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壹——【罗刹】(1 / 1)
剑尖在某处停住,一点金光闪过,层层荡漾开一圈圈光晕。
噌——
一声,长剑重重坠下,插地三尺,剑柄悬挂着的流苏震颤不已。
凤凌惊讶地发现自己的隐身诀被这把不知道什么来历的剑破了。自他出山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东西能破了他的隐身诀,不免多看了几眼,才发现这柄剑上隐隐有一丝法术的残留痕迹。凭着这点残留也能如此威力,想必这施法之人非同一般。
可惜这东西认主。
朱明季目瞪口呆地望着凭空出现的小道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倒被他抢先开口,煞有其事地开始胡诌:“小道算得贵人有难,特来相助。”一双眼晶莹透亮,嘴角微扬,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人畜无害。
“你是南四巷的那个小道士?”
凤凌挑了挑眉:“在下无为观凤凌。”
朱明季想起凤凌那句帝星归位,又能凭空出现,料来是个高人,当即一拱手:“还请道长相助。”
“朱兄且慢。”傅川警惕地盯着凤凌:“此人穿着诡异,又会些妖法,谁晓得今日情景是不是此人所为。”他上前一步,想拔\\出佩剑,剑却纹丝不动。
凤凌微微一笑,屈指弹了个诀。长剑发出一声轻啸,围着凤凌风骚地绕了个S型,才依依不舍飞回了剑鞘之中。看来这剑也挺喜欢他。
傅川瞧着他的眼神更警惕了。
“此剑难得,将军可要珍之爱之。”
“与尔何干?”
凤凌被喷了一脸,也不在意,他揉揉鼻子:“既然将军看不上小道,小道也不再叨扰,就此告辞。”正转身要走,突然后背一寒,回过头,却又没发现什么。
有趣。
脚尖一转,他重新站定不动,“朱大人,非是小道死皮赖脸,贵府好像有什么东西舍不得小道。”
“一派胡言。”傅川正要喊人,被朱明季止住:“不如瞧瞧他究竟有什么能耐。”
“装神弄鬼,能有什么能耐。”
“傅兄此言差矣,”朱明季低声向傅川说起那日胡同内凤凌对他说的几句话,傅川听了,也是惊讶不已,皇帝重病苏醒的消息,他是为数不多最先知晓的,算算时间,凤凌告知朱明季的时候,正是皇帝醒来之时。
凤凌饶有兴致地盯着两个新娘子,顺便放出一张傀儡符去瞧瞧这屋子里究竟有什么蹊跷。
“二位小姐莫再哭啦,小道听着头疼。”
两个傅柔一愣,齐齐抬头望着他,鼻尖哭的通红,脸颊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泪滴。愣了片刻,又齐齐放声哭开。
朱明季着急问道:“道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为何会有两个...新娘......”
凤凌抬手接住回旋的傀儡符,轻轻捻开,一点红光从符咒中溢出,砰然炸开。
原来如此。
凤凌收回法术,懒洋洋往椅背上一靠:“喜鬼,听说过吧?”
“什、什么?”
“不要害怕嘛,又不是所有称之为鬼的东西都是会害人那种。”
朱珏擦了擦额角冷汗:“那是什么?”
“灵。”
“就好像这柄剑,”他又忍不住露出垂涎的神色,被傅川瞪了一眼,才悻悻然收回目光。“人乃万物之灵长,比寻常器物更易有灵。只不过寻常灵气,要么使人长相出众要么使人天赋异禀。方仲永之事便是一例。”
“当这种灵气在某种机缘之下,就能蜕而化之。婚嫁于女子而言,心绪波动最大,嫁娶之日往往又是良辰吉日,此时最易蜕灵,凡人庸俗,乍见两个一模一样新娘,惊之惶之,以为鬼怪,唤之喜鬼。”
他说的云淡风轻,听的人却是惊颤不已。
朱明季晃了会神,才开口问道:“可有解法?”
“凡人有灵,乃是上天之恩德,好好供着都来不及,解了作甚?”他冲着朱珏粲然一笑:“更何况,左拥右抱,岂不美哉。”
朱珏脸色微微发白,一时半会还可以,若要说从今以后,都得面对两个一模一样的妻子,尤其有一个妻子还不是人......他还不知道哪个是人哪个不是.....
回头看了一眼,只会哭哭啼啼的妻子,好想仰天长吼一句:“这种感觉非但不美,还很惊悚好吗?!!”
抖了抖,朱珏问:“哪个才是真的傅柔?”
“灵蜕自本体,习性举止无异,当然两个都是傅柔。”
朱明季哪里不明白儿子的心思,更何况今日之事,所见之人甚众,悠悠之口难堵,难免不传出些什么奇奇怪怪的风言风语,他看了一眼傅川,傅川犹豫片刻,微微颔首。
“此乃大福,奈何朱家福薄,无缘承受,还请道长相助,送这孩子走吧。”
“你确定?”
“确定。”
凤凌摸了摸下巴:“送走蜕灵好办,只不过傅柔已然没了灵气,送走蜕灵,灵气也不可能再回到她身上。朱公子就没有发现,傅小姐不一样了?”
是了,之前还以为她是受了惊吓,一时浑噩......
原来如此。
同傅柔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怜爱她温柔伶俐,一朝婚定,原本关于婚姻的所有期待,从此以后,可能皆成泡影。
这算什么大福,要么要两个平庸浑噩的妻子,要么要一个平庸浑噩的妻子......
可她还是小柔啊......
朱珏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对凤凌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既选定柔儿为妻,此生不离不弃,无论她今后是浑噩也好是愚笨也罢,我都会好好照顾她。”
凤凌一拍桌子:“少年,我欣赏你的勇气。”
“求生不止是人的本能,对灵体而言也是一样,尤其是好不容易才有了实体的蜕灵。他们不会那么轻易就离开。所以——”
凤凌弹出一指气流:“握住它。”
朱珏反手接住,手心像是握了一块烙铁,疼痛至极,幸好这痛觉只是一瞬。
“驱灵符。只是一丝气流,你就疼得难以忍耐。那么.....”凤凌看向端坐一旁的红衣新娘,“她呢?”
“可......她总归是异类。”避开凤凌有些凌厉的眼神,朱珏慢吞吞道:“我是个凡人,更是个俗人,我只想安安稳稳度日。”
“呲——异类。”
朱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凤凌说这两个字的时候,突然压低的嗓音,夹杂着某些难懂的情绪,他还来不及分辨,凤凌长袖一挥:“既已决定,就去准备吧。”
朱家依照凤凌的吩咐,重新布置了喜堂,将满院子横绕的红绸去了不少,只留了庭院正中的几处。四溢的鬼气少了红绸的遮掩,退回到阴暗角落蛰伏起来,唯独喜堂之上依旧浓烈黑气缭绕不止。
凤凌眼中闪过一丝盎然兴致,真的是越来越有趣了啊。