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 生死依别（1 / 1）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一场原本就没有爱情的婚姻无需埋葬就已分崩离析。
林薇伊和姜思逸结婚以来，相处最长的时间或许还是结婚那天。
之后的两个月，林薇伊在公司和医院两头走，丝毫没有新婚不久的迹象，更无暇顾及家庭和姜思逸的感受，她像完成了一项人生的使命，结束了也就释怀了。
姜思逸在这段时间内一直在洽谈一个合作，项目繁大，任务艰巨，让原本就不在意的他更加无所顾忌了。
她们俩个都不经常回家，一个被准许了可以待在医院，一个忙得常常把公司当家了。
四月的季节，本该洋溢着春天的生机，无奈L市的四月一直被雨神眷顾，整座城市淹没在潮湿的粘稠中，令人生厌。而这棉柔细雨似有意停留，浸湿了被淋透者的心。
这日，L市终于摆脱了连日的阴霾，露出了一丝微弱的光亮。林薇伊的母亲看到难得的好天气，心情也愉快了不少，嚷着林薇伊带她出去呼吸一点新鲜空气，林薇伊这天刚好周末，也难得放松一下，见母亲似有好转，就陪着母亲出去散散心了。
林薇伊推着母亲在医院的一片空旷地停下，看着周围的小孩嬉戏，年轻人说笑，老人攀谈，自有一副和谐美妙的景象。
林薇伊的母亲看着眼前的一片生机，不觉感慨，她似有似无的说：“伊伊啊，咱们都多久没出来了，这外面的光景好像都变了。”
林薇伊看着母亲宠溺的说：“过段时间，天气估计会更好一些，如果你身体也更好些呢，兴许我们能多出来几次，所以妈，你一定要加油，你一定可以渡过难关的！”
母亲听了，轻松的说道：“我的病我自己心里清楚，你就别想糊弄我了。外面的景色虽好，但这花啊草啊的，我早就看腻了，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可就是你，让我放心不下，不过幸好现在思逸能帮我照顾着你了，我这心里也舒坦一些了。”
林薇伊听了有些着急的说：“妈，你就别说这些泄气话了，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照顾自己也可以照顾你了，你就专心的配合治疗，奇迹一定会出现的。”
母亲看着女儿也不恼，怜爱的说：“这些日子你总是在我跟前忙前忙后的，照顾的我还少吗？妈已经很知足了，况且我这病又不是发烧感冒，哪能说好就好，你也别总耗在我这了。你要多回去陪陪思逸，俩人相互照顾着把家打点好，你确实是长大了，所以不能这么任性了。”
林薇伊听了辩解道：“妈，照顾你和家庭不冲突，姜思逸也说希望我多陪着你，他自己也很忙没有时间，你就别想多了，踏踏实实把病治好。”
母亲看着心爱的女儿，不管不顾的说：“思逸那孩子心眼好，我知道。但我总不能耽误你一辈子的幸福，以前我没能好好照顾你，让你吃了不少苦，是我的疏忽，等我走了，你要对自己好一点，和思逸俩个人好好过日子，知道吗？”
林薇伊听了一时语塞，她没想到母亲能这么洒脱看待自己的离去，而她却不知道如何面对未来的离别，她只是一味的去相信母亲会好起来，母亲不会走，她们会永远在一起。可听了母亲的话她虽然又气又恼，却无力反驳，好像这一刻，说再多都是苍白，说再多都让母亲离自己更远一步了。
于是，她忍住喉间的哽咽，轻轻的对母亲说：“我希望像小时候我生病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一样，现在换你，我也永远不离开。”
母亲听了，偷偷抹去眼角的泪说道：“你这傻孩子，尽说傻话。”
末了，又轻轻的说了一句只有她自己听到的话：“宝贝女儿，再拖累你，让我拿什么颜面去见你的父亲，所以让我安心的走吧。”
林薇伊没有听到母亲最后的话，只是看着母亲无限眷恋的眼神，心里最后的防线也已经坍塌。她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母亲，看着阳光扫在母亲和煦的脸上，那样静谧，那样美好，美的好像只剩下她们俩。
又过了几日，林薇伊见母亲病情好转，又恰逢公司安排出差，她就勉为其难的去了。走之前她再三叮嘱专业护理人员要对母亲悉心照顾，走之后又每天数个电话询问母亲的情况。
这天是她回来的日子，回来之前她还在寻思着要买点什么礼物给母亲，结果在逛街的时候却接到母亲的噩耗，母亲，自杀了。
林薇伊在拥挤的街头，顿时感觉抽光了所有的力气，她靠着最后一丝的理智赶回来，回来之后面对的现实，却让她无法接受。
在她看来，母亲的病情已经渐入佳境，现在也有足够的财力支撑母亲的治疗，而且医生也说只要积极配合，也可能会出现意想不到的结果。但为何母亲要选择自杀，要以这样绝然的方式离开呢？
这一切，林薇伊都想不通也不敢想，她知道被病痛折磨的痛苦，可是现在的她，面对母亲的离世，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
母亲去世后，她没有通知姜思逸，她甚至不想任何人打扰属于她和母亲的最后一刻，所以，她以最简单的方式让母亲安走，也以最悲痛的方式和母亲挥别。
她实现了母亲生前说要和父亲安葬在一起的愿望，她珍惜着最后能为母亲所做的一切，因为她知道这一别就是一世。
入葬的那天，因为父母亲很早就下岗，日子过得清苦，一些亲朋好友平时就很少往来，所以，最后只有寥寥几个至亲来送行。
她们离开后，林薇伊就独自坐在墓碑旁，一个人，静悄悄的，许久说不出一句话。
