劳而获的道理,在埋怨自己苦的时候,想想这世上还有太多比自己艰难的人,就会觉得羞愧无比。”
sandy皱眉说:“没有那回事,你所有的努力都有人看在眼里的。”
“是的,很小的时候别的孩子都在外边玩游戏,只有我一个人关在房里练琴,那个时候我就想:好寂寞啊。这样的人生,就算直到死去,我的意识生命里也只有我一个人罢。”岳竹安低下头,转身迎向清风,“我也很迷惘,在想只会努力又有什么用呢?得到暂时的成绩和称赞又有什么用呢?或许以后我还是会过着平庸的生活,平庸地流失在茫茫的人群里,再平庸地死去,骨灰埋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回归到自然里去。”
忽然,岳竹安闭一下眼睛笑了,“直到那个家伙闯进我的生命里吧,我突然发现,有那么一个人,能够看到父母都看不到的我,能够看到连我自己都看不到的我。不论我走到哪里,她都始终跟着我。
“在所有人都赞扬我的荣耀,父母鼓励我一定要坚持吃苦的时候,只有她告诉我,就算放弃了也没有关系,就算没有那些光环,我依旧光彩耀人,因为我是岳竹安,而不是某个大赛的获奖者,也不是某个音乐会的王牌,仅仅只是因为我是岳竹安。
“明明已经困得趴在钢琴上流口水了,还紧紧抱着我的琴谱陪我熬夜,只是看过一眼我放在床头的植物图鉴,就发誓以后要开一家植物园请我去开音乐会。那个时候我想,这个女孩真是幼稚又可笑啊,可是后来,高中每一个失眠的深夜,都是想着这个幼稚又可笑的女孩回忆才能让我安静入睡。”
岳竹安看着sandy说:“那个时候我才明白,我,是一片叶子,落叶要归根,而我始终都要回到她的身边去。”就像小时候,她和她一起仰望的那棵大槐树。
sandy有些迷糊,可是这些和她坐火车回去有什么关系呢?
岳竹安说:“可惜当时我太懦弱,所以让我和她的生命之间断了弦,而现在......我要把这根线接起来。”慢慢走下楼梯,“从哪里断开,就从哪里接上。”
就在月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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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慕婵接到岳竹安电话的时候骂了一句神经病。
“有你这样的吗!我都准备去机场了,你才告诉我去火车站接你!”夏慕婵对着话筒骂道,“岳竹安我告诉你,你居然敢玩我,你死定啦!”
岳竹安把手机拿的离耳朵远了点,对面大叔见了笑道:“朋友吧?嗓门挺大啊。”
岳竹安苦笑:“确实挺大。”暗自想到:婚房装修的时候,一点要选隔音效果好的建材,不然大好的春-宵岂不是要被人窃听了去?
夏慕婵还在那边吼:“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岳竹安!”
“听到了!那......亲爱的,等我回来。”岳竹安垂着眼笑,关上手机放进包里,静静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近了,再近一点。
正午时分,太阳越来越大,初夏渐浓,花草愈来愈密。
还是当年那个火车站,还是当年那个月台,人群熙熙攘攘,含苞待放的茉莉浅浅清清。
喇叭里播报即将入站的车次,汽笛长鸣一声,列车哐切哐切地驶了进来。
夏慕婵捏着月台票,顺着人群挤了过去,四处张望,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竹安!”她在人海中穿梭,是一尾游弋的鱼。
可是到处都没有她要找的人。
夏慕婵焦急地看着手机时间,明明就是这个点啊,怎么还没有来呢?抬头再确认一眼车次,也没有错,这个死人跑哪去了?
再给她打个电话吧,可是......没有人接。
夏慕婵手足无措地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转圈,迷失在离别与相迎的月台。十五年前,她就是在这里,悄悄目送她慢慢远去,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离开却无能为力,十五年后,她还是在这里,焦急地等候她的到来,可是却迟迟不见那个人的踪影。
“岳竹安!”她从列车的车头一路向后跑去,与过往不同的是,她大声叫出了她的名字,“岳竹安!”
夏慕婵在心中骂道:等回家以后,这一次你就真的......死定了。
岳竹安!
夏慕婵一遍又一遍给她打着电话,一次又一次听到嘟嘟不停的忙音。
火车慢慢离站,人群渐渐散去,热闹拥挤的月台顿时冷清寂静,只有花坛里娇嫩的茉莉花悄悄绽放,
最后一次,夏慕婵拿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播出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嘟。
嘟。
嘟——
背后忽然响起轻快的钢琴曲,一个人慢慢地走近。
夏慕婵猛然转身,定住身形,微笑的脸上流下酸涩的泪。
一把把她拥进怀里,岳竹安笑着抚摸她的背,揉揉她的头发,哑着喉咙低声说:“小婵,我回来了。”
夏慕婵用力抱住她,沉默一会,狠狠打她,“岳竹安你这个混蛋!你混蛋你混蛋!”
岳竹安任她打,任她骂,等她累了,笑一笑,抱住她的肩膀,抬起她的下巴,垂下眼睫,一点点靠近她的唇,轻轻吻了上去。
“唔......”
岳竹安竖起食指点了点她的下唇,眼角含笑,“嘘......”
夏慕婵使劲打她的腰,深深看着她藏着坏笑的眼睛,眸子一沉,双手环住她的脖子,仰头吻住她,岳竹安搂着她的腰,偏转脑袋与她热情拥吻。
“往机场东的列车即将进站,请勿靠近屏蔽门,请排队候车并小心列车与站台之间的空隙......”
喇叭里传出洪亮的播报声,黑压压的人群匆忙前进,每个人从她们身旁经过都会侧目留意,或露出惊讶的神情,或藏住偷笑的表情。
她们的恋情与他们无关,他们却又渴望并祝福着这样的爱情。
天气那样炎热,月台那样喧嚣,唯有目睹一切的茉莉花芳香如故,但笑不语。
——“你怎么想到坐火车回来啊?”
——“因为月台啊。”
——“为什么一定要到月台啊小竹子笨蛋!”
——“因为过去的我欠过去的你一次笑脸相迎。”
——“谁叫你以前不跟我告白的,害我一直单相思暗恋你。”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呢?”
夏慕婵一时语塞,看着眼前美丽的新娘痴痴发呆。
司仪微笑着说:“请两位新娘交换象征爱永恒爱情的婚戒。”
夏慕婵怔了一会,眼角渗出泪水,又笑又哭地为她美丽的新娘戴上戒指。
岳竹安低下头抿唇轻笑,牵起夏慕婵的手,为她戴上橄榄花环模样的铂金钻戒,“所以这一次,你一定要知道......”抬起头,亲吻她的手背,“我爱你。”
夏慕婵闭上眼抹掉泪珠,扑进岳竹安的怀里。
直到这一刻,夏慕婵才真正明白很多年前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一世铅华,不及你半个臂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