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回京(一)(1 / 1)
三天之后,我跟着师父踏上了回京的道路,没有来得及和耶律文章说一声再见还是很遗憾的,除了遗憾之外就没有别的情感了。
不是我没有那种小女儿家的情怀,实在是我顾不上,不知道那个没品的使臣选的那条路,这么颠簸,让我每天昏昏沉沉的,根本没有能力去想东想西。
借道北漠皇帝的都城泽城的时候,那股憋在胸间的郁气连同本来就吃得不多的食物被我一股脑吐了出来,师父走到我面前不动声色地遮住我的视线:“回马车上去吧!”
“师父,没有人护着就会变成她那样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胃里翻江倒海,然而早就没有什么东西可吐了。
泽城高高的城门上挂着前阵子还鲜活多姿的苗疆公主任倩的尸体,衣衫不整,血迹斑斑,若不是她身上那条被乌黑血迹浸染的粉色纱裙和脚踝处的银环是我记得的,我几乎不敢确定。
“先回马车,乖。”
我忍住反胃,刚走了几步,突然觉得不对,回头仰头看去,就看到耶律文章一身灰色站在城墙上面,看不清晰表情,天灰蒙蒙的,我无端觉得那个身影有点孤寂冷清。
肩头被揽住,我回过神,跟着师父继续往马车走去,却又发现马车前面等着的人赫然是去而复返的赵子恒。
好嘛!一个个都是挑着时候来刺激我,我已经提不起精神给赵子恒一个微笑了,只把头埋进师父怀里:“师父~跟我一起上马车。”
头顶传来叹息声,然后再次被抱起,我驾轻就熟地顺势搂住他的脖子,将脑袋埋进桃花香里,脑袋放空,沉沉睡去。
此处为分界线——
“不要离开我!”
尖叫着哭着醒来,身上满是黏腻的汗水,就感觉到背上有节奏的安抚,我心一松,偎进师父怀里,才发现已经不是在马车上了,不好意思地问道:“什么时候停的车?”
“有一阵子了,你睡就睡了一整天。”
“啊哈?”
“晕车为什么不跟为师说?”
“我以为我能忍住的。”
“那你怎么不接着忍?!”
“啊?”我愣住,师父是在生气?
虽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我还是很快认错:“……我错了。”
“哦?哪里错了?”师父将我放开,站了起来,冷冷地站在床前,像是对我撒谎的惩罚。
“嗯……我不该忍,该直接吐在车里?”
“……”气压骤降,我能感觉到师父的怒气,只好把脸转开,去盯着床单上暗色的花纹。
“你觉得为师为什么要跟你一块入京?”
“……”
“难不成是因为那个所谓的手谕?!”
“……”
“赵瑾华,你到底在怕什么?每日恍恍惚惚的,已经有我在了,你还在怕什么?”
面对这样的质问,我心里苦涩,终于再次哭出声:“我怕!我就是怕!我就是怕你像现在这样不再叫我瑾儿,而是叫我赵瑾华!我怕你像母后他们一样说走就走,像父皇那样说杀就杀,像耶律文章那样说利用就利用,或者像青柠那样说死就死了。我没有了他们我还有你,可是如果我没有了你我要怎么办?!”
“我根本不怕和任何人对上,我也不怕宫里的阴谋诡计,那有什么可怕的?!只是一群不重要的人想尽办法为难你而已。可是,我怕失去你,失去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我情愿不要这个公主的身份,我只要你,还有福伯他们,我们好好的在北漠待一辈子。”
“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现在没有那个能力,更何况我现在有了一个可能会失去你的情况,我能怎么办?我也一直告诉自己,不要担心,会好起来的!去他娘的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为什么过程偏偏要这么难受?!”
“什么情况?”冷不丁的问题打断了我的哭声,我愣住,看见师父深邃冷清的目光,不自然地偏过头。
“我在问你,什么情况会让你觉得会失去我?”
我咬咬嘴唇,没能说出口。
“赵瑾华,你长能耐了?!”
“师父之前不是还认错了人,将别人当做我带在身边,万一又出现了那么一个人,跟我很像,比我听话,你又会不要我了。”我心虚地偏过头。
“跟你很像,我就会带在身边?你是不是将自己看的太重了?”
这句话戳中我的心脏,我眼泪刷地就流下来了,咸咸的味道流进嘴里,有点发苦的甜腻。在师父面前,我永远是那么懦弱无力,只要他一句话,就能随时让我欢喜,让我忧愁,我有点恍惚地想起我们第一次遇见,他在街头马车底下救下我的那时候,我就已经亲手将他捧到了自己够不到的高度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重。”我语无伦次地说着,只想让面前那个冰冷的眸子重新暖起来,我不要他那样看我,让我那么绝望而悲伤。
眼前模糊,脸却突然被捏住,我凝神去看,师父的眼睛又带了几分温度,语气却仍然冷清:“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的因素?耶律文章对你说了些什么?还是你也怀疑我是为了大齐朝的烂摊子才找上你?”
我惊恐地摇头:“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的问题。”
“什么问题,瑾儿,乖,告诉为师好不好?”师父缓和下来语调,循循善诱道。
我痴痴地看着面具掩盖下依然好看的眼睛,只是这么一双眼睛,就已经让我难以自拔了,我要怎么办呢?我能怎么办呢?
鬼使神差地,我抬起手去回捏他的下巴,他一僵,没有动。我感到手下的皮肤温软,不由自主地沿着唇边顺着下巴的线条向上,拂过他耳侧的时候,手却突然被抓住:“这是你害怕的原因?因为面具?”
我默然不语,他却似松了口气般笑了:“为师还以为是什么事情。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平日里习惯带着面具了,摘了会有很多麻烦。不过,如果瑾儿要看,为师现在就取下来。”
他一只骨节分明的好看的过分的手指抬起就向耳边掠去,我却突然抬手抓住了那只手:“不是那个原因。”
“嗯?”
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望着那轻抿的薄唇,脑袋一热,就捧着他的脸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