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第 72 章(1 / 1)
吴盟坐在黑暗中,和对面的活尸面面相对。
滕家老太太叫滕华君,那一晚,在滕家的祠堂里,她抽着最古老的水烟,然后对吴盟说,你要让滕家救她,可以。你去活尸洞中待七天吧,七天后如果你能活着出来,我滕家无话可说。
滕家的活尸洞不仅仅只是死去的尸体,还有泡过母尸的尸水。
匕首是没有用的,枪也是没有用的。每一刀,每一枪下去,就像吸走海水的海绵,对这些尸体来说毫无作用,这个活尸洞中的洞底就是有一人小腿深的尸水。
这些尸体倒下去碰触到尸水,然后他们就又会再一次活过来。
二十四具尸体,二十四平米的石洞,一条从暗处流过来水,不断融合那些尸水。
五六米高的高台就在头顶,没有石梯,没有任何出路。四周洞壁光滑,三面上都铺满了青苔,只有北边的石壁上有几根树藤。
吴盟从高台上跳下来,就落到了正中间,两米宽的石头。
月光从头顶斜照下来,那里是高台,高台的上面就是出口的路。
吴盟不知道外面过去了多久,滕庆的摄魂铃终于停了下来。
没有摄魂铃,那些死去又活过来的活尸终于安静下来,不再咆哮,不再冲上来将他变成厉鬼。而其中一具就在他面前不远处,那具尸体面青白。
眼眶深凹下去,头发早已剃光。
一具行尸走肉,一只让吴盟差点窒息而死的活尸。
吴盟抬起左手,上面已经被“它”抓伤。吴盟撕掉自己的黑色T恤,包扎在伤口上。
对面也很平静。只有一双眼珠在瞪着他,似乎在和他对视。
月光照在他惨白的脸上,那一瞬间,吴盟像是又看到了那个活着的秦源。
吴盟摸出了一包烟,抽出两根,打火机在月光倾泻的山洞中发出轻微的声响。
点燃了烟,将一只燃着的烟放到对面那具尸体嘴边。
那尸体并没有反抗,仿佛真像是个活人一般,可是却不过三秒,那烟却还是那嘴里却掉了下来。
吴盟也不管,将烟放在那活尸的边上。
他仰头深吸了一口烟,看着对面的“秦源”,视线仿佛又回到了那些枪火连天的岁月中。
秦源是上面派来的最具有天赋的抢手,最强的狙击手。
他们以着维和的目的过去,可是要做的却和那些真正的军人是不一样的。但是秦源说,即便如此,他也是军人,中国的军人。
在晃荡的交杂了不同人种,不同肤色的人群中,他愤怒地将喝醉的吴盟无数次从不同的地儿扛回去,那时候凌飞也活着。
吴盟每一次从宿醉中醒来,必定会接受秦源一次又一次的爱国主义教育。
我用我的命为你的家你的国犯了一次又一次的罪,难道还不爱你的家你的国!每一次,吴盟都用一样的话堵他。
气得每次秦源都摔门而去。但是每一次,吴盟却都知道自己的后背可以完全交给他。
他在暗处为吴盟扫除一切可能的危险。一单一单的生意,直到最后终于接近了最终目标人物和任务。可是也是这一次,旅程即将结束的终点上,对方的狙击手扫了他们的阵营,秦源不幸落在对方手里成了人质。
如果说凌飞的死是意外,那么秦源的死却远远不是。
“寻宝,武器,这个旅程可以结束了。不要浪费最后一次机会,杀了他们,一切都结束。”秦源看他微笑。
吴盟不说话。
秦源说:“我知道你和我们不一样。”
吴盟的到来不过是吴家和上面的生意,无论死多少人,都必须完成。这是上面的意思。猎人猎杀目标的时候,可以牺牲一切。只是没有谁料到这里面包括他秦源。
枪子出去的时候,吴盟甚至能感觉它是怎样穿过秦源的心脏。
那一次,他完成了这一次的最终目标,或者说历经三年,他终于完成了这一单大生意。只是胸口也受了一枪,秦源的死成了不可更改也不可救赎的伤。
而这一单生意里面,还有一个同路人,便是滕涛。
滕涛和他并非朋友,不过是生意伙伴。
被接出国接受了一次大手术,再次回国时,滕涛正准备将秦源的尸体接回湘西。
秦源也是湘西人。
他随着滕涛带着秦源回来,然后在滕家又一次横躺着出去。
“这一次,恐怕也是躺着出去。”手中的烟烧得很快,吴盟对着对面的“秦源”苦笑。
七天,滕涛料定了他不会对着秦源再动一次手。
他吸了口烟,看向对面一双眼珠一动不动的尸体说,“当年老子应该一枪也崩了滕涛这畜生的。”
他说秦源的尸体应该会回到家乡,以家乡的风俗。当年他亲眼看到滕家将秦源的尸体装入棺材下葬。如果当年知道滕家会将秦源的肉、体变成现在行尸走肉模样,他早该一枪杀了滕涛。
然而现在一切都没有如果。
手上的伤还在滴血。刚才秦源的那一抓,还是让他手上出现了好几个口子。
滕涛和滕华君的这一套,果然是极为有用的。即便知道那不是秦源,吴盟也不可能烧了他。
可是再这样僵持下去,吴盟心里越来越沉。
吴盟慢慢吐出了一口烟,外面的摄魂铃再次响起来。
这已经是第四天了。
“我爱上了一个姑娘。”吴盟伸手将对面的烟拿了起来,烟头早已灭了,他重新点上,“我答应她会和她一起出去。”
烟雾在空气中被割裂得四分五裂。
“你和凌晶不适合。”当年秦源知道他和凌晶的事,说。
吴盟当时斜眼看他,一脸看智障的表情,“那你说老子和什么样的女人合适?”
