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1 / 1)
冬日的太阳落下的格外的早,夜幕不一会儿就铺开了,一弯月牙藏身在云雾里朦朦胧胧的。
长沙城的街道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听说这三年有张启山的守护,长沙算是江南诸多城市中能幸免战火的城市之一,快到年关,街道的两边都挂满了红艳艳的灯笼,在人群之上宛若灯海。
陈皮提着罐上好的西湖龙井走向红府,阔别三年,红府还是原样,门口两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朱红色的大门紧紧闭着,陈皮走至门栏处不由自主的就停了脚步。
“我二月红没有你这个徒弟,别再喊我师父了,从今往后不准再踏入红府门栏一步。”
那样决绝,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他看着眼前紧闭的门扉,心里究竟是归来的欣喜还是没资格踏入的失落,还有三年间日思夜想的痴念,统统都揉捏在了一起,竟没了叩门的勇气。
陈皮放下茶罐,恭恭敬敬的在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徒弟回来了,我说过待我归来一定会为师父守得一方清明,护得一世安宁。”他知道二月红就在门后,说完便起身离开。
大门“咯吱”的被缓缓打开,一身艳丽的红衫的二月红神情复杂的看着停在远处的陈皮,他没有勇气喊住陈皮,陈皮也没了勇气回头,他就这么看着那道清瘦的身影渐渐隐入黑暗,二月红拿起门口的那罐茶叶,漆成墨绿的铁皮盒上用金色的油漆写着精美的隶书,西湖龙井,这可是好茶呀,他将茶罐抱在怀里关上了红府大门。
二月红还是每日坐在亭子里,泡壶清茶偶尔翻两本戏文,但这几日他却莫名的烦闷,心里像是有什么舒展不开,茶壶里泡着清香扑鼻的西湖龙井,温润的茶水入口回甘。
“二爷这壶西湖龙井,我可是在红府外头都闻到了香味,说什么我也得来讨一杯。”
二月红看着齐铁嘴正从回廊走来,给他到了杯清茶轻笑道,“就你鼻子灵。”
齐铁嘴也不客气,接过茶盏便坐下悠悠的品了口,“嗯,好茶。这么好的心意二爷还再犹豫什么呢?”
听着他话里有话,二月红也只是幽幽叹了口气没有答话,齐铁嘴却是轻轻笑了笑,“一个人久了有个人陪着不也挺好,我想红夫人是不会介意的。”
丫头不会介意么?二月红看着亭子外光秃秃的花树,目光悠长,究竟是怕丫头介意,还是自己根本就迈不开这一步呢
“唉,二爷你就回头看一眼吧,一直以来有个傻子默默守在你身后等你回头呀。”齐铁嘴起身道了别,走出两步又回头叹了句,“就遵从自己的心一次吧。”
心?原来他还有心呀,二月红捂着胸口“砰砰”跳动的心脏,有些无奈又有些顿悟。
黑色的夜幕里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天上飘落下来,在银色的月华下泛着冰冷的光芒,雪花“簌簌”铺在了树枝上,了无人迹的街道上。一道月白色的清俊身影持着柄黑色大伞,在洁白的一层薄雪上留下一串脚印。
【荣欣酒楼】里还亮着灯光隐约有人的说笑声,二月红轻轻推开了紧闭的大门,随着他走进冰冷的寒风和片片落进屋内便被温暖的炉火融化成一滩水渍的雪花一齐被带了进来,虽然他很快就关了门,可一桌子正喝酒划拳的伙计们还是被寒风冷得瑟缩了一下。
二月红将伞收拢放置墙角,解下身上落满雪花的披风抖了抖与怀中一直搂着的布包袱一起放到一处空着的桌子上,他似乎没瞧见一旁都停下来打量他的数人,径直坐在长凳上拿起桌上的茶壶自斟自饮。
“喂,店打烊了,快走吧。”领头的一个伙计很不客气的冲二月红喊了句。
二月红放下手中的热茶,长舒了口气这才开口,“我是来找你们四爷的。”
“四爷?”那人皱着眉看了眼二月红桌上的布包袱,轻蔑的笑了声,“是来买货的吧,四爷说了年底不做生意。。。快走吧。”说罢,上前准备去拉他。
