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运动(1 / 1)
三十七
黎非颓然地坐于地,低着头让人看不见神色。
声声,真的已经没了吗?
他将听来的信息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忽而仰起脸,神色温和语气却尖锐道:“沧澜尊者,声声死的时候,您已经被掳走。那么,您是如何知晓声声的事情?”
“你还不死心?”镜歌居高临下俯视他,轻轻一笑,笑得残忍又冷漠,“你就那么喜欢许声声?喜欢到连失去她都觉得是无法接收的事情?不管我是如何知晓声声身死,总归那是我的徒弟,我总是有办法的。”
“哦?是吗?若方才那个不是声声,她如何见了我就跑?又为何越界而来第一件事就是来救尊者?黎非愚钝,声声也是我喜欢的人,我总不会伤害她,为何尊者总是防着我?”
“我防着你?”镜歌似听到了什么笑话,越过他就往外走,“天界有一职位曰司命,司掌天下命格之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你若是有本事,大可飞升去找她询问,要去寻找许声声的轮回转世也好,要断情绝爱也罢,由你。而以你现在的功力,你连给许声声报仇都没办法,镇日失了主心骨似的,许声声就能回来了?”
“沧澜尊者何以如此针对我?”黎非起身,站在原地望着他,“声声身死,我连悲伤的资格都没有吗?反而是尊者,声声是你的徒弟,你看起来却并不悲伤。”
“生死自然,何以悲伤。”
“呵,您真冷漠。”
怎么可能不悲伤?如果说身边人身死而不悲伤者,定是身死者在心中占据的地位不高。
否则,怎会人间夫妻一人身亡另一人殉情的传说层出不穷?
沧澜尊者不悲伤,只是没有把许声声放在心上。
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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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吹音灰头土脸回了天界,带着一身的伤躲去了风一顾的药庐。
药庐还是老样子,风一顾永远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而他唯一的徒弟十春,则担任了药庐大大小小的事务,能干得很,漫吹音数次想将他挖去长曦宫。
而之所以挖到现在十春仍在药庐,一来她长曦宫没啥事,有个式微已经很让人头疼了,挖去长曦宫还不得埋没了一个人才;二来,十春也不是种在墙角的蘑菇,只要锄头挥得好就能挖走的,因而几千年过去了,他依然在药庐过得好好的。
漫吹音探了一个脑袋进去,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扫地的那个药童时艺,她左右看了看,没看到十春,才跟打暗号似的嘶嘶两声,引来时艺的注意。
时艺早就认得她了,拖着扫帚小跑过来,仰起脸糯糯地喊她:“司战上神。”
漫吹音小声地夸了一声乖,很顺溜地就从自己乾坤袋里摸出了一个装着瓜子的海螺递给他,摸摸他的头:“十春在吗?”
时艺遂闷闷的端着塞来的瓜子,回答她:“十春师兄出诊了,只有师尊在。上神,要我去通报吗?”
“啊,啊,你先别去,容我想想。”漫吹音一听就犯嘀咕,琢磨着要不要进去。要知道,她是宁愿十春给她看,也不太愿意去面对风一顾。
时艺用一只手端着海螺,另一只手胳肢窝下夹着扫帚去拽漫吹音的衣角:“司战上神,能不能打个商量?下次你给我带好吃的,可不可以不要总带瓜子啊,我,我都嗑厌了。”
漫吹音低头看他,想了想,道:“那我也给你打个商量,你能不能要吃的之前,先关心关心我?来,你看到我受伤了吗?知道我伤得重不重吗?”漫吹音蹲下来,戳着他的眉心没好气,“小没良心。做人呢,不能总是索取,要学会付出啊,少年。”
时艺似懂非懂,但还是乖乖点点头,紧张兮兮道:“那上神伤得重不重?还能好吗?下次还会不会给我带吃的?”
漫吹音:“……”
漫吹音又从乾坤袋中取了些零嘴递给时艺,见风一顾都开门了才停了逗他,大跨几步与风一顾擦身而过,进了屋左看右看,在没关紧的柜子里看到了一个软软的垫子,欢呼一声跑去抱出来,垫到椅子上,这才倚着椅子坐下,立即就变成了没骨头的软体动物,与风一顾打招呼。
“愣着干嘛,快过来看看我要不要紧。这回玩得有点过,被天雷追了七天七夜,我感觉浑身都不对劲,你快给我看看。”
风一顾站在门口,眉头一皱,也不关门了,木着脸走过去坐下,伸手探她的脉,探完之后无语了片刻,看着她若无其事的脸问她:“你就一点也不觉得痛?”
漫吹音立即瞪眼:“怎么可能不痛!都痛死我了,我觉得我快不行了,哎呀我不会就这么被雷劈死了罢?那多丢人啊哎不行,你快告诉我你行不行我还有没有得救啊!”
