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六章（4）（1 / 1）
4 勇敢
和王菲菲吃完午饭，顾念觉得心烦，便趁着午休时间跑去图书馆借最新一期的《参考消息》。
她正在一排书架里寻找，突然，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走过来。
午休时间，图书馆人很少，顾念不经意的抬头，视线透过疏疏落落的几本书之间的缝隙看过去，就看到对面，林易一步步走过来。
冬日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投射出斑驳的树影，也在他脸上打下明暗交错的影子，他把大衣搭在臂弯，手里拿着一本资料，越来越近……
仿佛突然被夺去呼吸，顾念静止在原地，屏息凝神，眼睁睁看着他从面前走过。
现在的他，会不会很难过？很失落？
她默默揣测着他的心情，可等他走近才发现，他并没有小说里常说的“瘦了许多，眼窝下陷，青胡茬”等等失恋男人会有的憔悴样子。
他还是原来的模样，侧脸线条好看的一如既往……
她微微出神，是有多久没有这样近的看他了？
一个月，两个月？还是……更久？
直到目视他面无表情，逐渐走远，然后在不远处的阅读区坐下来，顾念的心率这才又恢复正常。
从架子上抽出自己想要的资料，顾念握着书本迟疑着，慢慢的一步步走到门口，却迟迟不肯上前办理借书手续。
“这位同学，你要借书么？”
图书馆管理员和颜悦色看着她，顾念抬头，握了握拳头，终于微笑着，摇头：
“不，我在这儿看。”
说完，深吸一口气，转身往阅览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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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易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依旧是那样板正的坐姿，双肩舒展，脊背挺得笔直，低头不知道在写些什么，窗外的阳光把他的头发挑染成了暖洋洋的橘色。
似乎每次遇到他，太阳总是这样好……
桌子很大，顾念在他的斜对面，镇定的坐下来，深吸一口气，低头看书，然而和无辜的第一页已经对视了十多分钟，她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她的余光总是忍不住往别处飘……
然后，她便惊奇的发现……他睡着了。
他……竟然睡着了？！
怀疑自己看错，顾念小心翼翼的转过头去，就看他一只手臂支撑着头，手里还拿着笔杆，嘴唇微微抿着，眼睛紧紧闭着，睡颜沉静安然。睫毛很长小扇子似得在眼睛下面打下一小片阴影，眼窝深深下陷，也许是熬夜的关系，脸色近乎苍白，但……依然很好看。
他一定很累吧？
这个时候，她，能为他做点什么
某个念头在心里迅速生根发芽，然后破土而出，顾念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得越跳越快，毕竟，这是第一次她想要真正为他做点什么。一个机会摆在她面前，她没有理由不抓住。
想了一会儿，她咬了咬唇，从包里掏出一瓶老妈为自己准备的咖啡……然后，她想起了李牧雪。
这样做会不会有点趁人之危呢？
她会不会太卑鄙了？
她迟疑着，然而，很快就说服了自己。
一杯咖啡而已，她又没有想要怎么样！
就这样，她拿出便利贴，在上面写下一行小字：
数学竞赛你一定……
一个“可以”还未完成，笔触猝然顿住。
这样会不会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增加他的压力？
她终于还是撕掉，思考了一会儿，再次提笔写下两个字：
加油！
盯着纸上两个鲜红的小字，那样的鲜明，仿佛针扎似得刺目，这会不会太简单直白了点呢？
再撕掉，重新来过……
就这样，一整个中午，顾念一边担心他会在下一秒醒过来，一边苦思冥想究竟写什么才好……
这辈子顾念写过那么多作文，没想到最难的竟然是这样一句简单的鼓励。
她笑了笑，再度提笔，虽然有点儿头疼，但她咬着笔端，眼底却是满满的羞涩的幸福。
阳光正好，末考在即，可她并不介意把一整个午后都花在他身上。
只希望他能够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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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念回到教室，把一大堆揉成团的便利贴全部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来，一张张抚平，塞进书包。
手依旧抖个不停，身体也发冷，从刚才蹑手蹑脚的把那罐咖啡放在他手边那一瞬间，她的心跳就一直不正常。
实在太紧张了，有种偷东西怕被人发现的心虚，伴随着一点小激动、小紧张。
顾念，别这样没出息，不过是一罐咖啡罢了。
她这样安慰自己，可浑身就是不停的发抖，胸口像揣了一只发了疯的兔子，噗噗噗得跳个没完……
他看到咖啡会是什么反应？
他喝了吗？
不会以为是哪个变态放的，扔了吧？
实在太好奇那罐咖啡的下场，就仿佛某部悬疑小说看了一半，那种百爪挠心的感觉实在让人难安。
顾念坐回到座位上，看了看时间，还有五分钟打预备铃，迟疑两秒，她突然起身，冲出教室。谁知她刚跑到图书馆门口，就和里面走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嘶……”
顾念捂着吃痛的额头抬眼一看面前来人，脸轰的一下子燃烧起来……
竟然是林易！
不等林易反应，顾念愣怔一秒之后，转身拔腿就跑。
天，她怎么可以这么蠢？！！！！
他看到她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脸上会是什么表情？他会不会把她当疯子？
翻来覆去，脑海中全是类似“他眼里的我究竟如何如何”的念头，不过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时光电火间，也许他连她是谁，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她一边想，一边跑，一路跑到四楼，才终于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息。预备铃毫无征兆得响起来，她飞速走进教室，坐回到座位上，看着窗外空荡荡的操场怔了半晌，然后懊恼——