二月红蹙着精致的眉,正欲给这人一个教训,一道飞速的光影带着冰冷的破空声,“啪”的一声一颗铁弹子穿透桌角正好打在伙计的脚边,地面都被打出的龟裂的纹路。
“四爷。。”伙计抬头看见陈皮冷漠看自己的目光,头皮一麻连忙拱手行礼。
从楼梯上走下的陈皮没理会他,快步来到二月红面前一直以来冷峻的面孔竟像化了冰雪后的初阳有了暖意,师父穿着身艳丽的红色衣衫,俊美的容颜一点都没变,身影倒是没有之前那么清瘦了,更修长坚韧。。。所有思念在这一刻决了堤,最终汇聚成一句百感交集的,“师父。。。”
二月红在听了齐铁嘴的一番话后,平静如死水的心便乱了,踌躇许久,他心里竟突然冒出了个强烈的念头,就来见陈皮一面吧,就看看这三年来他过的可还好。。。现在想想自己还真是傻,他如今是四爷了,怎会过的不好呢。。。
二月红许久才起身将自己冒着风雪带来的布包袱递给陈皮,“快过年了,给你买了身衣裳。”陈皮欣喜若狂的接过,忙挽留起身拿伞的二月红,“师父,我去让厨房炒两个菜,留下用顿饭吧。”
“不了,我这就走。”
在陈皮有些失落的目光中,那道孤寂的身影融入了漫天风雪中,他低头看着手中的衣裳轻轻笑了笑,师父这便算是原谅自己了吧。
陈皮当初来长沙时,之前的跟着他的一些老伙计到也有不少拖家带口的迁来了长沙,在这战火不停的乱世中所有人都想能避得一时安逸,陈皮出钱买下了荣欣酒楼算是在长沙扎下了根。除夕夜里,伙计们围坐在一起喝酒吃饭,他们的家人小孩也围了桌,只有陈皮一个人坐在顶楼的屋顶上对着一片银装素裹的长沙城喝着酒,寒风冰冷刺骨他却心里暖暖的,就像个在过年时的小孩子得了新衣裳,得了师父的关怀。
黑黝黝的夜幕上“啪,啪。。。”接连不断的绽放着璀璨的烟花,一朵一朵绚丽的色彩渲染了半边天际,陈皮仰着脑袋看得有些痴了。而寂静的红府院子里,二月红也站在正厅的屋檐下静静的望着满空的烟花,红府的下人们都放了假,就连老管家一家都已经在长沙买了房子搬去新房过年了,他一个人突然感觉有些孤单,明明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却在陈皮回来后开始害怕一个人了,也许。。齐铁嘴说的对,有个人陪着到也不错。
初一一大早,二月红便独自早早的开了红府大门,没想到刚开了门便对上一双满含喜悦的眸子,“师父,陈皮来给您拜年了。”看着陈皮穿着自己亲自为他买的青烟紫绣游麟的对襟长衫,到也清俊秀气,这三年来的磨练陈皮的性子也沉稳了些。
二月红勾了唇,眸子流露出柔和的目光,“那陪我出去走走吧。”他转身关上大门,与陈皮并肩走在还有些清冷的街道上。
原来陈皮已经比自己都要高了些,自己却还是一直将他当成刚入红府的孩子,唉,眼下的还有一片浅淡的青乌,只怕本就浅眠的陈皮这些年来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二月红也不知自己怎么就心里一阵感慨,陈皮感觉到他一直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扭头也看向了二月红,四目相对,二月红竟难得有些紧张的赶紧移开目光。
街道两边有着厚厚的积雪,洁白晶莹的一尘不染,二月红温和的对陈皮说道,“当初撵你出红府,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你愿意的话就搬回来吧,以后你有了妻室也可以住在红府,说起来长沙到真有几户人家的姑娘还不错。。”
“师父”陈皮蹙紧眉头打断二月红的话,他语气有些不怠,“我此生不会娶妻的,只陪在师父身边。”
二月红冷冷的呵斥道,“说什么傻话,你还这么年轻哪有不娶妻的道理。”他看着陈皮倔强的模样又晦涩的叹了句,“你收起那些心思吧,师徒如父子,我虽不足以做你父亲,但以我的年岁做你兄长是绰绰有余了。”
看着二月红孤傲的背影,陈皮暗自握紧了拳头,目光中也多了些复杂的光芒。兄长?呵,到头来我可不甘就得你一句这样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