这些天的疲惫已经麻木了她的心，痛苦虽然蔓延全身，却也丝毫没有知觉。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父母亲要早早的丢下她一个人，她一次次面临生活的挫折，又一次次坚强的面对，当她以为足够努力就可以看见阳光的时候，生活又一次无情的摧残她弱小的心灵。
她静静的在墓碑旁坐着，任风吹动发丝，眼角含泪，嘴里断续而压抑的说：“爸，我送妈来了，她现在身体不好，你要好好照顾她，女儿不孝，不能再照顾你们了，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挂念我。这辈子我们不能再相聚，下辈子，我们还要做一家人，我们……”说着说着，林薇伊紧紧的抱住墓碑，试图靠物取暖来消解内心的冰凉，奈何，越说心越凉，越说越不舍离去。
一直到夜幕降临，林薇伊才挪着步子从墓地出来，回到家锁上门的那一刻。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和客厅里父母亲的遗像，她跌坐在地上毫无意识的放声大哭，好像白天的坚强已经溃不成军，而此刻的她急需将多日压抑的情绪释放，她不管不顾的哭，从深切的悲痛到低泣的哀鸣，一直延续到深夜，一直到连日积累的困意袭来，她才慢慢睡去。
睡去以后，竟一夜无梦，醒来却是惊惶，好像一切都如初，一切又回不去了。坐在床上，撑着瘦弱的胳膊，她环顾四周，竟好像只是一个睡过头的普通周末，还在等母亲的责备。
她傻傻的坐着，好像真的在期待着什么，好像这屋里的每一处每一落，都还有母亲的身影，母亲的足迹和母亲烧菜的饭香，她闻着味道走进厨房又走回冰箱，看到空空如也的冰箱，她只停顿了几秒，就跑去附近的超市买了许多吃的回来，将冰箱塞的满满的，好像唯有这样，空空如也的心也会跟着填满似得。
做完这些，她就呆坐着一天也没有挪步，到晚上回到房间，她又装作安然的入睡，结果怎么也睡不着了，只是害怕的闭着眼睛。
十一点的时候，电话突兀的响起来，她缓慢的睁开眼拿起手机，语气平淡。
“你在哪？”
“在家。”
“回家了？”
“妈回去了，我也跟着回家了。”
“妈病情不稳定不可能随便走动，出什么事了？”
长久的沉默，林薇伊不想多费口舌。
“妈走了，我回来陪陪她，过两天回家。你还有事吗？没有我挂了。”
说完，就是一阵忙音。
电话被匆忙的挂断以后，姜思逸对这个消息并不感到愕然，但也无不惋惜。转而又想到刚刚被那个女人掐断电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原本要直奔家里，转念一想，还是驱车去了林薇伊那。
他敲了许久的门，都不见人开。当林薇伊猛得一开门的刹那，他有些呆住。因为眼前的人早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林薇伊。
她165的个子，身上着一件薄薄的睡裙，空荡荡的挂着，巴掌大的脸在几缕发丝的遮盖下更显小巧，她低着头，只看到脸色苍白，嘴角没有一丝血色，微张的嘴角要说什么又似乎无力，最后只吐出你来干嘛几个字。
姜思逸看她弱不禁风的样子，又看到屋里父母亲的遗像，走进屋俯身靠近她说：“接你回家。”干脆利落，不留余地。
他只是简单的帮她收拾了一下，就毫不犹豫的抱起她往外走。
林薇伊被他抱着，毫无知觉的离开了属于自己的家，她没有反抗没有拒绝，好像随时等待着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来抚慰她，这一刻来了，她便悄悄接受，慢慢潜逃。
他碰到她吹弹可破的皮肤，心下一片柔软，下意识的他就抱的更紧了。他把她轻轻放入车中的时候，一个倾身，就闻到了她身体散发的淡淡香味，回眸间，看到她专注望着他的脸，竟生出一丝保护欲，好像这个女人是他的，他有权利保护她，她也迫切需要他的宠幸。
回到家以后，俩人相对无言。林薇伊因为陌生感加上精神紧绷，疲惫感袭来，简单洗漱后就回房睡了。
等姜思逸准备睡觉时，她已经睡的格外熟了，只是小巧的唇瓣还在蠕动着，好像被梦魇揪住了一样，姜思逸躺下来耳边就扑来她气若游丝的呼吸，很微弱却很真切的叫着妈妈。
姜思逸看她在梦里苦苦挣扎，又看她脸颊泛红，嘴角微张，像施了魔咒一般，以最轻柔的方式吻了上去，唇唇相印的时候，他心潮涌动，却不似往日的欲念。
他看着她，长久的，只是简单的为她盖好被子，轻轻的搂她入怀，下颚顶着她轻盈的发丝，感受着这几个月以来最舒适的怀抱。林薇伊似乎也感受到温暖，她缩了缩肩往他怀里蹭，寻找最稳固的依靠。
他们就这样相拥而眠，自然的像结婚多年的夫妇。好像这一刻，在生死面前，每个人都变得脆弱，每个人都迫切的想寻求一个依靠，没有太多的欲望和顾忌，只想简单、平静，回归最单纯的美好。
而这份美好会持续多久，是一年一月还是一天？他们的心里好像都没有盘算，也都没有彼此的未来，甚至未来，或许仅仅在这个相互取暖的一夜。夜晚过去，黎明初上，松开的怀抱又去哪里寻找慰藉，是骄傲的活着还是坚强的隐忍？
这一切，对林薇伊来说，或许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她的一生好像在遇见姜思逸开始就注定了今后人生的轨迹。现在，她只是试图在他那多汲取一点温暖，好让自己的坚强显得不那么脆弱，好让日后的孤单显得不那么寂寞。
姜思逸还不明白这些，或许他根本不愿懂一个女人的悲哀。
他们还是两条平行线，遥遥相望不属于彼此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