她刚才怎么没看看他手里拿的是什么呢？对了，他刚才的手是□□口袋里还是垂在身侧？手里头拿什么东西了没有？
然而什么都没有，她唯一记住的，就是他看着自己那一瞬间的惊恐表情。
她越想越觉得可笑，最后，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似乎每次在他面前，她都是这样的狼狈不堪的蠢相。
给喜欢的男生送了一罐饮料，又不死心的跑回去确认，最后，却撞个正着，拔腿就跑……这恐怕是顾念这辈子做过的最离谱、最滑稽的事了！
可奇怪，她却觉得心情舒畅，快乐无比。
只是到了最后，她也没弄清那罐饮料他喝了没有。
又或者，他喝了还是没喝，根本就不重要。
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情人节不断送巧克力给李牧雪的那些男孩子，也许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指望能有什么结果，他们这么做，也许只是想给自己的青春留下些什么……
可留下的到底是什么呢？
顾念自己也不太清楚。
也许是若干年后，当她对着身边的爱人，想起自己的青春，回忆里将不会是一片空白。她也可以同他说起曾经，说起她因为喜欢一个人所干的的种种傻事，然后感叹，瞧，我也年轻过啊！就是那种修成正果后、雨过天晴之后，可以将曾经的辛酸往事都笑着说出来的释然的快乐。
虽然现在，她并不清楚自己最后的是否能得到那样的结局，但至少，在最后的最后，她终于也勇敢了一回。
也许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
顾念没想到，图书馆的那个午后，真的成了高中时代她和林易的最后一次独处。
春节回外公家的路上，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妈妈突然回头对她说：
“你刘叔叔的儿子去年竞赛保送去了F大，说你们学校今年有好几个考得都不错，还有一个保送A大了。是你们以前一班的……”
“去年老陆的儿子不是也被保送A大了么？那小子好像和悠悠是一届的，悠悠学校的聪明孩子真是不少啊……”
爸爸妈妈的声音逐渐飘远，顾念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雪景出神。
一班？一班参加数学竞赛的也只有他了。
原来，他做到了呢……
车窗上映着她模糊的影子，她弯起嘴角，淡淡的微笑。
原来，他真的做到了。
实在太好了。
真的，真的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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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湖边，雪花静静飘落。
顾念坐在秋千上，摇晃着静静看着几个孩子在上了冻的湖上推搡笑闹。
和所有保送生一样，林易下学期也要离开学校去旅游、去充电、去当志愿者或者提前学习各种大学预备课程了吧？
但是真奇怪，明知道他要离开，明知道她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可她，却可以做到如此心如止水，不再像上次李牧雪骗她那样无措和慌乱。
究竟是什么时候，不再渴望？
究竟是什么时候，不再期待？
究竟是什么时候，她终于学会将这份感情深深隐藏，不再执着的追求一个结果？
谁说青春时期第一个倾心喜欢的人，就一定要在一起呢？也许，他的存在不是为了让你圆满，而是为了让你成长、懂得珍惜、学会选择、是为了给你的晦涩的青春染上一抹明媚的颜色……
冰湖上的孩子，叽叽喳喳得笑闹着滑出一道又一道快乐的弧度。
顾念小时候也曾幻想过，有朝一日，属于她的王子，会这样雪花纷飞的日子，牵着她的手在上面滑行，推着她在冰上飞驰，或者，两个人一起，坐在湖水边看星星看天空看日出日落……
哪个女孩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爱情憧憬和幻想？
但幻想终归只是幻想，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即使你没等到那个想要等的人，即使你的坚持到底也没能让冰封的蔷薇破土而出，但是日子还长，生活也总归还是有希望的。
梦想，有时候也许并不是用来实现的，而是给了我们一个努力奔跑的理由。
也许我们永远不会达到终点，但是沿途的风景却依然美好。
也许，这就是梦想存在的意义。
哪怕也许到了最后落得孤身一人，但定义一段感情一段时光的好与坏，最直观的方式不就是看它是否能让你成长么？
爱情最可怕的不是得不到，而是它有一种让你迷失方向，心灰意冷，失去了生活美好追求人生的信念的邪恶力量。
顾念不愿意迷失。
所以，即便最后一场空，她相信，自己到底还是收获了某些东西的。
跳下秋千，顾念一小段助跑之后，在冰上滑出很远很远，雪花打在她的脸上，冰冰凉凉，却又轻浅而温柔。
小孩子睁大眼睛惊讶的看着她，声音里全是羡慕：
“哇，姐姐你滑的好远啊！”
顾念回头微笑：
“你们想不想像姐姐一样滑的一样远？”
小鬼们点头如捣蒜，顾念挽起袖子脱掉手套：
“来！让我的大力神臂祝你们一臂之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呀呼~~~~~~~~”
“哟~~~~~~~~”
孩子们坐在破纸壳上，一个接着一个被顾念推着滑出老远，打着转，发出开心的尖叫，顾念在一片笑闹声中，抬起头，看着漫天飞舞的白雪，微笑。
林易。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青春中。
即使，你从未曾转身，即使，你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但依旧谢谢你，陪伴我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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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番外】随意贴上她到底写了什么？
“同学，醒醒了，马上就要打预备铃了。”
图书管理员走过来好心摇醒林易。
“哦，抱歉。”
林易朦胧中直起身子收拾东西，却见练习册旁边放着一瓶灌装咖啡，微微一怔，他伸手拿起来看，上面的蓝色便利贴上写着两个娟秀的小字：
“喝我。”
微微一笑，林易将咖啡罐收入大衣口袋，合上书本，起身离开了。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