何止是痛,一开始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全身筋骨断了七七八八,走一步就要吐一口血。
天罚不像是敌人,敌人力量再强大,与之抗衡的时候都是有限的,而天罚却是遇强则强,反抗得越厉害,降下来的力量就越恐怖。
风一顾语调毫无起伏地笑了两声,转身进了内室,在药架前翻着什么,出来将一瓶药扔给漫吹音:“你尽早准备后事得了,早晚的事情。”
他扔完了药又执笔写了两张药方:“碧灵丹内服,每日一粒,服用三日。这两张方子,一张是三日以后接替碧灵丹的汤药,一张是药浴的配方。汤药喝足二十日,药浴泡够七七四十九日,少一天你就准备后事吧。”
漫吹音瞠目结舌,讪讪道:“这么凶险?其实,我也没觉得伤得多厉害……”
“哦,既然如此,碧灵丹就省了吧。”顿了顿,他面无表情道,“这样你长曦宫明天就能换一个主子了。我看舒翎将军就不错,或许他会接替你的长曦宫,帮你好好打理,不至于像现在,跟座闹鬼的阴宅似的。”
漫吹音闭了嘴。
风一顾将两张方子随手扔给她就下逐客令了:“回去好好养着,四十九日之内不要到处蹦跶剧烈运动。如果因为不听医者之言加重伤势,后果自行负责,我不负责二次服务,你自行斟酌。”
漫吹音立即就接上口:“做春宫图上的事儿算剧烈运动吗?”
“……”风一顾多看了她一眼,三分诧异七分隐忍,“男人重要,还是你自己的命重要?”
漫吹音想了想,也对,她现在有伤在身可能无法令镜歌满足。听说要是在床上不能满足对方是很丢人的事情,她还是养足了再战罢。
不过,还是有些不甘啊,万一镜歌到时候不答应了怎么办?这种事肯定要趁热打铁啊。
她试图与风一顾争辩一二,看能不能争取一些建议:“这也算?可是我是女的,我不是只需要躺着就行了吗?怎么就算剧烈运动了?”
风一顾终于忍无可忍,抄起手边的书简就砸过去:“滚!”
漫吹音麻溜地跑了。
所以即便是镜歌回来,四十几天之内,她都没办法霸王他了?
噢,这真是一件悲伤的事,她为这件悲伤的事情伤透了心。
嗑了一粒碧灵丹,蹦蹦哒哒往长曦宫而去,却在路过二十一天录曜宫的时候停了脚步,思索着要不要在录曜宫等镜歌回来。
恰巧录曜宫的大门打开,露出了开门的管事上仙善虞,他见漫吹音站在门口不远,愣了一下。
漫吹音率先跟他打招呼:“善虞善虞,镜歌回来了吗?”
善虞恭恭敬敬与她见礼,才笑着道:“帝君方从下界回来,正在寝殿内养神。吩咐若是上神前来,可直接去往帝君寝殿无需通报。”
漫吹音喜笑颜开,当即就推开他往里跑:“嗷嗷,我这就去!”
善虞被推了一个踉跄,有些无奈地望着她远去,正准备关门,忽而又回头去看漫吹音的背影,耸动了下鼻翼:“血腥味?”
联系到似乎有传闻说司战上神插手三千界的大事,引来了天罚的事情,不由得肃了脸。
能够令堂堂司战上神连一个清理身上血腥味的法术都掐不出来,可见真是伤得不轻。
善虞想到这里,十分迅速关了门就往录曜宫仓库奔去,仔细清点了一番仓库中储存的各类天地至宝药材灵药,并严肃思索这些够不够,要不要抽空去采一些?唔,采摘可能来不及,要不去药庐问药君换一些?
不怪他如此重视啊。帝君这么多年对女仙一直不假辞色兴趣怏怏,如今好不容易有个亲近的姑娘,虽说看起来不着调了一下,传说中厉害了一些,但也是一个可能啊。
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来自录曜宫管事上仙善虞的人生格言。
这一头善虞已经在为漫吹音的伤势忧心忡忡的时候,当事人漫吹音已经跟没事人似的一把推开了镜歌的寝殿门。
镜歌穿着中衣披着头发坐于床边,床上的被子掀开了一些,他正伸手去拿搁置在凳子上的衣物,看起来正要起床的形容。
听到动静,他侧过脸来看漫吹音,眼神还有一些刚刚起床的朦胧不清。
漫吹音眼睛唰地亮了,蹭蹭蹭就奔过去将他扑倒在床上,在他脸上就啃了两口:“嗷嗷,镜歌镜歌,太萌了!天啦,再这么下去,我怕我真的会爱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