“凤凰和龙是一对,你见过龙和孔雀过完一生的?你的凌晶就是一只必须保护好的孔雀。而你是什么?整天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你觉得她能长久接受?”秦源总是打击他和凌晶的感情,“嘿嘿,如果能接受,就不会经常打电话给你就是吵架哭闹了?”
“你这是嫉妒老子有貌美小姑娘,你有个屁!”吴盟将之归结为两个字。
如果你还活着,我想你会愿意看到我的那只凤凰姑娘……
秦源,如果真有轮回,等我下轮回,等我们再相遇之时,你我再论今日是非。
尸体随铃声蜂拥而来,将他撕扯拖拽到尸水之中!
细小的血线沿着八个方位流淌出去。到了槽口,竟然尽数进了那八具活尸口鼻中。这些活尸均被滕家的摄魂铃和药养了很多年。血液刚进入口鼻,八只活尸就发出了嘶哑的叫声。在这寂静的山洞中,竟令人心生恐惧。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只是爬着,冲撞着,慢慢地,叫声越发激烈,就如野兽被人扼住五脏六腑一般的吼叫。
坐在高处的滕华清摇起了摄魂铃,那铃声不同于唐糖先前在山谷中听到的铃声那般令人恐惧,相反,铃声清脆悠扬。
唐糖坐在八卦方位中,她渐渐感觉自己的血流得越来越慢。一反刚开始那种每一根血管都要爆裂的激扬,随着铃声越来越密集,她觉得自己的血越来越缓。
左手上那些结枝的蔓藤竟似乎在随着血液的流动而流动。
铃声时而高亢,时而低沉。
节奏反反复复。
刚开始的时候,唐糖只觉大脑随着血液流动而在逐渐停止转动,但是逐渐的,唐糖的五识竟慢慢隐去,她的眼睛看不到亮光,双耳逐渐听不到铃声,鼻子再也闻不到那些活尸发出的恶臭。
她像是一具已经坐化的尸体,无痛无感。
然而在她看不见的现实世界里,先前流向活尸的血液逐渐变成了眼色,如果是先前是火红,逐渐眼色变成了淡红,逐渐又变成了深红。
如此不断反复变化。
而那些得到她血液的活氏却从刚开始的惨叫变成了相互的牵扯撕咬,他们随着那些流动的血液爬向唐糖坐在正中的位置。
恶臭袭来,可是唐糖似乎没有看到。
身边的木盒依然崩裂。
那些接近唐糖身体的活尸仿佛又像看到了其他令人恐惧的地狱之火,他们又相互撕咬着退了下去,可是似乎有种随着血液流入的力量在他们已经腐朽的身体内不断生长,啃咬着他们本已经腐烂的肉体。
摄魂铃的铃声早已从悠扬转化为了低沉的哀叹。
像是来自地狱的叹息声,有恶鬼从腐朽的体内极端生长,越来越快,越来越猛烈。最终延展至腐朽肉体上的每一根骨头。
月色被黑暗掩盖,山谷中偶有火把。待山谷中的第一顾晨曦漏进山洞的时候。
摄魂铃终于收了起来。
滕华清站了起来,底下活尸已经被蔓藤蚕食掉五具。
她摇了摇山谷中挂起的铃铛,顿时进来两个年轻的女子,同时还有滕君。
滕君看了一眼阵眼,那儿唐糖依然坐着,毫无知觉。
“将那几具换下去,明日再换新的来。”滕华清淡淡开口,伸手按住扶着她的两个妇人起身。她衣服上全是湿重的汗水,脸上竟是惨白毫无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